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警卫员们已经把马灯罩擦亮,在指挥部屋子里点上马灯,数盏马灯散的亮光,立刻将大堂照得通明。贺团长倒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踱步,两道浓眉皱得紧紧的,几乎成了一字形,他正在焦急的等待罗金生的消息,怎样夺取黄沙河敌人兵站,是智取还是抢夺,只能等侦察连的情报才能确定。

    将近午夜,还是没有消息,贺丰更是焦躁不安,瞪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看一会地图,又站在门口仰望着屋外漆黑的夜幕,,那神情仿若一尊泥雕的塑像,团部工作人员紧张忙碌的身影晃来晃去,他都视若未见,仿佛一切与他全没有关系,双唇紧闭始终一言未语。

    千等万盼,凌晨三点左右侦察连终于派人回来了,一见面贺丰就派人通知一营营长和教导员迅过来,然后亟不可待的询问敌人的各种情况。

    侦察员抹着额头的汗急忙汇报:“湘军和中央军都已从黄沙河一带撤走,现在只有少数兵力把守,黄沙河镇湘江两岸分别是中央军和湘军的兵站,共有兵力两个连,北面湖南零陵的梳子铺也仅有湘军一个连防守,周围亦无大股敌军,侦察连已派人前出零陵方向侦察。请团部迅派部队抢占。”

    “好,罗金生这次做得漂亮!”贺丰焦急的目光变得轻松起来,安排人赶忙给侦查员准备饭菜。

    “团长,罗连长已经把桂军的镇长和民团大队长紧紧的掌握起来,只要我军一到就可以轻松的进入兵站把敌人解决。”侦察员喝着贺丰亲自端过来的水又补充道。

    贺丰低头认真的考虑着作战计划,脚步不紧不慢地在屋内来回游动着,邓文国参谋长两眼紧盯着贺丰踱来踱去的身影。

    贺团长猛的抬起头,急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面前,用冷峻的目光紧盯着地图,布命令:“参谋长,命令一营全部换装,伪称桂军四十四师一三零团二营,立即轻装出,急行军赶到黄沙河,有侦察连配合占领敌人兵站,辎重营明天下午随后跟进,到达竹塘村休整;二营,三营坚守两天后再撤离,从而确保全州两天内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为我团争取下一步计划的时间。”

    贺丰紧接着神情果断的命令:“我带炮连到三营去,参谋长带重机枪连赶到枫木山阵地。明天一早辎重营开始收回做好的军服,下午三点撤离全州,政委带团部随辎重营跟进。”

    政委刚要说话,贺丰摆摆手说道:“政委,不会让你轻松的,拿下黄沙河后,你们要严密封锁全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清点好物资,随时准备向零陵进军!”

    这时候,一营的营长和教导员快步走进团部。

    “此地相距黄沙河将近六十里,若现在出急行军,至少需要五个小时!”贺丰拿起铅笔,在地图标有黄沙河的字眼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对赶过来的一营两位军政长官说:“马炳业,王国辉同志,能否秘密抢占黄沙河,是确保独立团能够迅脱离桂北地区进入湘境,让桂敌失去追击我军机会的关键!”

    马营长和教导员斩钉截铁的回答:“请领导放心,一营坚决按时完成任务!”

    “你们计划有谁装扮桂军长官?”贺丰关心的问起这个奇袭能否成功的关键步骤。

    一营长马炳业立正回答:“”报告团长,我们计划有王教导员冒充桂军师部副参谋长,他是五师的也是广西人。”

    “王国辉同志,为了更好的完成这次任务,装扮的像一些,给你部轿车坐。”贺丰想起在敌人师部缴获的一辆高级轿车,想到了一个主意。紧接着他又饶有兴趣的问道:“国辉同志,你还没坐过轿车吧?”

    “没有,只坐过一次卡车。”王国辉回答说,“还是在前几天我们独立团离开兴安时在桂军的军用汽车上看押着我们的缴获的药品。”

    “很好嘛,这次你就开开洋荤,坐王大师长的轿车过下瘾!”

    接受完任务的两人立正敬礼后转身离开,他们的身影迅消逝在团部外的夜色中。

    参谋长立即指挥团部的工作人员收拾文件、地图,安排贺团长的随行人员。

    贺丰走出团部,站在大门口冬夜的寒风中,望着无尽的夜幕,遐想着将来的日子,陶醉在自己精心策划的军事部署中,那双缀满笑意的眼睛,仿佛能够透过无边的夜幕,望见追击红军主力的敌人正疲于奔命;望见缀有镰刀斧头的红色军旗,飘荡在潇湘大地;望见自己身穿笔挺的将军服在开国大典时站在**城楼上观礼……

    正在门外给黑马喂粮草的钟石庆,一眼看见团长走出来却在门口呆,连忙解下缰绳,将战马牵到团长身边问道:“团长,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被惊醒美梦的贺丰气恼的看了自己的警卫员一眼,接过马缰,左脚踩住马蹬身子一纵,一个漂亮娴熟的动作,跃身稳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随行的团部人员,心里豪情万丈,嘴里轻轻说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时间了!白狐狸,就看你识不识相,如果两天后来攻的话,我们就各无损失,两方欢喜了!”

    贺团长一抖马缰纵马前行,战士们紧紧跟上,“嗒、嗒”的马蹄声顷刻便与“嚓、嚓”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向钵盂山疾奔而去。

    就在独立团干部战士们紧张的进行军事部署的同时,广西绥靖公署内外,笼罩在一片阴郁当中,黑沉沉的大楼,耸立在布满密云的夜空里,厚实的窗帘,紧紧遮住灯光,就像一匹狰狞巨大的野兽,蹲伏在暗处,随时可以猛扑出来伤人。

    绥靖公署三楼作战室熠熠的灯光下,许多官员们也正紧张地忙碌着,电讯室内不时传来“滴滴答答”的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漆黑的夜幕中,一间办公室窗户打开,寒风一吹,让人感到冷气袭人,白崇禧默然无语地站在窗前,凝目望向漆黑的夜空,双眉微锁薄唇紧抿,似在冥思苦想,又似心事重重。

    “红匪三军团,贺丰,陈风!”一想起自己的这些死对头,他宛如骨鲠在喉,有苦难言,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他们手中!从新圩之战开始,红军就成为他心中的噩梦,师长被俘,军长被捉,特别是自己和李宗仁的夫人被挟持,让白崇禧大丢颜面,深感羞愧与屈辱,从此将这两个人刻入了脑海。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红军主力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全州,更让他感到紧张,虽然早就布置好收复全州的计划,但是心底仍觉得有些不踏实,军事计划是算无遗漏,可诸将会听令而行吗?特别是夏威还在红军手中,手下诸将是否会全力进攻是个关键问题,难料到时那些师团长会弄出些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再说红匪一贯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们下一步是什么?白崇禧一想到这些,心里越加忐忑不安。

    各级将领陆陆续续进来,白崇禧离开窗户,正襟危坐在精致的红木写字台后的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红匪过境,可以说是这仗打输了!恨一时不察,使竖子得逞,誓雪耻复仇此仇不报,枉为八桂子弟!”人员来齐后,白崇禧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愤恨的说道。

    全体与会的桂系官员立刻跟着站起来齐声喊道:“此仇不报,枉为八桂子弟!”

    白崇禧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集团军总参谋长讲解战斗计划。

    叶琪站起身来,走近张挂在正面墙上的态势图前:“诸位,从明天一早,桂北各地民团沿大小道路向全州方向搜索前进,度要快,现红军踪迹立刻报告,各地驻军迅行动向全州附近集结,原有防务有原来追击红军的几个师接防,希望各部要严阵以待,绝对不能让让红军踏入桂境中心地带!”

    “副总司令,为什么不让我师经过黄沙河一带进攻红军?”王赞斌站起来提出疑问。

    叶琪神秘兮兮的说:“在黄沙河一带不派一兵一卒,是白副总司令的妙招!”

    白崇禧听罢连连点头赞许,有恐怕众人不明白其中的用意,遂走到地图前解释道“我们桂军实力经湘江一战受到很大的损失,如果继续与红军主力死拼,两败俱伤后只能便宜中央政府,赔本的买卖是不能做的!”

    “副总司令的意思是,万一是红军主力,更的全力进攻,尽快将红匪三军团赶入湖南?”王赞斌恍然大悟。

    白崇禧点头同意后,开始布作战命令:即令由湘桂交界处开回之第七军军长廖磊各部,分守兴安、西延、恭城一带,严密布防。

    加派桂林区民团指挥官陈恩元率三个民团常备联队立刻赶往全州参战。

    令平乐区民团指挥官蒋如荃檄调民团四千搜索前进。

    令全州民团指挥官虞世基集中民团三千交给四十四师指挥。

    进攻红匪阵地夺回全州的战斗任务有四十四师,七军独立团,四十五师执行,王赞斌全权指挥。

    白崇禧口述完命令长长地嘘了口气,对着王赞斌说道:“王师长,一雪前耻,就在现在,希望你部的表现不要再让我失望!”

    王赞斌连忙大声说:“请副总司令看我师的表现!”

    会议结束后,桂系将领急忙分赴各地布防,白崇禧看着众人离去,嘴里喃喃地念叨:“贺丰,这次定要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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