丑时末,六千新军大张旗鼓、烛火通明自平阳城匆匆而出,急行军赶往落梁山方向。

    水泥官道,便于新军急行。

    一炷香时间远处的新军回头已看不见城上灯火。

    新军浩荡,看上去队形散乱,毫无章法。

    黑压压人群自官道上远去,平阳城一里外,曾经韩爌驻足的土丘,在新军远处之后,冒出一个个脑袋。

    十来个人站在山丘上,望着新军远处的方向,久久眺望。

    山丘后是纪律严明、队形整齐的数千官兵。

    “曹大人,贼匪派兵救援老巢了,城中贼首定然是发现了不对。”同样是个商队管事,站在曹文诏身边,略显焦急。

    “不急,再等等。”曹文诏伸手抚须,镇定回道。

    去年三月,陕西贼乱事大,朝廷一纸调令让曹文诏率关宁军入关剿贼。

    今年五月初,曹文诏追击点灯子赵胜进入山西,在一场大胜之后,曹文诏刚刚准备领兵返回陕西,忽然有人求见,那人便是身边的亢家管事,当时管事收执平阳府知府岑化言手书,信上将平阳城变故详细陈述,当然其中不可言明内情自然要粉墨一番。

    一省重府被贼人攻占,相比陕西数万反军更令朝廷震惊,陕西反军闹腾数年,数万流匪都未曾有过攻占府城的战绩。

    感觉事大的曹文诏一边上书朝廷,一边准备重新夺回平阳城。

    之后的日子里,曹文诏与岑化言书信来往频繁,亢家管事借助商队方便来回送达书信。

    最后,便定下今日清剿贼匪的计策。

    通过商队,大量锦衣卫、东厂密探以及曹文诏手下关宁军斥候被悄悄送进城中。

    而今夜,全盘布置之后,曹文诏率领手下五千关宁军埋伏在城外一里之外。

    先是放下假情报误导对方,接着让左光先率军攻打落梁山声东击西,而后放任贼匪求救调虎离山,最后便是由他曹文诏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协同城中一千密探,内外相击,一切尽在掌握,曹文诏相信等待天明,必然能够将平阳城重新收服大明手中。

    而那刚刚匆忙出城的五千新军,也早已做好应对安排,半道还埋伏着两千精锐关宁军,凭着五千军备不整、纪律散漫的乌合之众,哪里是他曹文诏手下两千将士的对手,这些关宁军儿郎可是在辽东能与满洲鞑子硬抗的敢战之士。

    大小战争经历百场,早已是百战精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曹文诏已经有了八成胜算,只待城中内乱突发。

    就在曹文诏安心等待之时,城中忽然升起一道钻天炮,曹文诏抬头一看,眼中露出一丝得意。

    如今,所有事情皆在掌控。

    “将军,城中发来信号,儿郎们已经等不及了。”身后的参将卢子峰,迫不及待的参礼请命!

    曹文诏观望片刻,摇摇头:“再让乱一会儿。”

    一炷香之后,看着城中火光照天,曹文诏这才伸手一指:“杀过去!”

    早已整装待发的五千关宁军,在黑暗中朝着平阳城悄悄扑去。

    ————

    寅时,通往落梁山的官道。

    埋伏的明军,急行的新军即将相遇。

    密林里斥候向参将白英发禀报数千新军将至,密林是两千明军,做着最后出击的准备。

    相距一里之外,原本出城时急匆匆的六千新军此刻慢悠悠的在官道上行进,反倒一副不着急的样子。

    不远处一队五人斥候自旁边的密林中钻出。

    “禀报将军,一里外确有大队人马埋伏。”斥候回报。

    李上全抬眼望去,黑暗下,延长向落梁山的官道像是通往深渊的舌头。

    没想到真的被军师猜到,明军果真准备半路伏击。

    伸手示意原地驻军,打马转身,李上全与身后的山寨老人刘良子满含深意的对视一眼。

    刘良子没有言语,沉默中点了点头。

    “走!”一声令下,刘良子带着百人向着官道冲去。

    李上全眼中露出一丝担忧,希望如军师预料一般。

    刘良子带着百骑奔驰在官道上,原本宁静的夜幕中响起疾驰的马蹄飞踏声。

    密林里听着脚步声,两千明军露出杀机。

    等待着参将白英发一声令下。

    百骑自官道疾驰而来,最后竟安然无恙穿过密林之前一奔而过。

    刘良子心中一直紧提着,寒风中背上惊出一身冷汗,他一直忍着不让自己转头看向密林。

    明知密林埋伏敌人重兵,还如此行险,一着不慎这百骑便要葬身此地。

    但好在一切皆在军师预料当中,经过此次行险,刘良子心中越发坚定以后一定谨遵军师指令,哪怕是让他独自攻城。

    百骑飞驰消失在夜幕下的远处官道上。

    密林里参将白英发迟迟未下令拦击,一旁的都司诧异:“将军?”

    “不着急,这百骑不过是贼匪打头斥候,动了百骑就惊扰了后面的肥肉,得不偿失,再等等,让大家打起精神,百骑过去,后面的肥肉就要到来了。”

    都司一脸佩服醒悟的点头。

    而距离密林一里之外,李上全一直提着心,直到过了许久,前面没有传来打斗喊杀声,才放下心。

    心中万分佩服军师的神机妙算。

    百骑远去,李上全看了一眼官道的密林,冷笑一声。

    直接下令全军调头返回平阳城。

    李上全带兵出城不过只是做个样子,一来为了麻痹城外有可能埋伏着的明军,做出调虎离山假象,二来就是为了护送这百骑躲过埋伏顺利抵达落梁山。

    此刻,任务完成,李上全直接下令,急行军赶回平阳城。

    唐溪东知道落梁山上一直存在自己的杀手锏,所以当得知落梁山被攻击,除了最初的诧异和震惊,之后内心一直坚信凭着落梁山上先进这个时代的炮兵和手榴弹,万无一失。

    否则便是自己带所有人赶去救援,也无济于事。

    落梁山有保证,但平阳城没有。

    他唐溪东还需要守在平阳城,等待有极大可能出现的明军。

    落梁山和平阳城都花费着他巨大心血,哪一个,都不容有失。

    而此刻,平阳城内乱外患相互响应,正逼着唐溪东拼命。

    城池烧了算不得大事,他唐溪东一直希望丢弃旧城重建一座坚固新城,明军此刻在城中作乱反倒是帮了他大忙。

    所以城中新军,只负责缉拿暗探,不管救火,哪怕是烧了自己家,军法无情,有违抗军令,督战队自会当众执法。

    而城墙上的两千落梁山连队队员,唐溪东最信任最仪仗的人马,则负责随时可能到来的明军。

    一直以来新军一直打着平阳卫的旗帜,唐溪东不可能靠着这些人来抵御大明的军队。

    一切的前提都是守得住平阳城,打的败城外可能潜伏的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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