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萧问,“何事?”

    肖璟看他一眼,伸手慢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也漱了漱嘴,漱罢嘴他将茶杯挪开,却不看段萧,就看着杯子里空去一半又留了一半的浅碧色池壁,出声说,“关于吕子纶。”

    段萧眯眯眼,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对这个话题极有兴趣,他笑着道,“你生在京城,自是对京城中的四大贵邸都非常熟悉,那你要与我说的关于吕子纶的事就不是小事情了。”

    肖璟道,“小与不小,你自己判断。”

    段萧嗯哼一声,“说吧。”

    肖璟道,“吕子纶的圣心之湖是维持吕氏风云谱的关键,而吕氏风云谱又是维持吕府荣耀的关键,那么,想要摧毁吕府,首先要摧毁的是吕子纶的圣心之湖。”

    段萧摸摸下巴,“吕子纶的圣心之湖这般重要,怕不容易摧毁吧?”

    肖璟皱着眉头说,“是。”

    段萧道,“你来找我,大概是已经有了主意。”

    肖璟抬头轻瞟他一眼,慢声道,“想要摧毁吕子纶的圣心之湖,首先得知道他这圣心之湖是从哪里来的,天下间的任何东西都是相生相克的,有生就有克,圣心之湖来源于圣源之地,也就是如今的天地水下方坐落的那一片城国。”说到这,他微微一顿,问段萧,“你可听过天地水?”

    段萧挑眉笑道,“听过。”

    肖璟道,“既听过天地水,那你也应该听过曾经的朝圣王国。”

    段萧点点头,“略知一二。”

    肖璟把头转向饭堂的门外,看着那一片被阳光洒落的洁白的台阶,出声说,“圣心之湖的来源地便是朝圣王国,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但朝圣王国消失了千百年,那个时代的人早已灭绝,就算有传承的后人繁衍下来,也没有人知道如何破解圣心之湖,因为圣心之湖是当年佛广净化巫族邪祟的佛门至典,这等高深的佛门法仗,除了当时朝圣王国的执门方丈外,无人能破。”

    段萧摊摊手,“照你这么说来,吕子纶的圣心之湖就没法摧毁了。”

    肖璟道,“原本应该是这样。”

    段萧薄唇一掀,“嗯?”

    肖璟道,“宋府的四姑娘嫁了一个很了不得的男人。”

    段萧挑眉,“叶知秋?”

    肖璟道,“嗯。”又道,“他其实不应该叫叶知秋,他的本名应该叫一叶秋,是当年一禅叶方丈的后人。”顿顿,又说,“有人给他改名换姓,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收回放在台阶上的视线,扭头看向段萧,“这个宋府四姑娘,真是歪打正着,中了一个佛门高僧。”

    段萧额头一抽,想着宋明艳原本就挺讨厌那个叶知秋的,要是让她知道叶知秋是佛门高僧,她不得气闷死?

    不过,她气不气死关他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段萧就不多瞎操心,他觉得奇怪的是,“圣心之湖既是佛门至典,又如何会成为了巫族吕氏一族用以开启和维持风云谱的法门至典呢?”

    肖璟不答反问,“若有一天,宋繁花问你讨要你段府的刀法至典,你给不给?”

    段萧道,“当然给的。”

    肖璟说,“就是这个道理,当年的佛广,爱上的便是巫族吕氏一族的族长,也就是宗门开启者,雪山之域的统领者,吕婴雪。”

    段萧啧啧叹道,“真是一段奇异的爱情。”

    肖璟抿抿嘴,“确实奇异,从那场爱情开始,吕氏一族的族长全都是女子,哪怕到后来,巫族渐弱,族长势微,家主应运而生,却也不敢违背祖制,依旧是女子胜任。”

    段萧淡嗯一声,沉吟着眉头,迟疑了半晌后说,“照你这般说来,破吕子纶圣心之湖的就是叶知秋了?”

    肖璟点点头。

    段萧道,“他虽是一禅叶的后人,却不一定会克制之招啊。”

    肖璟又点头,“说的很对,所以我才来找你。”

    段萧挑眉看他,“你想让我试他?”

    肖璟道,“方法给你说了,至于怎么用,那是你的事。”说着,他站起身,似乎是打算走了,但在走之前,他又冲段萧说一句,“吕如宁的命,我来取。”

    段萧微微一顿,再抬头,肖璟已经走了。

    肖璟去喊左雪。

    左雪正在南院里陪着宋昭昭、宋明艳聊天,聊的大多都是千左门的事儿,宋明艳在千左门呆了一段时间,所知道的事儿不少,但远没有左雪知道的多,难得今天有空,三个姑娘就大聊特聊了起来,聊的正起劲,肖璟过来把左雪喊走了。

    宋昭昭撇撇嘴,心想,这人怎地这么讨厌。

    宋明艳倒是关切地对左雪说,“有事来找我,我就住在将军府了。”

    左雪笑道,“好。”

    等肖璟带左雪离开之后,段萧返身回了东院,进到院子里,看到七非还守在门口,段萧问她,“吃饭了没有?”

    七非道,“没呢。”

    段萧说,“你去吃饭,我等她。”

    七非挑挑眉,“少爷今天不去上朝了?”

    段萧道,“晚点儿去。”

    七非哦一声,不再多言,下去吃饭。

    段萧推开堂屋的大门,进去后又将门关上,去卧室。

    宋繁花应该还在睡,床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段萧走过屏风,伸手挑开一边床幔,见宋繁花缩成一团埋在薄被的褥毯里,他好笑地将毯子扯了一下,宋繁花跟着就被扯了过来,他伸手将她用毯子裹住抱起,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坐下去后宋繁花迷迷瞪瞪地嘤咛了一声,段萧一手搂着她让她在大腿上坐稳,一手拎起桌子上摆放的水壶,倒了一杯冰水出来,倒罢,他将水杯端起来,递在宋繁花的嘴边儿,轻声说,“喝点水再睡。”

    也不知道宋繁花听没听懂,反正她张嘴就喝了。

    结果,冰水一入喉咙,睡意顿消大半。

    宋繁花揉揉眼,半醒半困间见自己被段萧搂着,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桌边,她咕哝一声,“干嘛不让我睡床?”

    段萧看她迷糊可爱的样,低头吻了吻她的脸,笑问,“醒了?”

    宋繁花道,“没有。”

    段萧道,“那再喝一杯水。”说着,又倒了一杯,递到她唇边。

    宋繁花眨眨眼,问他,“有事儿?”

    段萧道,“不喝了?”

    宋繁花瞪他一眼,自己接过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喝罢,杯子还没放回桌面,段萧就道,“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宋繁花一边放水杯一边问,“什么事?”

    段萧道,“关于叶知秋。”

    宋繁花一愣,手臂跟着一顿。

    段萧看她一眼,伸手将她手中的水杯接过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面,然后问她,“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叶知秋的真正身份?”

    宋繁花眼内波光一闪,忽然笑道,“叶知秋来京城了?”

    段萧眯眼,“你怎么知道?”

    宋繁花笑着唔一声,“他若没来京,你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提他?”

    段萧道,“所以,你一直在等他入京?”

    宋繁花诚然不欺地说,“是。”

    段萧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入京?”

    宋繁花笑了一下,没应声,却是歪着头想了想,说,“我记得从玉刹阁出来的时候手中是拿了千左门的门主令的,后来在马车上那门主令被我四堂姐接了去,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必然会带着那个门主令上千左门,而千左门真正的创始人是肖璟,肖锦莺一死,肖璟定会宣千左门进京,至于是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是真来了吗?”

    宋繁花说罢,看着段萧。

    段萧也看着她,缓缓眯紧了眼,他伸手理了理她的秀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到现在为止,他总算是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非要上一叶知秋阁了,那个时候,她摆在明面上的目地确实是等千姬,可实际上,那天若没有宋明艳的一场意外,宋繁花也会把叶知秋带下山,带在身边,而用什么理由,大概她早就想好了,只不过,意外出现一个宋明艳,她就不用再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理由,直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叶知秋劝下了山。

    所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设下了伏杀吕子纶的棋子了吗?

    段萧忽然一阵泄气,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女人都做到她这个份上了,还要男人干什么?

    段萧气闷地抱起宋繁花,将她往床上一丢。

    宋繁花倒在床上,又坐起来,看段萧兀自坐在床沿闷闷不乐,她笑道,“怎么啦?”

    段萧瞪她,却还是关心地问,“还睡不睡?”

    宋繁花说,“不睡了。”

    段萧站起来,去衣柜前给她找衣服,找衣服的时候,忽然间他扭头问宋繁花,“你是不是瘦了?”

    宋繁花一咦,接着就高兴起来,大声问,“真的吗?真的吗?我瘦了?”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身子,可是,没感觉瘦啊。

    段萧蹙蹙眉,挑了一套天湖蓝的长裙过来,他伸手将大床两边的幔帐勾起来,把裙子摆放在床上,伸了胳膊去抱她,一边抱一边说,“我摸摸。”

    宋繁花伸手就打掉他的手,瞪他,“不许摸。”

    段萧道,“我摸摸你是不是真的瘦了。”

    宋繁花说,“昨晚你摸了一夜都没摸出来?”

    段萧轻咳一声,“那个时候哪有心情去管你瘦不瘦。”

    宋繁花语噎,哼一声,不搭理他,自也不让他摸,她拿起裙子开始穿,刚穿了一边里衣的左肩膀,段萧就将她抱到怀里,动手给她穿剩下的,穿的时候宋繁花不停的捣蛋,一会儿搂着段萧的脖子让他无法给她穿袖子,一会儿又去亲他的脸,段萧忍着她的做怪,一边警告一边享受一边痛苦,等好不容易将宋繁花的衣服穿好,段萧被折磨的够呛,一发狠,按住她,吻了起来。

    宋繁花被他吻的咯咯直笑,段萧气息沉了又沉,恨不得把她吃到肚子里去,可昨晚她已经被他折腾的够惨了,今天真不能再碰她,他深吸一口气,要退出来,结果,刚欲有动作,宋繁花一个突然深入,含住他唇的动作直接把他的所有理智给击溃。

    段萧呼息闷沉,“软软。”

    宋繁花喘着香汗的湿气,轻笑着说,“不能。”

    段萧嗓音暗沉,“我想。”

    宋繁花嗔她一眼,腿一伸将他踢开。

    段萧委屈地坐在床沿,瞪着她,“你不能这么没道理啊,勾引了我,又不给我。”

    宋繁花才不管他呢,直接下床走开。

    段萧气闷,等宋繁花拉了门出去,他伸手抚了一下额头的汗,倒头枕在她刚刚睡过的褥毯上,闻着她身上清甜的樱花馥香,暗暗地想,她就是专门来祸乱他的小妖精。

    段萧努力地平息掉身体里的欲火,揉揉眉心,起身也出了卧室。

    出了卧室他就去饭堂,果然看到宋繁花坐在饭桌前吃饭,他虽然吃过了,可还是往她身边坐了去,拿起一把空筷子,给她夹菜。

    宋繁花掀眼看他,“这都几时了,你不上朝?”

    段萧道,“等会儿。”

    宋繁花不解地看他一眼。

    段萧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给她夹着菜,看她把菜全都吃了,又喝了两碗红薯粥,吃了两碟水煎包,喝了一碗参汤,他将筷子搁下来,掏出帕子俯身给她擦嘴,擦罢嘴,他将帕子收起来,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段萧去卧室换官袍,换好官袍就带着夜辰去了皇宫。

    宋繁花吃罢饭就去了南院,既然叶知秋来了京城,那宋明艳也该来了。

    宋繁花吃罢饭往饭堂外走的时候七非正好过来伺候,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南院,一入南院,老远的就听到了宋明艳的笑声,那般肆意狂放。

    宋繁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提着裙摆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走到院里面,看到宋昭昭与宋明艳坐在凉亭里嬉笑地聊着天,叶知秋像个门神一般站在宋明艳的身后,环珠在旁边伺候,她扬声就喊,“四堂姐。”

    这声喊一出,原本在聊天的两个女人就立马转头看了过来,看到宋繁花,宋明艳大笑着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高兴地喊,“六妹!”

    宋繁花伸手也抱住她,笑着问,“怎么来京了?”

    宋明艳道,“跟着左雪一起来的。”

    宋繁花挑眉问,“左雪?”

    宋明艳说,“千左门的人。”

    宋繁花哦一声,拉着她的手进了凉亭,进去后,宋明艳看一眼宋昭昭,又看一眼环珠,对着宋繁花道,“我听肖璟说,你这次入狱是因为吕府的那个吕如宁?”

    宋繁花刚坐下,还没坐稳,忽听宋明艳这句话,她一愕,“肖璟都跟你说了?”

    宋明艳撇嘴哼道,“看你这反应,果然是真的?”

    宋繁花道,“是。”

    宋明艳手往石桌上一拍,怒着脸站起身说,“我去找她算帐。”

    宋繁花立马拉住她,“她现在不在吕府,你去了也白去。”

    宋明艳问,“她在哪儿?”

    宋繁花笑道,“在刑牢,你也要去?”

    宋明艳一愣,转而又道,“她不在没关系,还有一个姓吕的在,我去讨个说法。”

    宋繁花无语,“你讨什么说法?”

    宋明艳道,“他吕府差点害你成杀人凶手了,我有的是说法去讨!”

    宋繁花叹一声,把她拉到石凳上重新坐下,“肖璟既给你说了吕如宁,那也一定说了吕府在皇朝中的地位,就凭你一个无官无职又身份不明的人上门挑衅,他吕府都有一百个理由治你死罪,所以,别冲动。”

    宋明艳气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吕府?”

    宋繁花道,“当然不会。”

    宋明艳眸子转了转。

    宋繁花看她一眼,却没当着宋昭昭和环珠以及叶知秋的面再说什么,宋繁花重生的事情只有宋明艳一个人知晓,是以,有些事能与宋明艳讲,却不能对着宋昭昭和环珠以及叶知秋讲,宋繁花岔开这个话题,问她,“你既是在千左门呆过,那你知不知道锁气丸这种药怎么解?”

    宋明艳眨眼,“锁气丸?”

    宋繁花道,“嗯,我中了云苏的锁气丸,不能运功动气,一旦运了功,就会产生负面虚弱作用,让我一时半刻形同废人。”

    宋明艳摇头,“没听过啊。”

    宋繁花郁闷。

    宋明艳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但左雪一定知道。”

    宋繁花问,“她如今在哪儿?”

    宋明艳道,“被肖璟带回肖府了。”

    宋繁花立刻站起身,说,“去一趟肖府。”

    宋明艳跟着站起,问,“这么着急?”

    宋繁花道,“嗯。”因为马上就要用上武力,就算不用上武力,她也不能让自己受此药丸的扼制。

    宋繁花要去肖府,几个人自然是欣然陪同。

    而就在她们去吕府的途中,段萧也去了皇宫,一进到金銮殿,就看到了云苏,他依旧穿着华丽的蟒袍,雍容矜贵地坐在龙椅里,周围围了很多大臣。

    段萧微微一笑,上前见礼。

    这一次,云苏看着他,缓慢笑道,“将军没来之前,本王听了大臣们对昨日大街上神奇破案的描述经过,本王觉得,将军很有断案的天赋,那么,”他手指在龙椅上点了点,“将军既有如此大才,不用就太可惜了,本王一向不是个屈才不用之人。”说着,目光往他脸上定了一定。

    段萧轻轻挑眉,他可不认为云苏在给他戴高帽。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云苏说,“昨日夜里,吕如宁在刑牢里遭到了暗杀。”

    段萧一惊,“啊?”

    云苏道,“刑牢重地,防守如铜墙铁壁,不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都难正常飞进去,可昨晚的歹徒,却入无人之境一般,堂而皇之地进去了。”说到这,他一顿,看着段萧,“本王若没记错,去年将军刚来京不久,就进过一次刑牢,在刑牢里呆了有一个月之久,那么长的时间,你应该对刑牢很熟悉了,与掌管刑牢的督察官严司也很熟悉吧?”

    段萧眼睛危险一眯。

    云苏又道,“将军既这般会断案,又对刑牢和严司都熟悉,这案子,便由你来破。”

    段萧整了整官袍,轻笑地说,“王爷既发话了,我自不会推辞。”

    云苏道,“那就好。”又道,“吕如宁受了伤,本王就让她回府养着了,将军若要问详情,就去吕府吧。”

    段萧勾唇冷笑,却顺势应下。

    罢了朝之后,他就往吕府去。

    路上,薛凌之对着他说,“将军要悠着点了。”

    段萧轻笑,“多谢奉告。”

    薛凌之看他一眼,止不住地又是啧啧佩服,这都要火烧眉头了,他还笑得出来?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段萧去年在春宴河让吕如宁没脸一事,又加上刚过不久的宋繁花事件,段萧定然对吕如宁厌恶到了极致,云苏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去管这个案子,不是纯粹恶心他吗?当然,恶心是一回事,里面有没有什么别的内涵,可就真不好说了,毕竟,如今的吕府,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薛凌之摇摇头,背起手走了。

    段萧眯眼冷笑,带着沈骄阳,去了吕府。

    吕如宁受了很重的伤,段萧真是奇怪了,明明昨夜他还没动手,那么,到底是谁动的手?

    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一时半刻又不知道那预感从何而来,危险在哪里,段萧便紧蹙着眉心,坐在堂屋的扶手椅里,看向外面高远空旷的天,脑中快速分析着如今的情形。

    他不得不怀疑,向吕如宁下手的,是云苏的人。

    一来,吕如宁受了伤,就不会再关在刑牢,不会受苦,也不会再遭变故,云苏也许老早就猜到了他会借着吕如宁住刑牢的这五天的时间来算计她,进而达到拖垮吕府的目地,所以,他先下手为强,阻断他的这条路。

    二来,就是……段萧又眯了眯眼,心底冷笑,故意让他来审理这个案子,定然是别有用心,不可能只是恶心他,段萧想,还有更深的他没有想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呢?

    段萧盯着远处的天看的出神,压根没听到沈骄阳的喊声。

    沈骄阳喊了半天,见段萧一动不动的,他就伸手扯了扯他的官袍,声音微微提高,大喊,“将军!”

    段萧一怔,收回心思,看着他,“怎么了?”

    沈骄阳指指后面,“御医出来了。”

    段萧便转头去看御医,问,“吕小姐如何了?”

    御医道,“还好发现及时,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段萧拧眉,心想,你都不能庸医一点儿,直接把她治死?不过,这话能在心里想,却不能讲出来的,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起身往卧室去了。

    沈骄阳顿了顿。

    段萧扭头,对他说,“跟上来。”

    沈骄阳立马跟上。

    二人进到内室,穿过屏风,看到极为女性化的大床上躺着吕如宁。

    段萧远远地站着,没上前,此刻真是觉得这是一项苦差事,但再苦也得忍着,他斟酌片刻,还是抬步迈进,往床的方向走,走到离床有五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住。

    在旁边伺候吕如宁的丫环朝他行了个礼,“见过将军。”

    段萧淡嗯一声,眼睛往床上看,将吕如宁的面色细致地观察一遍,末了,他转身,去找薛凌之。

    薛凌之窝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见段萧来了,他连起都没起,只眼皮抬起来瞅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

    段萧找了一把椅子坐,沈骄阳挨着他的后面坐。

    薛凌之翻一页书扉,不大热情地道,“将军这个时候应该在头疼地办案,怎么还有空往我这里跑?”

    段萧道,“就是为了案情来的。”

    薛凌之道,“我不会帮你的。”

    段萧轻笑,“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宋繁花在衡州坑了你万两银子吗?我给你。”

    薛凌之终于不再看书了,将书本往桌上一搁,略带恼怒地瞪着他,“你以为我薛凌之是用钱买的通的?”

    段萧挑眉,反问,“不是吗?”

    薛凌之一噎,冷冷一笑,说,“钱拿来。”

    段萧一愣,继尔哈哈大笑起来。

    沈骄阳惊心地听着这一对“昏官”大谈金钱买卖,简直颠覆了他求知问学报效朝廷的正直之心,他忙地出声说,“将军,这不妥当吧?”

    段萧往后扭了一下头,冲他问,“哪里不妥当了?”

    沈骄阳看看他,又看看一脸煞气的薛凌之,小声地辩解,“将军这样做是私行贿赂。”

    段萧一怔。

    薛凌之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冲沈骄阳指了一下,笑道,“不愧是今年的第一才子,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在行贿我,那么,小才子,他行贿我,该处什么罪?”

    沈骄阳脸一红,听出了这话里的古怪,摇头说,“不知。”

    薛凌之对段萧道,“你这师傅不行啊,跟了你几日,他怎么连云王朝的律法都还没搞明白?”

    沈骄阳越发的脸红了,急急地解释说,“我有在看,只是还没看完。”

    薛凌之轻笑,唔一声,双手抱头,枕在了椅背里,笑着看向段萧。

    段萧不冷不热地掀他一眼,惹来薛凌之又一阵大笑,段萧把沈骄阳唤到跟前,对他说,“你刚听到什么了?”

    沈骄阳正要回答,段萧道,“不该听的话就要装聋作哑。”

    沈骄阳一怔。

    段萧又问,“听到什么了?”

    沈骄阳眨了眨眼,说,“什么都没听到。”

    段萧道,“坐着吧。”

    沈骄阳重新坐回去,这一次,他眼观鼻鼻观心,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一耳就过去了。

    段萧与薛凌之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以一万一两银子把薛凌之买通了,二人往外走的时候,段萧冲他嗤鼻,“你也就值一万一。”

    薛凌之冷眼瞪他,“你再讽刺我,我就不去了。”

    段萧一噎,闭嘴不言了。

    二人外加沈骄阳,又去了吕府。

    这一次,段萧轻松地坐在外面喝茶,薛凌之进到内室去检验吕如宁的伤口,吕如宁虽然是个黄花大闺女,可她身上的伤事关凶手的真相,段萧自然要弄清楚,他是不愿意碰她半丝毛发的,所以,只有让薛凌之来,薛凌之断案的时候是不分男女的,尤其在测伤勘验的时候,女人在他眼中,等同于植物。

    薛凌之在室内呆了大半天,出来后冲段萧看一眼。

    段萧搁下杯子,起身就走。

    薛凌之去洗了手,跟上。

    沈骄阳也跟上。

    三个人又去了薛府,进到书房,段萧开口就问,“是什么伤?几人所为?”

    薛凌之道,“一种罕见的兵器,叫铁臂。”

    段萧眯眼,摸着下巴道,“这种兵器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薛凌之道,“云王朝统治初期,在闵臼一带,这种兵器非常盛行,大人小孩都喜欢玩,因为铁臂是套在手臂上的,很容易误伤,后来经过很多人的改良,形成了一种短小精细的手护,只不过改良后的铁臂对使用者的武功、内力、臂力要求都很高,所以,用这种铁臂的人就不多,而原来的铁臂,除了早先的人喜欢用外,后来的人都不喜欢用了,又加上后来闵臼暴动,云王朝还没来得及派兵镇压,那里已经被夷为了平地。”说到这,他顿顿,眉头蹙起来,“按理说,这种兵器应该灭绝了的,因为除了闵臼的人,没人用得惯这种兵器。”

    段萧沉思着眉头道,“如此说来,杀吕如宁的就只是一个人了?”

    薛凌之道,“嗯,而且这人的武力应该是不弱的。”

    段萧背手转身,往门外走。

    薛凌之问,“这就走了?”

    段萧微微侧了下头,笑道,“怎么?你还想跟我再说一会儿?”

    薛凌之撇嘴,“你不问这人是如何伤吕如宁的?”

    段萧道,“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啊。”

    薛凌之一噎,心想,我还真不会跟你说。

    段萧看他一眼,笑道,“你说错了,铁臂是发射器,不是兵器。”他又走回来,拍了拍薛凌之的肩膀,“薛少爷,想诓我,想把我误导到错误的思路上去,你还太嫩了。”

    说罢,直接官袍一撩,走了。

    薛凌之额头一抽,心想,有时候男人太过聪明,也是很讨人厌的。

    段萧离开薛府后直接又进了宫,去了刑牢,他没进刑牢内部,就在外围查看,沈骄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也跟着观察,段萧看罢外围,又进去看,在吕如宁住的那个牢房里,看到墙壁有兵器留下的痕迹,很明显的痕迹,而高高的天窗上,有四条金属柱子,柱子上也有兵器擦过的痕迹,巴掌宽的柱壁上还掉落了一块发射片,大概是有人从外面往里发射的时候撞上了金属柱子而遗留下来的,而刚在外围,段萧看到了可疑的脚印。

    段萧问严司昨晚可有可疑的人物进来,严司说没有。

    段萧便不问了,又回了将军府。

    一回府,他就去找宋繁花,听到说宋繁花去了肖府,他就坐在正院的前厅里,手上拿着那块发射片研究。

    研究了很大一会儿,三个姑娘还有叶知秋从外面回来,嘻嘻闹闹的声音一下子就传进耳中,段萧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将发射片收进袖里。

    宋繁花、宋明艳、宋昭昭都看到了他,跑上前来打招呼。

    段萧看着宋繁花,问,“去肖府做什么了?”

    宋繁花正要回答,宋明艳抢话说,“六妹妹去找左雪要解药。”

    宋繁花无语瞪她,这事儿她没打算对段萧说的好不好?她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嘴巴?

    段萧一惊,“解药?”

    他连忙把宋繁花拉到身边,紧张地问,“你中了毒?什么时候中的毒?中了什么毒?你怎么不跟我说?”

    宋繁花见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连忙安抚说,“已经解了,没事了。”

    段萧瞪着她,“我问你中了毒为什么不给我说?”

    宋繁花说,“没有中毒。”

    段萧不相信她,“没有中毒你去要什么解药?”

    宋明艳见情况不对,也暗骂怎么自己这么多嘴,她以为段萧是知道的,哪成想他不知道呀,宋明艳替宋繁花回答说,“六妹没中毒,只是中了锁气丸,不能运气,所以得吃解霜丸,好在左雪那里什么都有,六妹身上的锁气丸已经解了,不会再受这药丸干扰了。”

    段萧看她一眼,那一眼温润无波,却就是寒冰冰的。

    宋明艳被这眼神一冻,连忙缩着肩膀,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宋昭昭也不敢随便插话,找个借口走了。

    叶知秋也要走,被段萧喊住,“你留下来。”

    叶知秋一愣。

    段萧道,“等会儿有事与你说。”

    叶知秋哦一声,看看他,又看看宋繁花,很有眼力见地走到门外去了。

    段萧又看向宋繁花。

    宋繁花摸摸脸。

    段萧瞪她,“宋明艳不提,你就背着我隐瞒这件事?”

    宋繁花嘟嘴,“又不是大事。”

    段萧气道,“因为左雪来了,你能解了这锁气丸,若是左雪没来,你要如何解?这锁气丸锁的是你的功力,让你不能动武,你不对我说,一不小心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宋繁花道,“没有左雪,我也有办法解的。”

    段萧气怒反笑了,他说,“好,你有办法,所以不用对我讲。”他推开她,站起身就走了。

    宋繁花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

    段萧带着叶知秋去了书房。

    宋繁花推开书房的门进去,段萧冷道,“出去。”

    宋繁花没出去,直直地往他走,走近后,伸手去抱他,段萧伸臂就将她挡开,宋繁花委屈之极,“你想干嘛?”

    段萧冷笑,“出去。”

    宋繁花发狠地拿头去撞他头,撞上后下巴一垂,吻上他的唇。

    段萧气息一沉,手不自禁地抓紧了扶把,他不张嘴,宋繁花就吻不进去,她也学着他平常吻她那样,咬他唇瓣,趁他疼的轻呼的时候闯进去。

    段萧呼吸越发的沉了,他很想推开她,可手无意识的就想把她抱紧。

    而事实上,他也真的抱了。

    段萧痛恨自己在她面前一点儿出息都没了,可当宋繁花软化在他的怀里,轻轻申吟出声的时候,他更加没出息地原谅她了,他没办法在她这么卖力讨好的时候对她板起脸色。

    宋繁花见把段萧安抚好了,立刻就要退出来,段萧哪里肯?在她要退的时候迅速地掳住她,按住她的头,强悍的攻了上来。

    一吻结束,二人都是气喘吁吁,尝过美好滋味的段萧伸手就揪了宋繁花一脸小肉,“你倒是很知道怎么哄我。”

    宋繁花笑道,“别生气啦。”

    段萧冷哼,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撑在桌沿,抬头去找叶知秋,刚还在书房,这会儿却不在了,应该在宋繁花进来的时候就出去了。

    段萧撇一眼怀里的宋繁花,问,“是云苏给你吃的锁气丸?”

    宋繁花道,“嗯。”

    段萧道,“还有没有别的?”

    宋繁花道,“没有了。”

    段萧眯眼,“我是问你,还有没有隐瞒我别的?”

    宋繁花心想,还真有,不过,重生一世或是叫小王妃……小王妃,宋繁花想到这个称呼,觉得以段萧的精明和人网,不可能不知道,所索就说了。

    段萧又哼一声,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似讥非讥,颇有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宋繁花立马说,“那是他强加给我的,我从来没应一句。”

    段萧冷道,“你应一句试试。”

    宋繁花撇嘴。

    段萧又问,“还有别的吗?”

    宋繁花摇头,“没了。”

    段萧拍拍她的腰,“下去坐一边。”

    宋繁花从他怀里退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坐到书房大厅里的一把椅子里。

    段萧把叶知秋喊进来。

    叶知秋进来后,段萧对宋繁花说,“昨天晚上吕如宁在刑部大牢里受到了暗杀,虽没有死,却受了很重的伤,她现在在吕府养伤,你等会儿去看看她,带上宋昭昭、宋明艳还有叶知秋一起。”

    为什么要带叶知秋,二人心中肚明。

    宋繁花笑道,“哦。”她转头看向叶知秋,喊一声,“四姐夫。”

    叶知秋应了这声称呼,道,“六妹。”

    宋繁花道,“要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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