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大概知道韩廖要来,晚上吃罢饭后就没有立马睡下,而是拿了本书歪在宽宽走廊上的一个贵妃榻上看着。

    贵妃榻上铺了厚厚的锦缎织纹绒面,不会硌人。

    宋繁花闲适地靠在那里,一手卷着书,一手撑着下巴,盯着侧面的院中景致看着,她其实没在看书,看什么书啊,天这么黑,就算头顶悬了一盏红灿灿的灯笼,可看那蝌蚪小字还是很费劲的。

    再者,宋繁花压根不喜欢看书。

    就她那性子,是个看得下去书的人吗?

    不过,看不下去,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环珠和绿佩立在她的一边,随时伺候,夜辰闪到房檐上去了,七非在木质的栏杆外面,抱臂靠在粗壮的迎光树干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一会儿抛高,一会儿噙住,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韩廖进门的时候主仆五个人各自干着各自的事,院中静谧气氛随着淡薄的月光一起倾泻。

    夜辰最先看到韩廖,因为他的视线最高,不过,他没动,就双臂枕在脑后,听着下面的动静。

    七非看到了韩廖,眯了眯眼。

    宋繁花抱着书本冲韩廖招呼,“这么晚来我这里做什么?”

    韩廖没好气地瞪她,“你明知故问。”

    宋繁花笑了一下,冲环珠说,“去泡茶。”

    韩廖冷声,“我没心情陪你喝茶,你今天带莞丝去花村,跟她说了什么?”

    宋繁花甩开书站起身,单手背在腰后,单手提着裙摆,柔弱的身姿因为怀孕的关系看上去有一些臃肿,却凭添了几丝妩媚,她眉角轻掀,看了韩廖一眼,笑着道,“随便你了,反正我渴了,要先喝茶。”

    说着,径自进了屋,也不管韩廖跟不跟上来。

    韩廖气闷,为了搞清楚杜莞丝今天反常的原因,他只好郁结地跟上。

    进了屋,屋内的气温明显高了很多,暖融融的。

    韩廖往旁边看一眼,见靠墙的地方摆了一顶暗箱炉,他不由得嗤声,“娇气,天又不冷,烧什么炉子。”

    宋繁花瞪他,“管你屁事。”

    韩廖一噎,心想,确实不关我的事,他走过去,挨着圆桌挑了一把凳子。

    环珠立马给他倒了一杯暖茶。

    韩廖没喝,就只看着宋繁花,对她问,“你今天怎么招惹莞丝了?”

    宋繁花翻白眼,“怎么叫我招惹了她?吃饭是韩稹请我去的,拉杜莞丝去花村是你拼命朝我使眼色的,这会儿又来怪我了?”

    韩廖道,“我没怪你。”

    宋繁花哼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韩廖道,“从她回琼州后就不见我,我去见她她也拒之门外,更别说主动来找我了,可今天跟你去了一趟花村,她拐头就来找我了,我只是好奇,你跟她说了什么?”

    宋繁花挪开杯子,想到在花村与杜莞丝说的事儿,脸色不由得暗了几分,为了这一对苦命鸳鸯,她真是连伤疤都揭了,如果还不能结成连理,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她正了正音色,连身子都正了正,搁下茶杯,看着韩廖,“你甭管我说了什么,肯定是对你有利的,莞丝能主动去找你,这是好事啊。”

    韩廖道,“可她看上去很不高兴。”

    宋繁花冷哼,“是该不高兴的,她若高兴了,我就得怀疑人生了。”

    韩廖一愣,没听明白。

    宋繁花却不会向他说自己在云门遭遇的事,本来那事她就一百个不愿意提,别说提了,想都不愿意想起,可为了让杜莞丝彻底断了对云苏的痴恋,她只能拿出来说。

    宋繁花深吸一口气,让环珠再给她倒水,环珠立刻提起茶壶倒水,没倒满,只注了一半的热茶,宋繁花就端起来喝了,实在是心口堵塞的慌。

    喝罢,杯子落下来,环珠继续添水。

    韩廖见宋繁花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眉头蹙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一句,“晚上少喝点茶,小心晚上睡不着了。”

    宋繁花抬眸,诧异地说,“稀奇,你居然关心我了。”

    韩廖撇嘴,“我是看在莞丝的面上。”

    宋繁花轻笑,“唔,我还以为你是看在段萧的面上呢。”

    说到段萧的名字,二人同时沉默了。

    不过很快,宋繁花就收起了心中的思念,对韩廖道,“你趁热打铁,趁莞丝现在对你的态度有所松动,赶紧把她娶到手。”

    韩廖白她一眼,“你说的简单。”

    宋繁花道,“这事儿本来就不复杂。”

    韩廖看着她。

    宋繁花道,“莞丝今天能主动上门找你,明天就不会拒你在门外了,中午的酒席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杜作云和他夫人其实是赞同你娶杜莞丝的,为难你不过是给女儿找回颜面,让你知道他杜家的女儿不是你糟蹋了就能娶得到的,但其实,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把女儿嫁你,这只是时间问题,还有你的诚意。”

    韩廖道,“我诚意十足。”

    宋繁花笑道,“那就去好好表现。”

    韩廖眉眼动了动,不确定地道,“杜家真愿意把莞丝嫁我?”

    宋繁花道,“你没看出来?”

    韩廖摇头,“没看出来。”

    宋繁花嫌弃地道,“你的聪明劲了?”又道,“我不会骗你的,我比你聪明,看的比你准,而且,我从一开始就在撮合你跟莞丝啊,又怎么会害你。”

    韩廖额头一抽,心想,真自恋,他不是突然不聪明了,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清而已,也因为太在意,所以太忐忑,太敏感。

    韩廖砸巴了一下嘴,对她道,“我一直都很奇怪你怎么在衡州的时候就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而且还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杜莞丝,那个时候,我从没向任何人提及过。”

    宋繁花支着下巴笑道,“我比你们都聪明啊。”

    韩廖无语,懒得再跟她瞎扯,站起身,直接走了。

    第二天他就去敲杜府的大门,诚如宋繁花所料,这一次,他没被挡在门外,被请进了府里。

    韩廖高兴之余每天就去登门。

    韩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他,只要能把孙媳妇带回家,他想上房揭瓦都行。

    然后,大孙子的婚事有眉目了,就得催一催小的了。

    韩老太太在韩廖去杜府的这段时间里,闲的无聊,就拉着韩稹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韩稹摇头,说,“没有。”

    韩老太太道,“这琼州的小姐们长的都很标志,性子也挺温婉,等你大哥成了亲,让你嫂子帮你介绍几个。”

    韩稹一听,脸色顿时大变,他说,“祖母,我才几岁啊,成什么亲!”

    韩老太太想了想,韩稹才十八岁,十八岁的生日还没过,还算是虚岁,似乎是不到急于成亲的年龄,便说,“不成亲,瞅一瞅也无妨。”

    韩稹道,“没兴趣。”

    见韩老太太还要说话,韩稹立刻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说,“祖母无聊了吧?宋府里头可有很多人,很热闹的,岳老太太也来了呢,她得了两个孙子,整日里高兴的不得了,祖母不去贺贺喜?她看到你去,肯定会更加高兴。”

    韩老太太冷哼,“她才不乐意见到我呢。”

    韩稹道,“她越是不乐意,祖母才越要去啊。”

    韩老太太眼珠子转悠一圈,忽然笑道,“这话说的正,我就得去堵堵她的心。”说着,拉起韩稹的手,一语掷地地说,“走,去宋府逛逛。”

    韩稹松一口气,终于把老人家忽悠过去了,呃,还能去看看宋繁花,一举两得之事。

    韩稹面上露了一丝笑,高兴地随着韩老太太去了宋府。

    不过,今天宋繁花不在府上,她跟着戚烟一起去了天字琴铺,戚烟忙完事走了,宋繁花被姚宴江喊住留了下来,让她陪他去一趟杜府。

    宋繁花想到韩廖,也想去杜府看看成果。

    又想到姚宴江是去杜府看杜莞丝的,她就没推辞,她也想看看杜莞丝如今如何了。

    只是,去了杜府才知道,姚宴江不是为杜莞丝来的,是为云苏来的。

    杜府虽然是琼州大户人家,可实际上人口丁薄,杜作云只有杜夫人一个妻子,也只有杜莞丝一个女儿,府上的丫环佣人也不多,与衡州的柳府有些相像,柳元康是承袭公爵,杜作云也一样,可能这样的承袭世家有着不被外人所知的苦衷,所以家门才这般单薄,此刻,杜府不大不小的客厅里坐着杜作云,杜夫人,杜莞丝,云苏,秦暮雪,韩廖,在座位的后面,不同主人的身后站着不同的丫环仆人,姜小黛、素音、宝虹、星玉,还有墨砚。

    人一多,厅堂就看的有些饱满。

    姚宴江率先踏进门槛,冲每个人笑着打招呼。

    宋繁花在后面跟着,气的不行,他倒是随意自然,可云苏在这里,他带她过来干嘛?

    宋繁花气归气,却不能掉头就走。

    不说此刻厅堂里坐了韩廖和杜莞丝,就是没他二人在场,她都走到杜作云和杜夫人二老面前了,能那么没礼貌地一走了之吗?

    宋繁花郁闷地踏进门槛,向杜作云和杜夫人问好,又跟杜莞丝打了声招呼,向韩廖点了点头,最后扫了一眼云苏,又扫了一眼秦暮雪,忍着心底的排斥,上前见了礼。

    秦暮雪伸手去扶她,被她躲了过去。

    云苏看她一眼,静静地抿着唇,等她坐在了杜莞丝旁边,露出明显凸起的腹部,他伸手摩挲着椅把,克制着不让自己上去摸一摸。

    杜作云问云苏,“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外公呢?”

    云苏道,“他在京城,监督松漠岭的建城情况。”

    杜作云道,“真要迁都?”

    云苏道,“嗯。”看着他,又说,“我回来,一是带暮雪拜祭先祖,二就是问一问你们,要不要在新都定居。”

    杜作云还没应话,杜夫人就笑着道,“松漠岭如果真成新都了,我们倒很乐意去那里定居,毕竟那个地方我可是向往了好久,原先都有制令,不能去看,等新都建好,我就能好好看一看了。”

    云苏笑道,“松漠岭虽美,却不及琼州的。”

    杜夫人道,“当然了,家乡是最美的。”

    云苏唔了一声,颇为赞同,笑着说,“那我就让户部给你们留一处地。”

    杜夫人毫不客气地承了这话,“好。”

    杜莞丝却道,“我不搬,我就住琼州。”

    杜夫人看她一眼,没应她话,也没管她,心想,到时候你成了亲,该随你夫君走,你夫君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哪能由你任性?

    云苏特意来询问,这是好意,她就算不住,也要承了这份心意。

    杜作云跟杜夫人的想法是一致的,是以,杜夫人应话后,他也没反驳,问了云苏一些别的事情,还谈论了一会儿各地门阀军们的消灭情况。

    杜作云不知道带领十三飞骑的人是段萧,但云苏知道,韩廖也猜测出来了。

    虽然宋繁花在场,但谈及这件事,云苏并没有躲避,把如今山河的各地情形如实地说了,说罢,他道,“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往后云王朝的土地上不会再有割据势力。”

    宋繁花一直事不关已地坐着,听到这里,她很是关注地问,“还要多久?”

    云苏微微一顿,看着她。

    宋繁花问,“还有多久,那些人会回来?”

    云苏垂下眼,说,“不知道。”

    宋繁花气闷,“你刚都说了,很快会结束,这很快到底是多快,几月几年还是几天?”

    云苏扯了一下唇,默默地抬头看她一眼,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很久没看她了,她好像瘦了,又好像更白了,可身子是圆润的,此刻带着不满的眼神瞪着他,这眼神让他想到了她的嚣张、她的狠戾、她的冰冷以及她之前毫不掩饰的恨意,目光在她脸上滑行,逗留很久,视线触及上她的唇,他立刻别开眼,喉结滚了滚,几欲忍住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拼命压下嗓间的灼热,冷淡地说,“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结束。”

    宋繁花咬了咬唇,哼一声,不再说话。

    云苏刚给杜作云赐了地,没给姚宴江赐地,姚宴江就不依他了,云苏笑着说,“有你的份,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新都,你自己挑选。”

    姚宴江高兴地说,“这才是兄弟。”

    云苏笑了笑,又问韩廖要不要地,韩廖说,“要啊,新都一迁,那里就是寸土寸金啊,我为什么不要?”又看向宋繁花,说,“你也挑一块地。”

    宋繁花张嘴就想说不要,韩廖先一步道,“你大哥应该很有兴趣在那里开宋氏分号,免费拿地这种事,你不要,回头他得教育你。”

    这其实不是韩廖最想说的话,韩廖想说,你那么讨厌云苏,不趁机狠狠赚他一笔,岂不亏大了?你一向不让自己吃亏的,这次是傻了吗?皇都一迁,那里的地多金贵,你出身富商之家,难道不懂?不单要,还得多要。

    宋繁花负气的话收回来,可能也想到了这个,出口说,“那我也要一份。”

    云苏眉头一挑,看着她说,“没你的份。”

    宋繁花气噎,凶狠地瞪着他。

    云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晌,低垂下眸光,看向她的肚子,浅笑道,“虽然你没资格了,但你儿子有,我会为他准备最好的地方。”

    宋繁花摸着肚子,极为防备地盯着他,怒道,“不稀罕。”

    云苏道,“你不稀罕没关系,他稀罕就行了。”

    宋繁花觉得云苏这话是话中有话,他在打她儿子的主意?

    宋繁花眯了眯眼,忽然捂着肚子站起身,对杜夫人说,“伯母,我有点儿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杜夫人立马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就先到房间里躺一躺。”

    姚宴江也连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杜莞丝瞅一眼云苏,站起身,扶住宋繁花,对杜夫人说,“娘,我先送繁花回去。”

    杜夫人想留宋繁花,可看宋繁花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样子,本来想说叫个医生进来看一看的,但话还没出口,秦暮雪也站了起来。

    云苏蹙着眉看宋繁花的侧脸,但她的脸被长长的发丝挡住了,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不舒服?还是不愿意再呆着?

    杜作云见秦暮雪也出来护着宋繁花往外走了,她就不再出声。

    又坐了一会儿,到了中午,几个人去吃饭。

    吃罢饭,云苏没滞留,让墨砚去找秦暮雪,他自己先回了苏府,进到玉京阁,他没进主院,而是去了宋繁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

    虽然苏府的主子们都去了京都,可苏府的管家还在,府里的佣人们也都在,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

    云苏看着这个小院,想着宋繁花当时住进来的情形,嘴角勾了一丝无奈的笑,或许那个时候,他就不自知的喜欢上了她,不然,他当时是极想杀她的,可看她从合欢楼上跌了下去,他竟是慌张的想也没想就奔下去救了她,救了她就算了,还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养伤。

    云苏觉得自己那个时候肯定被鬼附身了,不,被另一个早已被宋繁花吸引住的云苏控制了思想。

    他在这个小院里晃了一圈,又在宋繁花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躺了一会儿,墨砚带着秦暮雪进了府。

    云苏出来,问秦暮雪,“中午在宋府吃的饭?”

    秦暮雪道,“勉勉强强被款待了一顿。”

    云苏问,“宋繁花怎么样了?”

    秦暮雪看他一眼,笑道,“没事,就是不愿意再看你,谎称身体不舒服,一出杜府她就活蹦乱跳了。”

    云苏闷闷地哼一声,心里特不是滋味,但他什么都没再说,问秦暮雪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晚点再带她去宗祠,秦暮雪说先休息再去,云苏便依了她,把她带到他的主院,让她睡他的卧室,他去让人准备拜祖之事。

    睡觉起来,所有拜祖相关之事都准备好,云苏就带秦暮雪去了,在宗祠呆了很久,出来,云苏就带着秦暮雪在苏府里逛,一个一个的院子给她介绍,走到合欢楼前,他顿住了,半晌后,他道,“我是在这里出生的。”

    秦暮雪一愣,“啊?”

    云苏道,“我娘也是在这里成亲的。”

    秦暮雪抬头看着那高楼,似乎是有点年月了,她本来想说,这楼看上去很气派,也很漂亮,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云苏已经抬步,往楼里面进了,秦暮雪只好跟上。

    云苏把秦暮雪带到他出生的那个房间,一进去,入目的全是小孩子的玩意,小孩子的床,小孩子的鞋,小孩子的衣服,小孩子的玩具,很大的房间,全是小孩子的穿用和玩的,这是显露在面上的,那些被装在衣柜和储物柜里的,不知道又有多少。

    秦暮雪踏进去,伸手摇了摇一个拨浪鼓,又从地上拿了一把玩具剑,又拿了一件小衣服,看了看,摸了摸,笑着说,“这里全是你用的东西?”

    云苏道,“嗯。”

    秦暮雪砸舌,“好奢侈,我小时候都没这么多玩具,也没这么多衣服。”

    云苏笑了笑,伸手拉开一面衣柜,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虽然年代很久却依然鲜亮很有奢华感的小棉袄,“这是我生下来的时候穿的第一件衣服,我娘说,这衣服是我太姥姥亲手缝的,里面的棉是最好的棉,放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发霉变腐,很保暖,也很健康。”

    秦暮雪接过来摸了摸,确实极为舒服。

    云苏将衣柜的门关上,把这件衣服叠好装进了一个精致的纸面软盒里,然后,拿着盒子出了门。

    晚上,吃罢饭,云苏就带着秦暮雪出门了。

    秦暮雪看一眼他亲手拎着的礼物盒子,知道他要去哪,去干什么,就没多问。

    来到宋府,云苏让墨砚去敲门。

    门敲了,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开门的不是别人,是常安。

    常安将门拉开,看着立在门外的人,那一身雍容华贵气质,他一愣,在云苏轻轻一瞥的目光里瞬间回神,立刻松开手,上前见礼,“王爷。”

    云苏挥了一下手,示意起身,然后不等常安进去向主人家通报,他直接一跨门槛,进去了。

    常安立马拐头将门锁住,跟上。

    走进院中之后,云苏道,“你家六小姐住哪个院?”

    常安说,“南院。”

    云苏道,“带路。”

    常安顿时就犹豫了。

    云苏眯眼,冷冷地睃着他,“怎么?让本王自己找?”

    常安即刻摇头,“不敢。”

    云苏哼一声,扭头对秦暮雪道,“你今日进她的院子了没有?”

    秦暮雪说,“进了。”

    云苏道,“你带我去。”

    秦暮雪看一眼常安扎下去的头,想着他是极不愿意带云苏去的,即便带去了,回头宋繁花肯定得训斥他,就只好当这个恶人,带云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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