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邪认得解暑花,是因为他上一辈子,在平一指的《杀人手札》上见过。

    当年平一指死后,曾留有汇集毕生心血写就的《杀人手札》,并秘密收藏于五行神教。

    任无邪那时候除了吸星**之外,便对“三尸脑神丹”以及《杀人手札》最感兴趣,因此对于书中记载的解暑花,便记忆深刻。

    据平一指所载:“凡有瘟毒之地,必有解暑花。先有瘟毒,而后有解暑花,是因患者火化、土埋,体内毒素排之于地,数日之后,则此地有解暑花生焉。非解暑花,不可解瘟毒。”

    但问题是,平一指所指的瘟毒,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瘟疫,而是一种类似于瘟疫、具有传染性质、之于人体皮肤、且足以致命的毒药。换句话说,大石镇的现状,其实并非瘟疫肆虐,而是被人暗中下了杀伤力极其可怕的瘟毒。

    这些年,任无邪因从未生过病患,且一心忙于修炼武功,所以对于药理、病症方面的事情,倒反而一时联想不起。

    这个时候突然见到解暑花,却是让他灵光一闪,看起来,这个世界上的丹药与毒物,似乎与《杀人手札》也有着莫大的相通之处。

    安庆石轻声问道:“任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任无邪回过神来,脸色凝重的道:“你们这些所谓瘟疫的症状,是否患者的皮肤上,会出现许多黑斑,直至最后蔓延全身,溃烂而亡?”

    安庆石点头叹道:“可惜连宫中派下来的御医都无能为力,患者只能痛苦的等待死亡,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

    任无邪压低声线道:“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你们中的,很可能不是瘟疫。”

    “这,这怎么可能?”安庆石骇然色变,他的心思转得很快,似乎瞬间就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果不是瘟疫,那又会是什么情况?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需要单独见一见镇长。”

    **************

    大石镇祠堂下面,有一处秘密的地下室。

    烛影幢幢,密室的墙上映着三道人影。任无邪、安庆石,还有大石镇的镇长。

    镇长名叫安正扬,身材俣俣,他看上去才只有三十几岁,非常年轻,安庆石的一身功夫,便是由他亲自传授。由此亦可推知,此人的武功非常之高,至少是在宋廷那个级数。

    当任无邪告诉安正扬,大石镇蔓延着的,很可能是一种瘟毒时,他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震惊之色,或许是因为他的定力过人,或许是他一早就瞧出了端倪。

    安正扬只是镇定如常的道:“大石镇数百年来从未闹过瘟疫,这场瘟疫,本来就来得有些古怪。可是我即便知道是有人对大石镇暗下毒手,又能如何呢?黑死之毒,根本就是无药可解的,我们安家始终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镇民临死前再添怨恨,甚至还会因衔怨报复之心,而徒增杀戮!”

    任无邪心中讶然,原来瘟毒在这个世界,叫做“黑死之毒”,安正扬看来也是早有察觉,且知道这是一种绝毒,因此才心灰意懒,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任无邪更加料想不到的是,安正扬堂堂一镇镇长,心态却如此消极,竟然甘心被人下毒迫害,而不奋起反抗。

    任无邪淡淡的道:“如果我有办法解此瘟毒,那又如何?”

    “此话当真?”安正扬霍然站了起来,因绝望而显得古井不波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丝光芒。

    任无邪自信一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任无邪当即写下一剂药方,字迹尚还未干,密室外便有声音传了进来,说是李副官有急事要找任无邪。

    ***************

    任无邪走出祠堂门口时,李副官即焦急的的迎面而来,道:“兵营里来了一个年轻人,自称是任兄弟的故旧,王将军想请你回去见上一见。”

    “我的故旧?”任无邪微微皱眉,试探性的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李副官微微一叹,随即坦言道:“他这分明是信不过你,这才从童丘找了一个人来,想要与你对质,确认你的身份。”

    若是在现解暑花之前,骤然听此消息,任无邪说不定就会心虚失措,此时却是壮了几分底气,他将手上的药方交给李副官,道:“这是可以解除瘟疫的药方,救人如救火,还请李副官依照上面所写,快些去城中抓药。若是药铺中若干药名,与药方上所写的不同,不妨每种药都抓些回来,到时候我会亲自辨别。”

    上一辈子的药草,想来在这个世界也是可以一一找到的,不过很有可能命名会有所区别,是以任无邪才有最后那么一句话的交代。

    李副官见任无邪言之凿凿、自信从容的样子,心中大喜,他认定了任无邪即是刘骈的亲传弟子,反而不再替他担心,当即招呼了几名人手,下山买药去了。

    去中军主帐的路上,任无邪心中,仍不免有些惶惶然,王将军似乎料定他是个冒牌货,派了不少手下过来“接应”,任无邪便是功夫再厉害,也休想从飞狐口冲出去,这时候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硬着头皮去了。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好在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刘骈弟子,但此刻却是如假包换的解毒神医,即便假身份被人拆穿,也是有恃无恐。

    主帐内只有两个人,田中泽与王将军分宾主而坐,似乎相谈甚欢。

    任无邪掀帘进来,与田中泽四目相对。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个王将军请来的童丘故旧,想不到便竟是田中泽——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故交。

    营帐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王将军和任无邪,都是屏息凝视、一瞬不瞬的望向田中泽。

    田中泽愕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道:“任兄,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任无邪大步向前,欣然笑道:“咱们年轻人做事,不需要诸多理由,有的时候头脑一热,想来便就来了。”

    “说得好!”田中泽举起酒杯,道,“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来,我敬你一杯。”

    任无邪亦拿起酒杯,转向主座的王将军,借花谢佛道:“也要敬王将军一杯,如果不是将军热情,你我二人,今日亦未必能够相聚。”

    “好一句想来便来,干杯!”王将军尴尬一笑,举起酒杯,表情却是非常复杂、怪异。

    一顿丰盛的酒宴之后,任无邪亲自送田中泽下山。

    到了无人的静僻之处,田中泽这才莞尔笑道:“还真有你的,竟跑到这里骗吃骗喝来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当时就拆穿你,你现在早便人头落地了。想当大英雄,也没你这种当法的。这个人情,你得给我牢牢记着。”

    任无邪心中一凛,道:“不过就是冒名顶替罢了,不至于丢掉小命这么严重吧?”

    田中泽肃容道:“王当这个人,脾气非常暴躁,而且心狠手辣,若让他知道你存心欺骗他、戏弄他,盛怒之下,真有可能会杀了你的!你还是小心为妙!”

    任无邪就开玩笑道:“现在似乎连田兄也骗了他,到时候,我要是万一遭了秧,一定拉你来垫背。”

    田中泽为之语塞。

    “对了,田兄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童丘去了吗?”

    田中泽摇头道:“我是一路挑战各家各派过来的,回不回童丘,得看兴致好不好。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山阳城的葵花派掌门,你如果有空,不妨过来替我呐喊助威、壮壮胆气,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如何?”

    “我此去青州,倒是正好路过山阳。”

    “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

    一连三日,任无邪几乎不眠不休,亲自校对药草之名,又且翻阅医经,这才将药方逐一配好,使大石镇之人服用之后,果然立收奇效。

    在翻读医术的时候,任无邪倒是注意到了有关“黑死之毒”的记载,原来这种瘟毒,十几年前,曾在大齐的邻国大宋帝国盛行肆虐,当时由于疫情控制不当,有足足数万之众因此而死,整个大陆为之震动。

    禹神大陆曾召集天下所有名医,专门研究解毒之药,但最终却是无疾而终。

    黑死之毒,连群医都束手无策,无怪于安正扬知道镇民中了此毒之后,竟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黯淡、消极之色。

    十余日后,大石镇疫情尽除,王当亦不得不带着飞狐口的近千官兵散去。

    大石镇上下,从安正扬到安庆石,对于任无邪这个神医刘骈的“关门弟子”,自然无不感恩戴德,就差没有三跪九叩了。

    任无邪想起田中泽之约,却是没有多做停留,王当率部退去之后,任无邪亦向安正扬辞别。

    任无邪倒是可以假装清高、施恩不望报,但大石镇的人,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就这么放他这个大恩人离开?

    当天晚上,安正扬就将任无邪领到了祠堂下的那间密室。

    然后他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方盒子,郑重其事的交到任无邪手上,道:“这是我们大石镇数百年来代代守护的秘宝‘储元石’,今日任兄弟救我全族,安某无以为报,这东西,是我们全族的心意,无论如何,任兄弟一定要收下!”

    所谓的储元石,任无邪是听都没有听过,眼看着那么个小东西,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就非常镇定的摆了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既然是贵族之宝,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安正扬就摇头苦笑,道:“储元石既是我族之宝,却也是今日‘黑死之毒’的祸根之源。实不相瞒,我大石镇之所以会遭此劫难,全是因为有人处心积虑、妄图将储元石据为己有。我虽然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但光看他能调动王当那级数的少将,就知对方来头不小。储元石若还留在此地,只怕以后更会风波不断,永无宁日。先祖曾经有言:储元石为世间至宝,切不可落入奸邪之手,唯得有缘之人而赠之。任兄弟来大石镇这几日,储元石大放异芒,欣喜如逢其主,显然是与宝物有缘。”

    “要,还是不要呢?”任无邪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矛盾不已,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是再明白不过的,如此烫手的东西,带在身边实在是祸福难料。但既然安正扬等人如此看重这等宝物,将它说得如此神奇,若就此错过了,岂不可惜?

    安庆石见任无邪犹豫不决,亦适时劝道:“任大哥,你就收下吧,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心意。”

    任无邪望着小大人一样的安庆石,忽然心中一动,道:“安镇长,光赠宝物,未免有欠诚意。不如这样吧,干脆就再送一个人给我,以作镇守宝物之用,如何?”

    安正扬大喜,道:“只要是大石镇的人,随便你挑。”

    任无邪就挠了挠头,诡异笑道:“从小到大,我就很想过过当师傅的瘾头。不如就让庆石做我的徒弟,跟我走吧。”

    “就这呀,好说,好说。”

    任无邪和安正扬似乎达成了什么重大协议一般,喜笑颜开。

    但密室里,很快就响起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别……别这样啊……”

    安庆石欲哭无泪,似乎这才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咎由自取”,如果刚才他一直都不吱声,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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