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玩意也叫地图,你看看,能认出是哪儿不?”萧兀纳一走洪涛终于忍不住了,装了一天孙子很难受,又没人可以用来出气。

    正好手里拿着萧兀纳留下来的羊皮地图,打开一看,就是它吧。啥破玩意,如果不画图这张羊皮还能值几个钱,现在全糟蹋了。

    “末将真不识得只是大人要把生铁送往辽国,此事不妥。”黄蜂从地上捡起羊皮看了看,确实和大人画的地图有很大差别。谁对谁错暂且不论,海船去辽国的目的他听见了,心中不太痛快。

    “你钓鱼可有长进?”洪涛没给黄蜂解释为何要往辽国送生铁,他还不够资格听这些战略层面的机密。

    “还不如大人。”黄蜂做为皇帝御赐的贴身侍卫,通常都是驸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驸马喜欢钓鱼,没事儿就去河边晒太阳,他也得一起挨晒。但做为一个内官,又是练武之人,耐心必须够。一来二去的他也能安安静静的钓上一两个时辰不叫苦,有时候比驸马钓的还多。

    “钓鱼除了鱼竿、鱼线和鱼钩之外,还需要什么?”

    “鱼饵”黄蜂有点烦了,不答问题就不答,何必打岔呢。

    “鱼饵有些什么讲究?”可洪涛就像故意为难人一样,明明看出来黄蜂不太高兴还追着问。

    “钓不同的鱼,需要制作不同口味的鱼饵,务必要让鱼儿喜欢大人是拿辽人当鱼了!”

    这下黄蜂终于有点收获了,本来嘛,驸马从来不是卖国求荣的奸臣,怎么可能和辽国人眉来眼去呢。是自己想多了,不对,是想少了,脑子不好用。

    “想蒙人,就得先让对方觉得占了便宜,否则谁会上你的当?这个简单的道理有时候大部分人都不理解,包括你在内。将来这件事儿有可能会成为本官的罪责,到时候如果有人问起此事你就说全然不知,也没听到本官和萧兀纳的谈话。不要逞一时之快,在朝堂里玩义气死的最快,还没人收尸。”

    黄蜂能想明白,洪涛也不在意他知道。裴英是个什么德性,黄蜂有过之无不及,嘴巴太严。但黄蜂真没有裴英的政治素养,也没在朝堂里历练过,光嘴严还不足以保命。

    不管他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年来最兢兢业业的就是此人。只要自己出事儿他必须跑不掉,还得被当成重要人证。自己也没能力解救,只能多打打预防针,是福是祸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只要大人能打败辽人,谁也不能诬陷大人有罪,这是天大的功绩!”黄蜂肯定是听不太明白驸马所言为何,觉得这种事儿不太可能发生,有点杞人忧天。

    论打仗他只服一个人,必须是这位驸马。党项铁骑挡不住,契丹骑兵同样也没戏。只要能打赢辽人,除了谋逆之罪,谁还能为难大宋第一功臣?

    “皇家无情你出身宫中,想必对这句话有充分了解。当一个人可以言出法随时,世间就没有道理可讲了。我们先不聊这件事儿,本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

    “末将听命”每次一说到皇家的事儿黄蜂就没法接话,好在驸马从来不为难自己表态,都是点到为止。

    “这次北伐六皇子也要随军出征,本官若是死了大家还能活,如果六皇子战死,新军和所有将领都得陪葬,其中也包括你。所以本官要让你去保护六皇子,如遇战事不利,谁的命令也不用管,马上带六皇子逃,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吗?”

    “末将不太明白,有大人在何人能伤六皇子?”黄蜂还真实诚,不明白就说不明白。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届时不许和本官说什么皇命在身之类的屁话,否则先斩了你,别以为本官不敢!”这件事儿还是不能说,和前几辈子一样,洪涛在做大事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只需要服从。

    这一点恐怕再穿越十次都改不过来,不是刚愎自用,而是运用的体系完全不同。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的全部想法,那还出个屁主意。

    特里公主最终还是留在了府衙,萧兀纳在她的小院里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人匆匆北归了,连馆驿都没去。看样子他是真着急,身上背负的压力也真大。

    可以理解,他做为这件事儿的撮合着、实际执行人,成功了要把功劳分给皇帝和其他大臣,失败了,黑锅全是他一个人背,不可能不急。

    不管在辽国还是宋朝,真出力办实事的官员总是最倒霉的。萧兀纳这几年在政坛冉冉升起,差点连公主都娶了,契丹贵族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暗地里盼着他出事儿的肯定不在少数。

    比起萧兀纳,特里公主就要幸福多了。她不用愁身份地位会遭人排挤,还憧憬着两国联姻带来的和平盛世,整日里除了去学堂听课就是找机会抓住王诜请教。

    宸娘走了,她不光代替了宸娘的位置,还有过之无不及。用她的话讲要在自身素质上和未来的夫君尽可能看齐,免得以后两个人没法聊天。

    别看这位契丹公主是个直性子,可在道理上懂的还挺多,并不比很多有学问的人差。

    不过洪涛可没功夫再去找机会看大腿了,别说特里公主,绿荷和紫菊都很难见到他,只有周一日能时不常见上一面,但也都是说完公事就去各忙各的。

    往年的冬天都是最闲在的时候,忙了一年从上到下都要休息休息,节日也多,热闹完春天也就到了,又得接着忙碌,就是这个命。

    但洪涛不打算认命,谁说冬天就必须休息,那是农业社会抗拒不了大自然不得不采取的应对措施。农民能休息,各家工坊又不用看老天爷脸色吃饭,该干嘛干嘛,不光干,还得加班加点的干。

    也不白干,工钱加二成。其实不给加工钱工匠们也不会撂挑子,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什么工作时间、休息日、福利待遇的意识,只要东家有活儿就干,总比没活儿干没钱挣强不是。

    洪涛则是一家挨一家的工坊转,这里待两天那里住三夜,凡是有任命的工匠挨个找来聊聊。这一圈转完都到正月了,元日和灯节也是在山沟子里和工匠们一起过的。

    有他在过节必须热闹,新军里的厨子调过来十多位,也没啥精细菜,鸡鸭鱼肉大盆招呼,但酒不管够,每人两碗喝完拉倒。

    最后一站才是化肥厂,这里依旧是禁区,任何时候没有特制的通行证谁来了也不让靠近,里面的工匠想出去也不容易。

    “大上,王五他们不在了,这里全靠你一个人张罗,辛苦啦。”洪涛在化肥厂里没找到人,直接去了玻璃作坊,高俅正举着吹管吹玻璃呢。

    “辛苦谈不上,只是实验室那边有些顾不上,好多都耽搁了。”高俅还是老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愿意在实验室里捣鼓那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功的实验。

    而他的休息方式也和别人不同,睡觉、进城、吃饭喝酒、骑马钓鱼都不好,一旦累了或者让一次次的失败打击了,就去玻璃窑里吹玻璃器皿玩。吹出一桌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啥都不发愁了,身上也不累了,继续钻进实验室接着捣鼓。

    “你这弄的是什么玩意?”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半尺多高的物件,既不是炊具也不是酒具,洪涛怎么看怎么眼熟,又摸不准。

    “王大给了几张大人的画作,里面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据说都是以一敌万的大杀器。学生想不通这些神器该如何造,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只能按照画上的样子用玻璃吹造出来,权当过过瘾。”

    高俅一边说一边从吹管上剪下一个手指粗的玻璃管,趁热粘在了桌上的那堆玻璃物件上,这才放下吹管,擦擦手站在一边准备聆听教诲。

    “哦,我说看着有点眼熟呢,合算你弄了个玻璃坦克!哈哈哈哈你娶了个会过日子的媳妇,本官画这些的时候她也就十一岁,那么小就知道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了。让我瞜瞜这根炮管子有点短,再长这么一小截就更像了。”

    一杵上那根小玻璃管子就不用猜了,这要是再不认识妄为穿越者。高俅用玻璃吹了一辆坦克模型,真和儿童团刚成立时自己给孩子们画的差不多。

    “学生再吹一根”高俅还挺认真,把图画拿过来对了对比例,打算修改。

    “得得得,别改了,做的再好也是扔炉子里的命。王五他们都走了,也没说去哪儿,你就不想问问?”

    洪涛最看重的就是高俅的认真踏实劲儿,自打他从雪山上捡了一条命来,就好像看透了世间红尘,不再问世事。

    “王大说先生自有安排,这些事儿也不是学生该打听的。”高俅的答确实像个老和尚,眼皮都没抬,估计连脑子都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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