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李贵妃给的一包药膏,在邱得用讨好巴结的目光中,杨宁出了凤仪宫。

    回到福宁宫,杨宁陪着永宁公主用完了午膳,因为心忧杨宁山西之行,永宁公主显得闷闷不乐,杨宁就故意调侃打诨,还讲了几个笑话,最终将永宁公主逗乐了,心内的忧愁随之也冲淡了不少。

    用过了午膳,杨宁借口要睡午觉,就回了自己屋里。

    将门插好,杨宁才小心翼翼地自怀里掏出李贵妃所给的那包药膏,考虑到杨宁此次去山西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因此李贵妃就多给了杨宁一些,据她告诉杨宁,这些药膏省着点用,足够杨宁用好几个月的了。

    那药膏呈乳白色,粉末状,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杨宁遵照李贵妃教给他的方法,捏了一撮,放在一个小碟子里,又加了一点点水在里面,然后就用手捏拌起来,很快,那药膏就成了糊状,黏黏的,杨宁试着将这药膏抹在了自己的嘴唇周围,然后涂抹均匀,还不错,这药膏涂在皮肤上凉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据李贵妃说,这药膏都是太医们调配的,他们倒很有些心思,估计调的时候加了一些香精之类的在里面,以让妃嫔们用起来也闻着很自在。

    嗯,文紫嫣也是这太医院的太医,不知道她会不会调配这玩意儿!杨宁不由想到。

    按照李贵妃的吩咐,杨宁等足了半个时辰,待到药膏变干、硬,形成了一张皮儿,杨宁才慢慢在嘴角斜上方慢慢搓,将这药膏的边缘搓了起来,然后,他手指捏出了搓起的一角,一咬牙、一瞪眼,“哧”!一声轻响,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杨宁嘴唇上面的一片药膏皮儿已被他撕了下来。

    妈的,果然很痛!

    杨宁慌忙低头看手里的药膏皮,只见白白的药膏皮儿上遍布着一些黑黑的小点儿,杨宁又急忙使劲搓了搓嘴唇上面的长胡子的区域,虽还有些痛,但却是光滑滑的一片。

    成功了,这药膏果然管用!怪不得那些妃嫔们都用这东西来“祛毛”呢,只是,貌似她们拔的就不是胡子了,那又是什么呢?嗯,头是不可能了,下面的么……,估计也不可能,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没那么“时髦”,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腋下多余长出的……,想想真他妈有点恶心,老子用来抹在嘴上,她们却抹在哪里……,呸!

    杨宁强忍着不去想个别女子的腋下那黑黑的地方,如法炮制,又将下巴上的胡根儿给硬生生粘了下来。对着铜镜一照,比以前白了不少,这可是真正的“面白无须”了,典型的太监模样!

    将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揣好那一包药膏,杨宁想起去山西一事,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张居正,一直以来张居正对自己不错,很为自己出力,自己该和他好好亲近亲近,顺便也探讨一下山西之行!

    出了福宁宫,刚走到建极殿旁的景运门,迎面却正好碰到牟泰领着张为年几个侍卫在巡逻。

    “哈哈,杨公公,这次被我逮到了,自昨日就不见你人影,怎样,今日给你乔迁新居贺喜去?正好也为你和老麻送行!”

    “当然没问题,到时张大哥你们几个全去,人越多越好!”杨宁笑呵呵地道,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怎么,我要去山西的事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牟泰摆摆手道:“岂止是我,只怕全宫里的人都知道了,都说你杨公公如今已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儿,有这立功的事儿就先继着你!”

    狗屁,还“红人儿“呢,隆庆到现在都没有单独召见过自己一次,只怕是忙着逛窑子了!

    “还立功呢,麻将军又不是没告诉你,上次去宁夏,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这点功劳可都是拿命换回来的!”杨宁撇着嘴道。

    “哈哈,这个哥哥自然是知道的,这帮碎嘴子胡扯,你也别往心里去。得,不打扰你了,咱们晚上见!”牟泰说着,就要领着张为年等人离开。

    “哎,牟大哥,和你打听个事儿,内阁值房现在哪位大臣在呢?”杨宁问道。

    牟泰看来平日很少操心,转头望张为年,张为年立刻道:“辅李春芳李大人这几日一直抱病在家,张居正大人头晌儿当值,现在回家了,如今内阁只有高胡子和张四维在!”

    “哦,多谢张大哥了!”杨宁心里想道:多亏自己问了这一问,要是冒冒然去了,让高拱见了倒要惹他怀疑了。

    牟泰领着张为年几个打过招呼离开了,杨宁则打算去张居正家一趟,张居正的大学士府所在的纱帽儿胡同离棋盘街也不是很远,这个杨宁早就打听好了。

    出了皇极门,杨宁正要向东拐向东华门方向,却见南面午门处奔进来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老远看到了杨宁,立刻高声呼道:“杨公公,公公留步!”

    杨宁疑惑的望着那小太监疾步奔了过来,看小太监样子却是面生得很。

    “公……公公,小的叫小三子,是新进福宁宫的,一直跟着向总管办事!”这小太监不等杨宁开口,先解释道。

    “哦,你叫小三子,找我有什么事?”

    “公公,小的本还想回去禀报向总管的,正好你在这,那就太好了!是这样,一直以来,向总管都让小的暗中盯着王安王公公,这两日小的现王安有些异常,于是暗中注意他,今日晌午,小的现他和滕祥的人又有接触,就在刚才,他和几个滕祥的人去了午门外的太庙,好像要抓什么人,小的见事情反常,正要回去禀报向总管……!”

    “抓人,抓什么人?”杨宁心里一动,立刻追问道。

    那小三子一脸惭愧道:“由于是白天,小的不敢靠太近,不过,那太庙平日冷清得很,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太监在那,他们要抓的人,多半就是这几个太监了!”

    “太监?”杨宁猛地记起当初自己刚任福宁宫总管时,由于王安对宫内人头熟,自己曾让他去帮忙打听小乐子下落的事来。

    难道,自己一直找寻不见的小乐子,竟然去了太庙里面当了洒扫太监?若真是那样,这王安是知道自己与小乐子的关系的,难道他是将小乐子出卖给了孟通和滕祥?

    “小三子,你立刻到司礼监找一个叫张诚的,让他带上几个人来太庙,然后再去福宁宫找向忠,让他找到牟泰,多领几个侍卫来太庙,记住了么?”杨宁急吩咐道。

    “记住了,我马上去!”小三子一点头,撒腿就往司礼监方向跑去。

    杨宁快出了午门,向太庙奔去。

    这午门之外到皇城的最南门承天门的路两旁是朝廷六部、六科在宫中的值房,而再往西侧是皇室朝廷祭天用的社稷坛,再往东侧则是皇室祭祖用的家庙——太庙,这社稷坛和太庙已属于最靠皇城的外围,平日里只有逢祭天、祭祖等重大的祭祀活动,这里才会热闹一阵,平日大多数时间里则是冷冷清清的。

    刚进入太庙的大殿,杨宁就看到了滕祥翘着二郎腿坐在大殿一侧的椅子上,后面站了七八个随从太监,王安竟也赫然在列。

    而在滕祥前面汉白玉铺成的地上,却趴着一个低着头的少年太监,旁边两个体型壮硕的太监则正持着茶杯口粗细的红漆木棍,一下一下用力打在那趴着的少年太监的**上,出“噗噗”的闷响,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心生战栗!

    那少年太监虽然低着头,不吭一声,但看那消瘦却又熟悉的身影,杨宁立刻就认出,这少年太监正是自己和张诚二人寻找良久的小乐子。

    “住手!”

    杨宁一下急了眼,猛地窜上前去,一个飞脚就踹在了其中一个持棍太监的胸上,将那太监踹得踉跄后退,杨宁稳住身子,不管另一个持棍太监已经停了下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杨宁的手都扇麻了,那挨了一耳光的太监捂着脸惨叫一声,惊慌地望着杨宁,却是不敢还手,尽管他不认识杨宁,但却认识杨宁身上的正四品内监锦衣蟒袍。

    “瞎了眼的狗东西,竟敢在这里私自设刑?”杨宁红着眼骂道。

    那滕祥没想到杨宁突然冲进来,一切生的太快,他大惊之下,此刻只来得及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后站着的王安也看清了杨宁,顿时面如土色。

    杨宁打了两个持棍太监,犹自不甘休,一回身,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滕祥,此时已非同往日杨宁打了贾世仁的时候,如今杨宁已是司礼监的正四品秉笔太监,而滕祥虽然又复了六宫都太监的官职,但却要比杨宁低了两级,因此,滕祥并没有敢让身后众太监去拦杨宁。

    滕祥不敢阻止杨宁,杨宁却怎么会放过他,杨宁咬牙切齿指着滕祥道:“**你大爷的,又是你这个狗东西,你竟敢阴我的兄弟!”说着,杨宁一步步朝滕祥走去,看来,他也要对滕祥动手。

    杨宁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滕祥,此时他已顾不得品秩比杨宁低,慌忙喊道:“快拦住他!”

    身后几个随从太监立刻绕过滕祥想拦住杨宁,杨宁眼里寒光一闪,冷冷道:“不想陪他送死的就不要动!”

    几个太监摄于杨宁的威势,一时犹豫了起来,滕祥急道:“不用怕他,有孟公公在,他不敢将我怎样!”

    杨宁表情有些狰狞道:“哦,是么,你滕祥竟敢在太庙私设刑堂,这样的罪名,你觉得孟通那丑货能保得了你么?”

    “你——!”滕祥一惊,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太庙乃是皇室宗亲祭祖的地方,是供奉明朝历代皇帝牌位的地方,而他滕祥却在这样的地方动棍对人进行杖责,这可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名,最轻也要判个斩示众之罪。

    几个滕祥的手下太监听了杨宁这话,不由都更是犹豫起来,若皇上真追究下来,他们这“帮凶”也轻不了。

    杨宁恰到时机地道:“你们都退开,我自会上禀皇上,恕你们无罪!”

    这一句话就解了这几个太监的顾虑,他们互望一眼,面露喜色,就要退开。

    王安这时突然一咬牙道:“滕公公,无毒不丈夫,今日之事,不是他死,就是咱死,反正这太庙地处偏僻,谁又知道他到这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杨宁此刻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没想到王安竟会如此狠毒,他尽量压制住火气道:“王安,我杨宁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却为何要出卖我?”

    王安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道:“待我不薄?哼,你待向忠比待我可好多了,你走了,却将总管位子让给了向忠,我王安哪一点比那傻瓜差了?既然有那傻瓜在,我就永远出不了头,我为何不能另投明主!”

    杨宁倒没想到王安竟是为了自己宠信向忠才背叛的自己,他无奈一笑,沉声道:“王安,向忠一进宫就和我在一起,我自然要器重他多一些,但是,你以为有他在你就出不了头就错了,有个词叫‘水涨船高’你知不知道,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走,既然你知道我器重他,他在那福宁宫总管位子上自然呆不长,他升上去了,那位子不自然就是你的了么!只是我没想到,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随着杨宁的话,王安脸上先是露出沉思神色、继而现出一丝后悔,但最后,终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哈,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我告诉你,我就是等不及,我就是不甘心跟在那傻瓜后面……!”

    滕祥突然面色狰狞地道:‘王安,和他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大家一起上去掐死他,完事将尸体悄悄弄出宫去,神不知鬼不觉,咱们为孟公公除了这小畜生,孟公公必定重重有赏!”

    几个太监眼神立刻阴恻恻地向杨宁望来,脚底下已是蠢蠢欲动,一个拿着木棍的太监移到了殿门方向,防止杨宁逃出去。

    杨宁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对方连滕祥与王安在内得有七八个人,其中两个壮硕太监手里还拿着木棍,自己可是干不过他们,让那小三子叫的人走么还不来啊!

    心里不安,但杨宁面上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冷笑道:“你们可要想好了,我既然突然进来,自是从别人那得来的消息,我已派他叫人去了,眨眼就到,你们杀了我,可就跟着滕祥和王安一起见阎王爷了,哦,对了,只怕还得株连九族,连你们家祖坟都得刨了!”

    杨宁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知道张诚、向忠他们来不了那么快,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皇宫修得太大了,直是内宫绕上一圈估计就得半小时,别说这最靠近皇城城墙的太庙了!

    几个太监又被杨宁说得犹豫起来,停止了移动的脚步,滕祥立刻大叫道:“大家不用怕,他是在吓唬我们,放心,不会有人来的,这太庙的其它太监也已被咱们赶到后殿去了,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咱们弄死了他,再弄死地上这小太监,将尸体往东郊乱坟岗子一埋,有谁会知道?”

    到底是积威已久,几个太监终还是听了滕祥的话,背对着殿门站着的持棍太监离杨宁最近,他先动了手,扬起手中的红漆木棍,“呜”的一声就朝着杨宁脑门恶狠狠砸来。

    杨宁眼角始终瞥着两个持棍太监的动静,余光瞥见右手边这太监动了手,慌忙朝左手边一躲,那木棍带着风声擦着杨宁右肩落了下去。

    而就在此时,杨宁左边的持棍太监也几乎就在同时动了手,一扬木棍也向杨宁砸来,杨宁躲开了右边这太监的木棍,却再也躲不开左边太监这一棍,他心里一叹:完了,没想到自己最终的死相竟然是‘脑浆迸裂“,真是太恶心了!

    这一切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杨宁就已危在旦夕,本能地,他闭上了眼睛,眼前最后一幅影像就是滕祥和王安那得意狰狞地笑脸。

    杨宁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脑袋上开花的那一下,但是,他却并没有等来那一下,当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背后起了一阵风,接着就是“噗”得一声闷响,然后就是一人摔在地上和木棍摔在地上的声音。

    杨宁猛地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却是滕祥、王安,以及几个太监个个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左侧,这情形有些诡异,杨宁慌忙想向左手边那持棍太监看去,刚一扭头却又感到身后猛地刮过一道风,然后他右耳又传来一声“噗”的声音,然后就是人体砰然落地的声音和木棍咣当当落地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鬼?

    这个念头蹦出来,杨宁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时他却看到滕祥等人的神色更是惊恐交加,真彷佛见到了鬼一般望着杨宁的右边。

    一切生得太快了,生得太过匪夷所思,但却实实在在的生了,杨宁终于猛得扭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个瘦弱孤寂的背影,那背影的主人渐渐转过身来,对杨宁微微一笑,露出两排如雪一样白的整齐牙齿。

    “宁哥儿,好久不见!”那人轻轻一声,却透射出无尽的温暖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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