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尧发现了,寒假中急雨只有在他回来的时候才会把暖气打开。

    他柔声劝道:“s市的冬天又湿又冷,别把自己冻坏了。”

    急雨则笑笑:“暖气开久了我怕会上火。你今年就要毕业了吧?”她眼中带着不确定的神色望向他,“会回s市的吧。”

    她还记着暑假里两人重逢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嗯。”陈羽尧重重地应了一声。

    急雨开心起来,“那我们一起住吧。”

    见陈羽尧眼中闪过讶色,她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红着脸道:“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另外租房子了。”这里本来就是两居室。“而且,这里本来就是你租的……”

    陈羽尧看着她,不说话。

    “如果你喜欢主卧,我可以腾出来让给你的……”急雨的语气很诚恳。

    真是个傻丫头。

    陈羽尧存心想逗她一逗,“你不知道男女合租有很多不便么?”

    “那指的是陌生男女。”急雨很高兴他把自己当“女”人看,“我们在千灯镇就住一起啊。”

    “那怎么能一样?”陈羽尧道,“我们那时是邻居。”

    “现在也是隔着一堵墙啊。”急雨道。“如果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为什么不敢住我旁边?”

    即使是兄妹,大了也要避嫌。何况他们又不是亲兄妹……

    急雨就是要让陈羽尧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将她妥善安置。明知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大可以几个月不来看上一眼。

    可是,他却牵挂她,怕她过得太清苦。或许当年的他处在急雨这个年龄段时,尝尽了个中苦楚。他不舍得她也如此。更何况自己有这个能力让她免于颠沛。

    “这世上有没嫁娶就分家的兄妹吗?”急雨问。心里却想着,你不把我当兄妹,那最好。

    “说的有道理。”陈羽尧道,“只要你不怕我们会打扰到你?”

    “你们?”急雨脸色有些白。

    她想起来了,陈羽尧有女朋友的。但是司徒阙却告诉她,已经分手了。难道……他又另结了新欢?

    “我养了一只猫。”

    急雨刚松了一口气,心不由又吊了起来,猫?

    “怎么会……想起养猫?”急雨道,“你那么忙……”

    “这你就不懂了,猫的独立性很强,不那么黏人。而且很爱干净。”陈羽尧突然觉得,这些特点用来描述急雨都很贴切。

    其实不光是陈羽尧,连顾念珠都说过急雨是个“猫系女。”

    这大概才是同性相斥。急雨不喜欢猫。但是与陈羽尧同居的是一只猫,这一点还是令她高兴的。

    急雨决定尝试着接受它,于是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陈羽尧含糊地道:“叫它什么都没关系,反正它只要心情不好,你怎么叫,它也不会搭理你。”

    “它不会叫‘小雨’吧?”

    “不是。”陈羽尧矢口否认,“叫小娘鱼。因为它是个妹妹。”

    “哦。”急雨点点头。“它还听得懂苏白。”

    “……”

    过完年之后,图书馆重新开馆,但急雨没有再去了。

    陈羽尧请人来装地暖,急雨诧异道:“房东答应吗?别破费了。”

    “和房东沟通过了。”陈羽尧道,“你别管了,安心读书。”

    “别花这个钱了……”急雨道,“我不怕冷的。从前冬天我也是这么过的。”

    他摸摸她的头,“是我怕冷。”

    搬过来也好,他不愿意急雨日子过得太清冷。

    急雨坐立起行,立即将另一个房间收拾停当。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陈羽尧带着“小娘鱼”搬了过来。

    “小娘鱼”是一只金吉拉,体态比波斯猫稍小,但显得更灵巧。

    刚来到陌生的地方,它十分害怕,躲在陈羽尧房间的床底下不肯出来。

    “小娘鱼”模样俊美天真,眼睛大而圆,叫声尖细,会认主人。撒娇的时候只对着陈羽尧叫唤,对急雨怀有浓浓的敌意。

    每当急雨和陈羽尧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之时,它就会突然从身后一跃而下,落到他们中间。急雨本以为养它,就和千灯镇时家猫的待遇别无二致,结果人家根本不吃饭,吃专供的猫粮。

    “家常饭菜里含盐量过高,它如果吃了,不仅毛发会失去光泽,还会不停地流眼泪。”陈羽尧把它抱在怀里,梳理着它身上的毛,眼神宠溺,“一次还不能给它吃太多,不然它会发胖的。”

    真是人不如猫系列。

    急雨和“小娘鱼”互相看不顺眼。

    但是陈羽尧不在时,急雨还是会按照他交待的那些事项,去尽心尽力地照顾它。

    急雨心细,眼睛清洁和耳部护理的事她都可以做得很好。唯独修剪指甲,只能由陈羽尧来。

    她还没碰到它的猫垫,“小娘鱼”就冲它抗议。

    日子久了,急雨和“小娘鱼”算是勉强接受了彼此的存在。

    开学近一个多月后,急雨发现它在春天时掉毛掉得厉害。虽然她没有严重的猫毛过敏,但是鼻子总打喷嚏的滋味也相当不好受。

    急雨忍着不说。但由于概率太高,还是被陈羽尧发现了。

    为了急雨学业上不分心,也为了她的健康考虑,陈羽尧提出要搬走。

    急雨不答应,“我查过了,过了春天这阵子就不会掉这么厉害了。”

    是的,她没有撒谎。但过了春天,还有秋天。春秋两季时金吉拉猫掉毛都很疯狂。

    但这不重要。急雨才不想因小失大。

    直到有一天,她发起了高烧。晚自习的时候,人就觉得不舒服,恹恹的有气无力。

    她去医务室量了一下体温,发现烧到了38摄氏度。医生建议她挂水,她摇摇头,拿了药,决定当晚回家后早点上床蒙头睡上一觉。

    到家之后,她发现“小娘鱼”不见了。自从一人一猫入住之后,她休息的主卧的阳台推拉门都是关好的。

    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急雨在厨房烧了壶开水后,在家里各个角落展开搜索。

    先是找了陈羽尧的卧室,接着是沙发底下,卫生间的各个地方,最后连关上门的阳台也找了,还是没有。

    热水已经烧开,她把药从书包里拿出来走向厨房,打算先把药给吃了。

    家里没有预留凉开水。她准备拿出一只干净的碗盛水散热。

    结果刚拉开碗柜,“小娘鱼”就躲在里面,把急雨给吓了一跳。她尖叫了一声后,随后准备把它抱出来。

    不料“小娘鱼”狠狠地给了她一爪子,在她的胳膊上抓了两道血痕。

    急雨捂着胳膊,吃痛不已。

    还好。陈羽尧说起过,这猫是打过针的。

    她把碗盘都拿出来统统拿出来洗一遍之后又用开水进行清烫。

    吃完药后,已经快十一点钟了。急雨想,陈羽尧今天八成有事不回来了。

    急雨强忍着不适,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她四肢发麻,一口气也喘不上来了。她感觉到自己指尖突突地跳,看什么都很模糊,然后天地倒了个个儿,她倒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小娘鱼”到了她的身边,“喵喵”两声,然后用温热的舌头舔着她胳膊上的伤口。仿佛是在给她道歉和安慰。

    但急雨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自己的时间停止了。

    陈羽尧是凌晨一点钟才回来的。当他进门时看到昏迷的急雨,整个人都失去了方寸。

    “小雨!”“小雨!”

    急雨能听见他在喊她,但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陈羽尧触碰她时才发觉她身上的温度高得烫手,他连忙打电话叫了120。

    到最后的最后,急雨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戴着呼吸机躺在病房里。

    直到护士走过来帮她吸痰,急雨才知道自己因为肺部感染竟然进了重症监护室。

    摘下呼吸机那一刻,她感觉窒息,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呼吸了。胜在护士的动作很利索,完成之后又重新给她戴上了。

    她在奋力呼吸的时候,突然流下了一滴热泪。

    icu里是没有时间的。

    里面见不到太阳,永远亮着的都是led灯。

    在这里只呆了三天,但是急雨充分领略到生命的可贵,以及呼吸机与制氧机的区别。

    制氧机产生的噪音有点大,氧气瓶里咕咚咕咚的声音让她睡不着。

    医护人员的聊天,病人的**声,间或家属的哭声,重新塑造了她对生命的认识。

    直至急雨转到了普通病房之后,陈羽尧才得以见到她。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鼻头是酸的。

    急雨见他整个人都清瘦了,眼睛里还布满血丝,不禁有些心疼。她冲他咧嘴笑了笑。

    结果她这一笑,陈羽尧滴下泪来。他连忙起身背过去面向窗户。再转过来时面上已经没有半点痕迹。

    “陈……陈羽尧……”她唤他。

    陈羽尧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在呢。怎么啦?”

    “我……”急雨嗓子干哑,艰难的发出声音,“我不……你走……”

    “什么?”陈羽尧问。

    急雨看了眼他放在枕头上的手,陈羽尧立即会意,把手递给她。急雨在他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划:别搬走。

    “搬”字笔划太多,她划得最吃力。

    写完后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陈羽尧,黑亮的鹿眼中包含渴求与期待。

    陈羽尧明白了,她怕他因为这次这件事带着“小娘鱼”搬走。

    傻丫头,居然认为自己在他心里比不过一只猫。陈羽尧红了眼眶,不,她只是不愿意他做出取舍。任何于他而言重要的事物,她都会尽心竭力地守护它。哪怕她自己再不喜欢。甚至于身处其害。

    陈羽尧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她这样照拂自己。明明她比自己小很多。

    急雨这次之所以病情危急,是由于肺部感染引发的休克。跟“小娘鱼”的那一爪关系并不大。

    陈羽尧却隐隐动了将它送走的念头。

    因为这次重病,陈羽尧帮她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转到普通病房后的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六。傍晚时分,念珠和司徒阙一起来了。

    念珠没有上演坐在她床边削苹果这种桥段,她知道急雨不爱吃苹果。

    但她开启的怨念模式也是令急雨差点招架不住的:“你个死丫头……还以为你的生存力特别顽强,让你住我家你不肯,怎么把自己都混进icu了?”

    因为怕念珠担心,急雨没有告诉她自己被房东赶出去的事。

    “我都说了,你住的那个地方有老鼠出没,阴暗潮湿……”念珠没有察觉到陈羽尧的脸色变化,知道的是她在说急雨之前租的那个里弄,不知道的以为急雨住过渣滓洞。

    “我……”急雨动了动嘴唇,看了一眼她身侧的司徒阙,咽了下去。

    “她现在跟我住一起。”陈羽尧道。

    “什么?”念珠睁大了眼睛。

    司徒阙原本的波澜不兴的脸庞也动了动,他的目光看向急雨。

    “那……你怎么没有照顾好她。”司徒阙淡淡地,“人都照顾到医院来了。”

    陈羽尧瞟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送的那只猫……”

    急雨知道陈羽尧是自律性极强的人,凡事会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眼下竟然用迁怒于人的口气说话,大概是因为眼前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陈羽尧有点孩子气,但只会跟亲近的人表现。

    司徒阙不睬他,只对急雨道:“一山不容二虎。”

    急雨懵然地望着他。

    司徒阙掠了陈羽尧一眼,然后道:“一只是‘小雨’,另一只也是‘小雨’。你连这一人一猫都搞不定,怪谁。”

    小雨?急雨心道,难道不是叫“小娘鱼”么?

    陈羽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来的正好,我要跟你说呢,你把……把猫带回去养吧。”

    “我才不要。”司徒阙道,“我要养,为什么当初送给你?”

    “猫?什么猫?”念珠问道,“可爱吗?”

    “是一只金吉拉,长得倒是蛮好看的。”急雨轻声道。

    “那给我吧。”念珠摇着司徒阙,“我喜欢猫,我想养。”

    “你问他。”司徒阙朝陈羽尧瞥了一眼。

    陈羽尧刚要张口,急雨望向陈羽尧,“它已经认了你当主人,再把它送来送去的,不好。”

    随后她对念珠道:“你不是最喜欢英短吗?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只好不好?”

    念珠摇摇头,“算啦,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我妈不一定肯让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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