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的住处,他又送走了一批客人,那些人中,有欧洲的高层,有地下世界的杀手,有北美的特务……他们都带来了自己的善意。

    春花已经落尽,该是夏蝉声起,日子飞快,李老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绿意。

    “时光还真是快啊……”一道轻微的叹气声响起,却见一株还未绽放的桂花树下出现了秦首座的身影。

    “是啊,转眼之间,你已经到达了铜皮境,至少还有数十年好活,而我却是半截身体入土了。”李老从屋里取来鱼竿,秦首座接过一根,两人素衣而行,来到附近的一处鱼塘内。

    秦首座的脸上缠着一条白布,遮住了受伤的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微微眯着,看着鱼塘,而后利索的将鱼饵弄好,鱼竿一甩,噗嗤一声入水。

    李老倒是慢悠悠的,似乎在享受着这难得安静的时光。

    “也是有意思,年轻的时候我们俩比枪法,中年的时候我们比格斗,现在年老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你却强大无比,所以我们只能比钓鱼了。”

    秦首座鱼竿微微下垂,似乎立刻有鱼上钩了,拉扯着鱼竿呈现弓形,只不过他没有收手。

    鱼在水下剧烈的挣扎。

    “一方鱼塘而已,早就有鱼,我用肉眼都能看到的鱼,这样钓鱼还有意思?”

    “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的。”秦首座话里有话。

    李老这才将鱼线放入水中,而缓慢,像是在做一件精细的事情:“当年我还年轻,现在我老了,你要是让我多走几步,我可能都会累,这些年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岁月不饶我,而你还年轻。”

    “你可以去大河里钓鱼,可以去大江里钓鱼,可以去大海里钓鱼,你能去,我却不能去了。”

    秦首座看着自己的鱼线被不断拉扯着,那是一条大鱼,雄壮有力,超过了一米。

    “所以,你就把大河里的鱼,把大江里的鱼,把大海里的鱼全都弄到了这一方鱼塘里供你钓吗?你可知道,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秦首座的声音有些冰冷,或者说急切。

    “愿者上钩。”李老笑呵呵道,他没有放鱼饵,可还是有一条鱼咬到了钩子,于是便被钓了上来。

    “早知如此,当年你为何要让。”

    “因为我不知道啊。”秦首座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了,人老了,总是会想多,总是会羡慕年轻人……”

    “所以,你想要成为修士联盟的最高议长,在临死前享受一把吗?”秦首座质问道。

    “李老头,冷静些,也是老人了,不要太急切。”

    李老优哉游哉道,“我问你,我坐这个位置,总比别人坐这个位置好。”

    “比你好,比钟安也好,比所有人都好,而且苗山、佛宗、辰家、小道门都不会反对,国外的势力也没有意见,大家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次劫难,又什么不好。”

    秦首座猛的看向李老:“我只是心寒。”

    “你能心寒什么?”李老苦涩一笑,“该心寒的是我,你做了一辈子的坏人,只要偶尔做一次好事,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个好人,所有人都会夸你。”

    “而我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只要做一件坏事,那么就变成了坏人,你说,我不委屈吗?”

    秦首座沉默,无言以对。

    “我没几年好活了,还是说,你今天过来,就要提前送我入土?”李老步步紧逼。

    “如果我要以死谢罪,那么你呢?当年你杀的人会少,钟安杀的人会杀。”

    秦首座鱼竿下的大鱼,扯断了鱼线,吃了鱼饵,逍遥自在。

    “我们两好不容易能够私底下见面,就不要说这种事情了,你的眼睛没事吧。”李老安定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鱼塘。

    秦首座脸色复杂:“眼睛没什么问题,北面的兽怪忽然暴动,我去了一趟被一只妖暗算,过段时间就恢复了。”

    天光从云层里洒落,漏在了李老的身上,他看上去神圣和安宁,慈祥而和蔼,所有人都能从他身上找到一股信任,这股信任不会亚于军神。

    因为李老身上的功德很大。

    天道无情,它不会以人间的道德来衡量一个人的功德。

    秦首座看着自己的老友,眼皮似乎很沉重了,脸上到处都是沟壑,白发苍苍,有些稀疏,身体微微佝偻,哪怕每天锻炼身体,但岁月还是从他身上剥夺了很多。

    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在诉说着死亡即将来临。

    秦首座眉头紧蹙,双眼紧闭,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透露的光芒已经有了决定。

    “希望你好自为之吧,不过你说的没错,你担任修士联盟的最高议长,对我们,对整个华夏的利益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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