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定好容易将南平城守军出现的逃降事件弹压下去,已经开始离散剩下的守军将领,陈友定又不是很放心,生怕他们会和刘守仁一样,而这些将领也看出陈友定对自己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不信任感,心情更是不好,虽然还不至于忿然走上刘守仁的路,但是做起事来却是心不在焉,混一天算一天。

    南平城出现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城外江南军,他们依然每天有条不紊地继续在火炮和火枪的掩护掘进,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把壕沟掘到南平城下。看着日益逼近的壕沟,守军已经意识到危险,拼命地用箭矢、滚石、易燃物等进行压制,但是在日夜不停的火炮轰击下和时不时打响却精准无比的火枪“狙击”下,这些动作不仅收效甚微,反而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主持北门防守的陈宗海还组织的几次反击,挑选了三千精兵勇士出城突击,准备打退江南军的逼近,填平这些目前还不知道用途、但是看上去应该很危险的壕沟。可是他们每次出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总是被躲在壕沟的江南军用火枪齐射和九斤野炮散弹给击退了。

    尤其在夜里,只见城外火光满地闪动,轰声不断,惨叫声遍布各处,守军连江南军的模样都没有见到就被迎面打来的铅弹像暴雨一般洗礼着。第一夜袭,江南军还吃了点亏,到了第二次,江南军在各处设置火堆,一有异动就点燃,只见火光到处闪动,清楚地照亮了从城里偷跑出来的守军,己方却隐在壕沟里,远用火枪和火炮轰击,近了用刺刀迎敌。偷袭几次,陈宗海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损失了。南平城有守军数万这没错是精锐之师也没多少,加上刘守仁等降将带走了一部分,要是继续打下去估计这精锐就得全填在城外。

    下午时分,响了一上午的枪声炮声终于变得稀稀落落,陈友定和陈宗海站在城门后看着又一次出城反击失败的军士们黯然地走回城中,两人的心情都不好。早上出去四千余人,现在互相搀扶着回来的不过一千多人,他们还都或多或少身上带着伤,脸上的神情早也变得麻木不堪,一走进城门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坐在地上,有的冷漠地看着地,有的抱着头在那里悄声哭泣。

    “海儿,不用再派兵出去送死了。”陈友定黯然说道。

    “知道了父亲。”陈海早就不想派兵出去了,只是一直咬着牙坚持着,因为这是被围困的南平唯一能做出的事情。

    “而今为父才知道江南之的厉害。”陈友定长叹了一声说道,“当日江南之师气势汹汹来到南平城下,我以为他们激愤之下会死命攻城父也好依仗城守给予迎头痛击,一挫锐气。可曾想他们心有大怒,却没有失去理智,反而是按部就班地围城、清理外围,伺机一举攻城。这份冷静,反而更让人心寒。”

    陈宗海听这里,仔细一回味,这才明白父亲所言,最可怕的敌人不是那种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莽夫,而是把愤怒藏在心里做为动力的冷静杀手因为等到他们像狼群一样将自己所有的依仗一一清除之后,最后一招便是直掏心窝。想到这里宗海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江南之师果真是名不虚传。

    而就这日下午,常遇春召集了邓友德、朱亮祖、花云、侯明、廖永忠等人。

    “闲话少说。明日凌晨。炸塌北门和西门军齐。一举攻破南平捉陈友定父子。为赵德胜将军报仇!一雪定远军之耻!”常遇春冷冷地说道。

    “我等誓死从事!”众将齐声应道。

    “好!”常遇春扫了一眼众人到了他们脸上地决心。不由点了点头然后往旁边一让。由参军长开始讲解各部地任务。

    侯明回到营中。立即召集属各团统领和都营。他坐在那里。一言不。低着头一直在看着地。过了许久才昂起了头。只见他双目赤红。泪光闪动。

    “诸位。不好意思。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侯明强笑了一下说道。众人都默然无语。他们都知道。侯明从江宁6军学堂出来后便一直跟随着赵德胜和花云。对赵德胜地感情深厚。加上这次赵将军又是为救他而伤重不治。故而在南平城外所有江南军中。他可以算是报仇最心切地。

    “今日请大家来。不为他事。中军常将军传下军令。明日攻城。诸位做好准备。还有就是先指定顺位指挥官。如果我战死。请诸位务必找到陈友定。死活不论!以慰赵将军在天之灵。”

    侯明脸色肃然地说道,江南军自从执行军衔制后,如果指挥官阵亡,一般都是按照军衔高低依次接替,军衔相同则按职位高低和重要性来确定,而指挥官也可以指定指挥官接替顺序。众人听到侯明如此说,心里已经明白明日一战,他是不死不休。

    在另一个大营里,花云把任务布置好了以后,便让亲兵搬来一块磨刀石,然后在磨石上细细地打磨着那把闻名江淮、跟随他多年的钢剑。磨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钢剑已经被磨得寒气逼人,锋利无比,花云轻轻地抚摸着剑身,最后轻轻一弹,只听到嗡的一声轻响,如凤王长吟,这位从未在外人面前落泪戚伤的淮西第一剑客泪如雨滴,许久才惆怅地叹息道:“老伙计啊!老伙计!”

    六月初三凌晨,轰的一声巨响震撼了整个南平城,正在浅睡的陈友定一下子从床上跃起,他站在屋子里,轻轻地听着,可是一切还是那么沉寂,仿佛这种巨响扫平了南平城的一切声响。刚准备叫人时,陈友定突然又听到一声巨响,这声音是如此的巨大,仿佛山崩地裂一般,陈友定站在那里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传来的颤抖,平日坚实无比的地面今天却像是筑在水面上,摇晃不已。

    好容易才稳定下,却听到数不清的熟悉枪声炮声

    响起有隐隐传来的呐喊高呼声。看来是江南军了,他们一步步收紧套在南平脖子上的绳索,现在终于开始致命一击了。

    侯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甚至过了花云。他头裹白布,手持长刀,率先冲过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北门城墙,第一冲进南平城。这一段城墙上的南平守军算是玉石皆焚了,最先清醒迎上来的是驻扎下城下的预备队,他们虽然也受到不少的波及,不过一些悍勇之士从尘土中爬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城墙方向奔出。

    侯明刀如闪电般挥去个刚迎上来还没来得及摆开姿势的守军一个胸口上出现一道血沟,一个脖子划出一道长口子,各自捂着伤口在那里不动了。侯明脚步不停,继续往前冲,一刀便刺进迎面冲来的守军,然后全身用力,推着他便向前冲去,一直冲到守军人群中才拔出长刀,然后挥了一个半圆两个人头立即飞天而去。

    相对于侯明的刚猛,花云的剑却是轻疾狠毒,他快步地在人群中走动着,每走一步,手里的剑便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出,骤然就接近了守军的脖子,然后轻轻一抹,便了解了一条性命。花云像是在散步一般在人群中前行,他的脚步不疾不徐,但是手里的剑却疾如闪电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抹出一条红线,真可谓是一步一杀人步血流成河。

    过五万江南军从北门和西门两个被炸开的缺口里冲了进来,一时南平城如同沸腾的锅,人声响彻不绝。陈友定刚穿好铠甲,便看到一个灰蒙蒙的人冲了进来,仔细一看是他的儿子陈宗海,他喘了几口气始讲述外面的情景。

    由于城防日紧,陈宗海天没亮就起身赶往北门检查刚走到离北门还差一条街,突然感到一股震动从地底下传来后是数十丈宽的城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撬了起来,向空中腾起,还在陈宗海目瞪口呆时,一股巨大的冲击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迎面扑来,差点将其冲倒在地,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碎石和尘土直飞过来,旁边的卫兵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挡住,可是还是有一块碎石击中了陈宗海的肩膀,将其打倒在地。

    陈宗海卧倒在地,右肩剧,但是却不敢抬头,只听到无数的碎屑从自己的头上呼啸而去,还有不少石块噼里啪啦落在周围,旁边的亲兵惨叫连连,被击中了不少。过了一会,等到声响停止下来,陈宗海才敢慢慢抬起头,这时他才看到,随着尘土逐渐落地,巍峨耸立的城墙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了近百丈的废墟。

    陈宗海摇缓缓站起身来,现自己全身上下全是灰尘,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尘土,旁边幸存的亲兵也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为陈宗海取下一个挂在铠甲上的物件,陈宗海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支断臂,正好挂在自己的后背。这断臂的血迹早就被沾满的尘土吸干了,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陈宗看了一眼这支断臂,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城外传来巨大的呐喊声,然后有数百个人影和红色的旗帜出现在缺口废墟上。陈宗海知道己军在人多势众的江南军面前挡不住多久,加上担忧父亲,便转身往陈府跑去。

    “父,江南军已经从北门杀进来了,我军难以抵挡。请父亲早做决断。”说完情景后陈宗海劝言道。

    陈友定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声说道:“还有什么还决断的,誓死抵挡,将江南军赶出城去。”

    陈宗海叹了一口气后便做声了,江南军水6大军将近十万,是南平守军的一倍多,现在城墙已破,守军还有什么依仗的。

    默然中,外面的杀声似乎更大了,这时陈府匆匆又走进来几个人,正是参政文殊海牙、同佥赖正孙、副枢谢英辅、院判邓益等人。他们一进门便高声急道:“陈大人,西门、北门已经失陷,江南军已经杀入普化街,我们该怎么办?”

    普化街位于城中位置,江南军既然已经杀到那里,也就是说一半的城池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守军就是想守,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真是兵败如山倒。”陈友定叹了一口气道,“而今大势已去,尔等可择机出城,再图恢复,报效朝廷,我只能尽忠职守了!”

    “父亲,大人!”陈宗海与众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我主意已定,尔等不必再劝了。”说罢,陈友定转身进入内院,众人只得泣泪告辞。陈宗海跪倒在门外,准备与父亲一起自杀,却被陈友定骂道:“你想我陈家绝嗣吗?还不赶紧出城逃生去!”

    陈宗海挥泪而去,乔装打扮投东门,谁知各门被江南水6大军死死看住,出来一个人看押一个人,绝不放走。看到前无去路,各处喊杀声又近在眉睫,文殊海牙见事急,只得投井自尽。赖正孙、谢英辅、邓益略一商量,便打开东门,伏地乞降。

    陈宗海惘然无路,在城中四处窜动,却迎面撞上了率军杀进来的朱亮祖,刚想反抗一二,却被朱亮祖几招将兵器击飞,陈宗海还准备殊死挣扎一番,朱亮祖却不耐烦了,前面还有不少溃军需要围剿,他耽误不得,于是便掏出水师赠送的短铳,对准如疯虎一般的陈宗海便是一枪,正中其胸口,不一会便断了气。

    侯明在前,花云在后,两人率军直冲入陈府,却见府中一片狼藉,众人已经逃散无踪,只有陈友定身穿元廷官服,坐在正堂椅子上,嘴角却渗着黑血,一探鼻口,却已经毙命多时。

    没到黄昏,南平城便慢慢平静下来,主将已死的守军早无斗志,大部分缴械投降,福建最大的势力-陈友定随着南平城的失陷宣告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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