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宏倒也不以为意,径直就往里头走。

    卉瑜倒是多看了那个丫鬟两眼,却刚好看到石妈妈严厉地盯着那丫鬟,而那丫鬟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石妈妈与那丫鬟似是有什么秘密?卉瑜暗付。

    未等多想,卉瑜便随着段宏和常氏走进了段氏的起居室。

    只见起居室布置得如同书房般,一面墙边上立着三个大书柜,满满当当全是书籍,另一边墙上则挂着岁寒三友图并着几幅名家的字帖,靠窗摆着书桌,桌面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是砚中已经干涸,一看便知许久未用了。

    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是个爱书的,想来必是琴棋书画精通的大才女。

    果不其然,便听段宏说道:“小的时候,妹妹总是喜欢跑到父亲的书房看书,才三岁就能出口成诗,当年也是名冠京城的大才女,每次那些贵族小姐举办的诗会都会夺得头魁。父亲还常道,若妹妹是个男儿身,必能在举业上有所成就。这倒也养成了妹妹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

    常氏也道:“四弟妹确实才情高,每每听四弟妹吟诗作画,我这做大嫂的都敬佩不已。”

    段宏对常氏这番表扬也是与有荣焉,又指了桌上拿一排毛笔问道:“这些笔你们夫人使得最多的是那一只?”

    卉瑜顺着段宏的手一看,只见长的短的,圆头的尖头的,不同毛色笔头的,挂了大概十来只毛笔。

    那丫鬟又是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夫人作画写字用的笔都不同,倒是都常用。”

    卉瑜都无语了,那些毛笔握笔处磨损不一,有都脱了颜色的,有还光鲜如一的,一看便知常不常用。那丫鬟居然还说都有在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明显就是对母亲日常生活不了解。常氏怎么找了这么个人?

    段宏似也觉得这丫鬟不靠谱,虽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已不太好看了。

    待到了段氏的卧室,那丫鬟更是一问三不知。

    常氏也觉得面上挂不住了,急忙解释道:“实不相瞒,昨儿我先到了浣竹园查看园里的情况,谁知竟发现有下人偷走了四弟妹的饰物,情急之下就将浣竹园里的下人都先关了起来。临时又在四房里找了丫鬟过来伺候。谁知这找的丫鬟这般不了解主母。本来家丑不意外扬,我也不想提,只是这丫鬟太不懂事,我怕败了四舅爷的兴致,坏了四舅爷的事,这才不知羞的说了……”

    段宏听了面色微霁,道:“这般事情是要好好审理,严加惩处。”

    既没了段氏身边的大丫鬟带路,段宏就挑了段氏的梳子并几个首饰,便作罢了。

    待回了百花院,方妈妈钻进耳房给卉瑜泡茶。绛红早在里面烧热水了,见了方妈妈进来,便问道:“妈妈这么快就回来了?四舅老爷都寻了些什么物件?”

    方妈妈寻了个凳子坐下,道:“嗨,还说呢,昨儿浣竹园出了窃贼,把夫人的头面偷走了,幸而被大夫人发现,现如今将浣竹园的仆妇们都关了起来待审。今儿匆匆忙忙寻了个不知哪儿来的丫鬟给四舅老爷领路,一问三不知的,四舅老爷都不高兴了,后来随意找了几个小物件就罢了。”

    绛红眼中划过一丝慌乱,道:“那玉边,菲白也都被关起来了?”

    “可不是,我还觉得奇怪,怎么没让玉边,菲白领路,她两可是夫人往日得用的。”方妈妈道。

    绛红也无心再与方妈妈聊天,说了几句话,水烧开了便走了。

    主屋里,卉瑜和彩云,诗儿一块做着常氏的衣服。

    彩云已经把长裙的衣料裁了下来,正用了丝线把衣服缝起来,卉瑜则用一个套子套了一块布子,练习镶边,诗儿则给彩云打着下手。

    方妈妈端着茶水,翠绿拿着一托盘的果子,走了进来。

    翠绿打趣道:“哎呀,姑娘现在手艺见长呀,这边镶得越来越好了。”又看到诗儿给彩云压着边穿线,又道:“诗儿也是有模有样的,怨不得大家都说你是彩云小徒弟,彩云姐可真是名师出高徒呢。”

    这翠绿,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高了。卉瑜道:“翠绿这张小嘴啊真是越来越甜了,方妈妈快给翠绿一杯水,免得她嘴巴里糖太多了,腻得慌。”

    方妈妈也乐了起来,道:“老奴瞧着姑娘这张嘴呀也是不得了了,我们几个加起来也及不上姑娘的伶牙俐齿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一时间主屋里一片欢乐。

    卉瑜看着大家高兴,便让彩云和诗儿都歇下来,让翠绿把果子都拿过来,让大家分着吃。

    托盘里放着好些新鲜下来的桑果,还有其他一些时令果子,但是看着都没桑果水灵。

    大家都捡着桑果吃起来,只有诗儿一人吃着其他的果子。

    翠绿说道:“诗儿怎么不吃桑果,你不是爱吃吗?”

    诗儿勉强笑了笑,说道:“看着大家都在吃,诗儿便想着等姑娘,妈妈和姐姐们都吃完了我再吃。”

    翠绿道:“哎哟喂,诗儿这么乖巧懂事呢,来,姐姐赏你点桑果吃。”

    说着就把桑果捡了几个塞到诗儿手上,诗儿也不好推脱,只能笑着吃下了。

    到了晚饭时间,画儿给卉瑜端了吃食进来,卉瑜脸上现出惊讶,问道:“今儿不是诗儿当值?怎么画儿来了?”

    画儿答道:“诗儿身上起了疹子,就换了奴婢来伺候姑娘。”

    “怎么突然就起了疹子?有叫了大夫来瞧吗?”卉瑜关切道。

    画儿摇了摇头,说道:“诗儿说了是在花园里闻着花粉了,睡个晚上就不碍事了,就没叫大夫。”

    原来是花粉过敏啊,没想到诗儿还是这种体质,也没听她提起过。

    正在这时,翠绿走了进来,看见是画儿在摆吃食,也问了一遍。画儿还是照着刚才的话回答了。

    翠绿诧异道:“不会吧,原来姑娘屋里放了隔日的花儿要扔了,诗儿还巴巴地求了去,说是要做干花。要是真闻了花粉就起疹子那会早起了。要不还是叫个大夫瞧瞧去,别耽误了治病。”

    卉瑜听了翠绿这么一说,也觉得还是叫大夫确诊一下比较好,别到时候本不是什么毛病的扛着扛着就成了病。于是吩咐了方妈妈去找个大夫。

    谁知大夫瞧过之后竟说不是因着花粉起的疹子,而是吃了桑果的原因。还说诗儿起先死活不让大夫瞧,后来还是翠绿按着给大夫把了脉。

    卉瑜听着脸色沉了下来,自己好心好意找个大夫给诗儿看病,她还不乐意,诊断出来的病因也不是之前诗儿所说的花粉过敏,那就是诗儿撒谎了。可她为什么要撒谎,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疼惜吗?

    突然间,卉瑜想起了之前诗儿吃桑果把披风染色的事,如果诗儿一直知道吃桑果会过敏,那之前她就是故意弄脏披风的了…

    可是她弄脏披风做什么?难道不怕被责罚?亏得当时这么多人都为了那披风着急忙慌,搞不好根本就是诗儿作祟,卉瑜一想到诗儿是挖了一个坑等大家跳进去就来气,便决定要好好审问一番,绝不姑息,不然这些下人们都不把主子放眼里了,竟然给主子下套。

    待到了诗儿的房间,只见她蜷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个脑袋,脸上隐约能看到红色的斑斑点点。

    卉瑜也懒得过问她的病情,直接问道:“诗儿你为何要谎称是闻了花粉起疹子?之前弄脏披风之时,是不是故意的?”

    诗儿急忙从床上踉跄地起身道:“姑娘,奴婢绝无欺瞒之意,奴婢打小闻着花粉就会起疹子,此次也是以为因着这个才起的疹。至于弄脏披风之时,奴婢也并未有起疹子啊。”

    翠绿听到卉瑜的问话,也忆起当时之事,对诗儿也起了疑心,拉开诗儿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把干花,道:“姑娘看,这是诗儿柜子里的干花,诗儿一直都喜欢做干花,若是闻了干花起疹子,那这些干花是怎么做的?”

    卉瑜也看向诗儿,道:“诗儿,翠绿所说之事你又如何解释?”

    诗儿见瞒不过,连连给卉瑜磕头,道:“姑娘饶命啊,诗儿不是故意要欺骗您的,都是琴儿,琴儿给奴婢出的主意。”

    然后就把琴儿怎么帮她从外边弄了桑果,她又怎么故意吃了弄脏披风,又乘机亲近彩云,拜彩云为师都一一说了出来。

    卉瑜都震惊了,不是因为诗儿打了彩云的主意要找门路去长房,而是琴儿居然能把握翠绿,彩云的性格弱点,设了这么个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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