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徐清精神恍惚之际,轻云已经“噗通”一声卧倒在地。青索剑不愧是绝世神兵,虽然主人不省人事,还自动化作一道青色光幕将其护在其中。再看这间石室能有三丈多宽四丈多长,四壁皆是打磨细致,光如宝鉴的黑曜石。室内各式箱柜放了七八只,全是精工制作,雕龙画凤的宋式家具。靠东边一角挂着一面五六尺见方的椭圆形大银鉴,一尘不染,纤毫必映。屋子正中对着银镜摆放一座足有一丈长的黑玉大榻。四周皆有银柱,钩挂淡粉色的轻纱帘帐,唯独对着银镜一面并无帐幔。仿佛此间主人只想每日醒来,第一刻就看见自己的模样。

    徐清眼神迷离,颈间的喉结一动,不自禁的吞了一大口唾沫,“咕噜”一声在这静逸的石室中格外突出。又见他脚步虚浮往里走去,喃喃的念叨:“神仙极乐之境”,仿佛已经失了心神!在徐清身侧不到五尺,悬着一道淡淡的虚影,隐约能分辨是个人型。室中回荡着迷离飘渺的声音:“来吧!这里是琅仙府,这里是极乐圣境……”

    徐清嘴角微不可查的牵出一丝笑意,脚步虚浮的一直往那大榻走去,掀开素色透亮的幔帐往里望去。只见榻上平躺着一个羽衣星冠的道装女子,任凭徐清历经两世,所阅美女不计其数,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那道姑阖目而卧,神态安详,玉额素面,淡晕粉腮,乌发云鬓,腻鼻红唇,娥眉黛。往下看颈若素雪,肩如塑削,腰如延柳,臂若新藕。指如春葱。乍一望去娴静优雅,清透旎逸,恍如出水芙蓉,只羡玉质兰心。若再细看又觉妖娆妩媚,热情暗隐。当真美艳绝伦。

    徐清凝望之间,居然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摩梭那女子脸颊,仿佛仅仅远观已经不够。还要亲身触摸,感受一下那真实的存在。就在此时忽然传出一声尖叫,随即一个清如黄鹂的女声断然喝道:“宵小恶徒,安敢辱我!”话音未落就听一声长啸仿佛龙吟,猛地从四周涌出无数黑煞,随即阴风大作,四壁巨颤。仿佛随时要塌了一般。

    徐清也不再装痴,似早有所料,临危不乱,身上飞出五道彩色烟岚。同时往后跃出一丈七八尺,高声喝道:“玉娘子有话好说,何必见面就要打杀。”

    单听一声娇吒:“呔!与你一个无良宵小之徒有何好说,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天下间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随此言一出。那黑煞阴风蓦然更盛,四面八方猎猎袭来。纵使徐清有太乙五烟罗护身,也不禁感觉一股恶寒攻入体内。心知必是中了敌人的无影寒煞,赶紧祭出三阳一气剑在周身一绕,将无影无形的寒煞驱开。

    徐清朗声道:“玉娘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下只是慕名而来,想一睹玉娘子容颜。并未心存猥亵之意。况且玉娘子被困地底百余年。莫非就不想再看一眼日月星辰吗?”

    似乎一言被切中要害,那满室的黑煞阴风猛然一震。旋即收敛至黑玉塌下。再看那榻上的道姑灵眸轻启,樱唇腻润,双肩一颤竟缓缓坐了起来。那顾盼流转,双唇微耸,轻嗔薄怒之态,好生让人怜爱。见她坐起之后,用手搬动双腿,摆成盘膝状态,面色清冷的上下打量徐清,道:“你是何人,竟敢来幻波池扰我清修。莫非以为我家师父元神天游,就来欺负我一个半残之人!”

    徐清顿觉心神一荡,旋即微笑叹道:“玉娘子好精臻地魅惑玄术,在下真是佩服!天下人皆以为媚术唯以卖笑露体蛊惑人心,如今方知冷嘲热讽也有此等魅力!”

    崔盈娥眉轻蹙,瞪了徐清一眼,又忽然显出惊愕神色,旋即释然笑道:“我说刚才摄神香和幻魔音全都对你无效,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精神力居然还在我之上!”言罢又幽幽叹道:“任凭多精妙的惑心术也都对你无效了!”

    徐清洒然笑道:“既然玉娘子已看出玄妙,又何必还平白费力?在下也不是个三岁的孩子,被人夸奖两句就得意忘形了。林雷”

    崔盈见诡计败露,立刻脸色一变,横眉冷对道:“哼!有话快说,本姑娘可没闲心跟你磨蹭,若是没事就给我快走!”

    徐清微笑道:“玉娘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呢!莫非是害怕了?”

    崔盈冷笑道:“无知小辈!不要以为生就些许精神异力就洋洋得意,我崔盈会怕你!虽然我身子不能移动,但此间乃是我的地方,我想弄死你还有百种法子!更何况师父临走时已留下厉害禁法,别说是你,就算如今最负盛名的三仙二老来了我也不怕!”

    徐清淡淡笑道:“是吗?”说着脸上显出一抹坏笑,竟又缓步欺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地玉娘子说谎时会居然还会脸红呢!”

    崔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去握脸蛋,但才肩膀一颤,又强自停住,心道:“好狡猾的小子!哼!我崔盈怎会因为说谎脸红,居然敢用话诈我,害得人家险些上当!”

    但徐清已看见她肩头轻轻一颤,心里顿时有底,笑道:“令师固然是天下绝顶的人物,若她老人家真留下禁法护你,就算在下有十条命,只怕现在也死透了。但据我所知,当初圣姑勘悟大道,舍弃肉身时,积攒一生地百余件法宝,全都封在幻波池下,留给后来有缘之人。而你这个弟子却什么都没捞着,否则又怎会被神雷击死肉身!由此所料,我断定圣姑绝不会留下禁制,再为你护着肉身!”

    说话间徐清已经快走到玉榻旁边,崔盈终于耐不住平静,急呼道:“你给我站住!”徐清哪会理她,一屁股就坐在榻上,仿佛在家上炕一样随便。不过徐清此举也并非没有尺度,那玉榻有一丈见方,崔盈坐在中间靠里,徐清坐在边沿一角。二人相聚还有七八尺远。依徐清算计大约还没触及崔盈的底线。

    果然崔盈虽然扬起手戒备,但踌躇片刻之后并没有真的动手,反而恢复了淡然的微笑,道:“看来你还真不怕我,莫非没听过玉娘子的恶名?小心我吸尽你一身真阳!”

    徐清笑道:“我怕你作甚。不是在下妄言,如今玉娘子充其量只是一头没了牙齿的母老虎。若是旁人还怕你惑心迷志,沦为你的爪牙木偶。不过我……哼!”说着徐清神念一动,眉心之前缓缓聚成一根七八寸长地青色针影。

    崔盈一见当即大惊失色。指那针影呼道:“你竟能以精神力显化真形!”

    徐清神念逸散,那针影立刻消失,微笑道:“如今玉娘子肉身僵死,不能脱离玉床,刚才我若以精神针刺轰你元神,你自觉有几分把握逃脱?”其实如今徐清只能勉强以精神力凝聚成型,哪有能力再打出去。怎奈崔盈不知底细。只知对方精神力强大,又亲眼看见针影,还哪有不信的道理。

    崔盈稍微定了定神,道:“你是何人?到底想怎样?”

    徐清微笑道:“还忘了介绍。在下徐清如今在峨眉山凝碧崖修行,家师便是罗孚七仙的醉道人。此番乃是陪一位师姐回家省亲,正好随着一块上幻波池来看看。我早就垂暮玉娘子地艳容,故此才不惧艰险过来一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崔盈冷言叱道:“哼!我就说你定不是给好饼。原来是醉道人那夯货地徒弟!”

    徐清也不生气,淡淡道:“玉娘子又何必动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也并无恶意。”

    崔盈冷笑道:“没有恶意?你骗鬼去吧!师父早就说过,天下男子皆不可信。”

    徐清疑道:“你还提她作甚?圣姑设计将你肉身击死,你竟不恨她吗?”

    崔盈妙目一瞪,怒道:“好个泼才。少在这挑拨离间!师父于我有数世恩情。情同母女。别说只将我肉身击死,但凡师父说一声。就让我魂飞魄散也甘愿!”复又凄然说道:“师父只是暂时被那些可恶的秃驴蒙蔽,早晚有一天会醒悟,再回到这儿来。”

    徐清不禁暗自惊愕:“看崔盈神色坚定,义无反顾,绝不像作假。而且看她神色凄苦悲伤,只怕与圣姑伽音早就不是简单的师徒关系。传说那圣姑伽音美绝天人,乃是古往今来各派群仙中第一美人,多少道心坚定如铁的正邪修真,见她一面就爱之如狂。崔盈也是心高气傲地人物,只怕除了圣姑之外,天下间再没人能入她法眼。二人朝夕相处,萌发爱意亦在所难免!”不过此皆徐清擅自臆断,事实也未必就如他所想。

    徐清淡淡道:“只怕真有那一日,你也早就死了。”

    崔盈眉目一凝,厉色喝道:“有话就说,少在这打哑谜。我早知你们峨嵋派从长眉真人到玄真子,全是老奸巨猾之辈,绝不会做些无谓之举。”

    其实这回上幻波池见崔盈本是意外,徐清还真没什么打算。不过一听此言忽然眼睛一亮,心中暗道:“早听说那圣姑伽音对男子心怀偏见,幻波池中所以法宝神药,大约都留有谒语说传女不传男。就算这次我跟着一块来了,只怕那些法宝出世也没我地份,若真想得些好处只怕还得从这玉娘子身上下手。”

    徐清微笑道:“刚才你说要在此等候圣姑回心转意,恐怕还不知道圣姑已经把幻波池许给我们峨嵋派了吧!”

    崔盈又惊又怒喝道:“你胡说!我家师父最讨厌长眉老儿,怎会将自己洞府送给峨嵋派!”

    徐清道:“据我所知圣姑虽然得了佛门**,参悟大道蜕去肉身。但终因早年所炼并非玄门正宗,如今元神悬游天外,非得再等候十个甲子才能真正飞升极乐。唯独佛门的白眉和尚能以佛法渡厄,减去此间等候时间。那白眉和尚看出如今峨嵋派占据天势,乃是正道兴盛根本,劝圣姑让出幻波池为峨嵋派别府……”

    不等徐清说完,崔盈断喝一声:“别说了!白眉秃驴欺人太甚!”

    徐清淡淡道:“玉娘子不必动怒,此乃天数所趋。就连圣姑那般神通广大,也只能顺势而行。”

    崔盈仰望洞顶,眼角已落下两滴清泪。凄然道:“师父!我就知您不会狠心伤害盈儿,当初杀我肉身也只为将盈儿带去。”稍微一顿又脸色凶戾道:“但那些佛门和尚的话怎能相信,他们岂会真心助师父飞升,到头来还要受人要挟。师父!这回是你错了,盈儿誓死不与佛门秃驴同流合污!”

    徐清不禁心中叹道:“这玉娘子即使横眉冷对。声嘶力竭也同样不失艳色啊!看她满腹委屈怨愤,只怕已经很透了白眉和尚。其实这世间本来也没有绝对地正义邪恶之分,只是各自坚持的信念不同罢了。”徐清叹道:“玉娘子真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保住幻波池吗?只怕到头来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岂不太悲惨了!”

    崔盈瞟来一眼,好整以暇道:“行了!我崔盈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从一开始你就句句语带玄机,处处以力压人,无非就是要展示你地智慧和力量。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有何所图咱们就摆在明面上说。”

    徐清瞟一眼还昏迷不醒地周轻云,微笑道:“我早知圣姑伽音厌恶男子。洞中所有宝物灵药具有谒语传女不传男。奈何在下修道不精,贪心未灭也想分润几件。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仰仗玉娘子帮忙了。”

    崔盈冷笑道:“哼!我就知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准不是个好东西。我家师尊的宝物凭什么给你,难道你能助我保住幻波池吗!”

    徐清摇头笑道:“玉娘子怎会有此妄念!我徐清生是峨眉派地人。死了也是峨嵋派的鬼。危害本教利益的事,我绝不会做,怎可能助你保护幻波池!”瞟一眼轻蔑冷笑的崔盈,徐清又接道:“能不能守住幻波池是你地事,我也不想干涉。此来只希望玉娘子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待日后落败之时,才有人能帮你说句话。在下虽然不敢包你活命,但留下元神转世投胎总该不难。”

    崔盈又怒又气道:“你打地如意算盘可真响啊!”

    徐清讪讪的笑道:“玉娘子不必动怒,这只是我一个提议。若答应则你我双赢,若不答应就此作罢,我也不是少了几件宝物就不能活了。唯独希望玉娘子能谨慎思量,大势当前莫要螳臂当车。哪怕留得些许残魂。日后未必没有再与圣姑相见时候。”

    崔盈眼神也有些松动。沉吟片刻道:“你想要什么?”

    徐清眼睛一亮,赶紧道:“尝闻圣姑伽音法术通玄。神通广大,平生唯以五行禁制和乾罡五神雷最厉害。那些法宝灵药全都有数,只怕我也难以受用。玉娘子若能将此二种法术传我,乃是感激不尽了。”

    崔盈顿时大怒,断喝道:“你白日做梦!师父专研千年,费尽无数心血,才勘悟透五行玄妙,焉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诓骗去!”话音没落她身子忽然一软,居然又倒在榻上,从天灵穴窍飞出一道淡淡人影。

    徐清没想到崔盈竟会主动放下肉身,惊道:“玉娘子这是何意?”

    崔盈元神一闪已飞到屋顶,怒道:“哼!你这小贼无非看准我肉身僵死,不能离开水玉床,才趁机胁迫威吓。索性那肉身我也不要了,看你还能奈我何!徐清微微一愣,心思急速运转,考量崔盈此言的真假。其实谈判本来就是互相试探,互相博弈的过程。若被对方几句话吓住,那他也就不是徐清了。待片刻后徐清脸上忽然露出些许微笑,瞟了一眼正对着玉床地银镜。好整以暇道:“玉娘子休要性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商量,也不要轻易说出不要肉身的话。你认为我会相信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欣赏自己美丽的女人,会毅然放弃肉身吗?当初被乾罡五神雷轰死,你都没舍得放弃这具身子。现在为了两门法术,就真有那么大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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