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坊既然是以酒种纷多而闻名。故而在此论酒的人,曲术儿北不少。

    但既然是论酒,向来也只是分说其中的优劣之处,如若像这般恶意取闹,倒是落了下乘。

    楼下的这些胡商,原本用匈奴语笑说的时候,吕准还能忍。可是他们突然换成了汉语,便就像是直接挑衅一般了。

    自从大汉开国以来,匈奴和大汉都是呈现出一攻一守的态势,所以有些匈奴人见了汉人,未免会有些高一头的感觉。而这几个匈奴胡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商户,出入汉境贸易,做一笔便是一笔,所以也没有什么顾忌。

    至于他们所说的潢骆,就是后来被称为马nǎi酒的东西。匈奴人很少从事农耕,所以粮食稀少,自然不可能拿粮食来酿酒。而因为牲畜众多,所以用来酿酒的,大多是牲畜的nǎi液,酿造出来的就是潢骆。

    汉地文士曾言,“马逐水草,人仰潢酪。”说的也就是如今的匈奴人。

    因为潢络是用ru液所酿,所以喝起来的时候,略带一些胞气,喝习惯了由粮食所酿的酒的人,第一次喝的时候常常感到有些难以下口。

    如果用两千年后的科学方法解释,相对粮食酿造的酒液,潢骆的成分更容易被人体吸收,其中的杂质和有害物质,也相对小些。

    实际上相对于米酒而言,潢格中所含的酒jing,反而要比米酒要少上一些。只是因为许多汉人不习惯其中的味道,感觉喝不进口,才会常常让人误会成潢略要比米酒更烈一些。

    当然,如果和这几个匈奴人说什么酒jing度,什么蛋白质,他们自然是不会明白的。若想要让他们闭口,也只能是从酒上面去做文章。

    芦叶坊既然是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和气生财,所以就算那几个胡商故意喧哗,店主家也仍然只是低声下气的招呼着。

    眼看着吕准站了出来,似乎想要发作,倒是把那店主吓了一跳。只当吕准是受了吵闹,有些不悦,连忙又奔了回来,连声向吕准和荀昭陪着不是。

    “都尉大人,这芦叶坊,既然是买卖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争吵。”荀昭刚才大概的听吕准说了几句,此时也适时的站了出来提醒吕准,还是莫要因为一时的意气,伤了人家店里的买卖才好。

    荀昭也同样没想到,这吕准看起来虽然是粗扩,可是居然用心学过匈奴话,耳见此人的内里并不像外表这么粗浅。能从一个农家子升到了一郡的都尉,也并非是偶然。

    “即便是胡商里边,这样的人也并不多见,只盼着他们早些卖完货物。早些回去好了。”店主家对这几个胡商,其实也已经是有些不耐烦。

    “听主人家的意思,这几个胡商近ri里常常过来?”荀昭劝住了吕准之后,转过身来,朝着店主微微笑道。

    “已经来过了五六回,每回来都要不同的酒喝,喝了又说不好,就要喧闹。”店主家一脸的无可奈何。“虽然是常来,挣到的钱。还没有被他伽卜唬走的客商多。”

    这店家说的也是尖话,这几个胡商既然每回来了都要喧闹,那么倒还不如不要来了。

    “他们既然嫌这米酒不好,那为何不还喝潢骆?”荀昭垂下目光,朝着楼下扫了几眼。

    “他们若是肯,倒也就好了。”店主苦着脸回道,“每回来。都说要上烈酒,只求一醉。偏偏这几个人酒量确实也不虽然喝的不少,但从来也没见他们醉过。”

    “哦,只求一醉?”荀昭又朝楼下看了几眼,轻笑一声,“若是只求一醉,那又有何难。”

    店主家也抬起头来,略瞅荀昭一眼,有些闹不明白荀昭话里的意思。

    “你去和他们说,若他们果真想求一醉,我倒是可以成全他们。”荀昭伸出手来,略指了一下楼下。

    楼下那几介。胡商,也早就看见了荀昭等三人站在那里,见荀昭拿手朝着自己这边指来,顿时一起抬起眼来,目光里带了一丝敌意。

    “荀公子,我这酒肆,只是小本经营”店主人只当是荀昭也想要动拳脚,忙不迭的又来劝导。

    如今这个年头,可不像两千年后可以花钱打广告去忽悠客人来,酒肆的名头靠的都是口口相传。而且这芦叶坊,做的就是来往于大汉和匈奴边境的商人的生意,半是汉人,半是胡人。如果客人在酒肆里饮酒的时候被打了,这事传了出去,对于芦叶坊的名声可不太好。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饮酒。”荀昭抬起手来,拦住店主下面的话。

    “荀公子要与他们比酒量?”店主家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

    “他们既然想要买醉,我这里可巧也有几坛上好的佳酿,便卖给他们好了。”荀昭只能是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荀公子要卖酒给他们?”店主家不解的盯着荀昭看,“这几个胡商的酒量确实不不过再呆上一阵,也该要回去了,荀公子莫要和他们计较就是。”

    虽然知道荀昭是从长安来的,可是如果只说酒的种类,这店家自认店里的存有,并不比“烈,多只泣里找不出能让他们喝醉的,荀昭也未州真圳,六

    “你只问他们愿出多少金钱来买便是。”荀昭丝毫不理会店主家的话。

    如果这几个胡商刚才没有嘲笑汉人,荀昭到也不想再多麻烦。可是既然是他们自己起的头,那么这回不让他们吃点苦头,就连自己也不会释怀。

    “这,”店主家看看荀昭,又看了看吕准。

    “荀公子让你去便去吕准见店家在看自己,顿时把铜环般的大眼一瞪,好似要发怒一般。

    这店家向来还没有见过吕准发怒,当下心里一紧,只得是硬的头皮下楼去问。

    楼下几个胡人,听了店主的话,顿时又是一阵大笑。把脑袋凑在一起,互相商议了几句,说出一个数字来。

    “荀公子”他们说愿以每坛百金的价钱,买公子的酒。”店主家连续来回几次的上下跑着,额头上也是渗出一层密集的汗珠来。

    “只不过,他们还有一个条件。

    。店主家说完一句,又忐忑的继续说道。

    “直说便是荀昭点了点头,示意店主不必担心。

    “他们说,若是喝了不醉,公子须得以每坛百金的价钱赔给他们。”店主吞吞吐吐的把那几个胡商的话说了出来。

    “他们倒还想拣便宜。”出乎店主家的意料,荀昭不但丝毫没有担心,反倒是不屑的笑了几声。

    “你这葡萄酒,都要卖两百金一坛,他们出百金就想买我的绝世佳酿,这个价钱,我可舍不得。”荀昭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

    “那在下就去回了他们店主家听荀昭的话,只当刚才也只是戏耍那几人一回,既然价钱谈不拢。那么下面的事情也就没了。心里想着,也是松了口气。

    “且慢。”荀昭连忙叫住店主,继续说道,“百金一坛不买,果真是想买,就千金一坛,若果真不贵,我也赔千金一坛于他们

    “啊,”无论是这店主,还是坐在荀昭对面的吕准,顿时都是瞪大了眼睛,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一坛就是千金之数。如果喝个十坛八坛的,可就是万金了。芦叶坊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正是生意鼎盛之时,万金之数,也是好两年的利润了。

    “不过,既然他们提了条件,我也须得提个条件。”荀昭觉得这个赌约里边,还有几点漏洞,还得提前堵上,省得那几个胡人到时候耍赖。

    “他们每人至少要喝下一坛,这次的赌约才能算数。”荀昭略算了一下,按照平常用来盛酒的坛子大一坛大约是十瓶啤酒的量。

    喝仈jiu瓶啤酒不醉的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少,所以偶尔见到有人能连喝个两三坛不醉,也不奇怪。

    “荀公子所说的可是当真?。店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说。

    他可是亲眼看见那几个入中,有人连续喝了两三坛酒,仍然能走着出门去。就算再烈的酒,哪有一坛就有把接让人喝醉的。“当然是真,你只管去说便是。”荀昭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荀昭坚持,店主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依然奔到楼下,和那几介,胡商说了。

    那几个胡商,刚才气焰虽然盛,可是听说要一坛要千金之数,未免也有些不决。狐疑的朝荀昭坐的方向看了几眼,见荀昭神态自若的和吕准对饮,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输一样。

    “他虽说要饮一坛,可也没说要几人饮。”几个胡商里面,有心眼活的,想了一回,只当是仍然找到荀昭定下的赌约里的漏洞。

    “我们只出一人,和他赌这一回,赢了这一千金回来。”

    这几个胡商虽然都是善饮,可是其中也有酒量的高下之分。其中酒量大的,有连喝三四坛米酒的量。

    就算荀昭拿出来的酒再烈,难道还能只用一坛就一定能把人放倒不成。

    这句话网说出口,立刻就得到了同伴的响应,又商议了一回,选了一个酒量最大的人,去和荀昭赌上一回。

    店主家见胡商这里商量定了,连忙又跑回去回报荀昭。

    “他们今ri已经饮了酒,我不占他们的便利。”荀昭看起来甚是大方,“再让他们歇上一天,等后ri再来赌就是。”

    “荀公子果然是君子。”吕准虽然不知道荀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看着荀昭神态自若,并不像是没有把握的样子。

    等店主家又下去通报之后,禁不住开口赞赏几声。

    “若他们今ri便要赌,我也拿不出酒来荀昭却是呵呵一笑,神sè间透出几分神秘。

    “这”那”荀公子如何与他们去赌?”吕准顿时一阵愕然。

    “我说要后ri,也正是要这两天去酿酒荀昭嘴角微微扬起,现出一道弧度来。

    “哦,呵呵”原来荀公子还有这般的本事吕准也跟着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来,“可是只有两天,未必赶得及吧。”

    “无妨,无妨,若是做的好,一天也就够了。”荀昭满不在乎的摆着手,继续和吕准对饮一盅。

    纹葡萄酒不算卜品可办是清甜爽口,更是昌准花丫请懵”的,不喝岂不可惜。

    “我曾经听说,有几种草药可解酒力,使人善饮。”吕准略饮几杯没,忽然又提醒荀昭。

    既然看荀昭一副有把握的模样,吕准也只能是等着看好戏,只是万一这几个胡商想要使诈,却是不得不防。

    “那便由他们去吃好了。”荀昭却仍然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人会不会醉,完全取决于体内酒jing含量的高低,可人体毕竟不是实验室里的玻璃容器,可以把一堆东西丢在里面去发生反应。

    所以就算吃了草药,最多也只能提高一成左右的酒量。一坛酒的分量,足足有十来斤,对于荀昭来说,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足够让它醉得不省人事了。

    “等赢了金钱过来,我再在这里回请吕兄听荀昭的话,好象一千金已经到了口袋里一样。

    刚才那帮胡商在下面闹腾的时候,吕准也忍不住ting身而出,荀昭看在眼里,觉得此人倒是有几分骨气,所以心里也是欣赏。口中的称呼,也跟着近乎了一些。

    “荀兄弟客气了。”吕准原本算是荀昭的上司,可见荀昭不再称呼自己为都尉,反倒是称起弟兄来,心里更是不怒反喜,当下也跟着变了口气。

    虽然花了两万钱吃这一顿酒,可是能和荀昭攀上关系,也就不但不算白花,而是相当的值得。

    既然两边已经说定,那么事情城亡好办了。那几个胡商也和荀昭一样,自以为自己赢定了,反倒是怕荀昭翻脸不认帐。

    于是便让这芦叶坊的店主家,做个中证,先丢下一些金钱器物当作押金。

    这几个胡商既然是在外走商,金钱自然是随身带着着,商议了一番,凑了两百金。

    荀昭身上自然是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金钱的,看来看去,也只有刘彻输给自己的那把宁泉剑最值钱,于是解了下来,就要当作抵押。“荀兄弟的这把歹,看起来算是宝物吕准是习武之人,平ri里见识也多,只看几眼宁泉剑,便知道价值不菲。

    “这般的宝物,拿来当作抵押,未免不慎重。”吕准看着宁泉剑,虽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但是也隐隐觉得有些不舍。

    “今ri里的酒钱,余先欠着你。”导准顿了半晌,转身对着店主说道。

    说完之后,也不等店主回话,就从怀里掏出两万金,放到了案桌上边。

    “贤弟既然出门的时候没带这许多钱,这抵押的钱,便先由愚兄替你出

    吕准是郡里的都尉,是除了太守冯敬以外的第二号人物,他说先欠酒钱,这店主自然不会不答应。别说只是先欠着,就算是这顿不付帐,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那就多谢吕兄了,拿运把剑当作抵押,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荀昭呵呵笑了两声,把宁泉到收了回去。

    收下两边抵押的共四百金,连着店主家,一共三方当即立下了字据,以为凭证。

    到了这个时候,几个胡商此时再看荀昭的目光,仿佛是像看着一个傻子一般,那一千金更好似已经进了口袋。

    对视着笑了几声,付了今天的酒钱,就直接出门去了。等后ri再回来,和荀昭赌上这么一回。

    旁边的一干酒客,刚才都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是兴致勃勃,看他们的神情,只怕到了后ri也免不了要来继续旁观一回。

    “两位大人可还要吃酒?。既然事情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店主家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没准芦叶坊的名声会更响亮也说不定,对于这店主,倒是没有什么坏处。

    “酒到是不用再吃了荀昭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也该要去好好准备一下。

    “只不过,这回我要酿酒,还得请主人家帮些忙的才好。”

    “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一定尽力。”这店主虽然想要和气生财,可是毕竟也是汉人,当然希望荀昭能赢了那几个胡商。

    “你这里最烈的酒,是哪一种?”荀昭心里早就有了计较,于是立刻开口问道。

    “若数最烈的酒,还是关中的秦酒这店主做了一辈子酒的生意,对于这些事情,早就烂熟于xiong。

    关中的秦酒,产于古秦地的雍城,即便是到了两千年后,也仍然是小有名声。但凡说起中国的烈酒的代表,那么头一号招牌就是凤翔的西凤酒。西凤酒,其实也就是原本的秦酒,因为雍城位于歧山之下,传说周武讨伐商纣之前,有凤鸣于歧山,武王取秦酒祭之,故此得名。

    蒸馏之后,最烈的一种可以有接近七十度,入口之后,如火烧一般。

    “那便劳烦取二十坛最烈的秦酒于我。”荀昭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串铜钱,丢给店主。

    雁门郡虽然地处边关,可是离关中秦地并不太远,所以秦酒也容易获得,并不算贵。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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