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滕祥与我结怨日久,奈何我不得,却将气撒在了我当初的下属王安身上,还胆大包天的将王安带到了这太庙,想是以为这地方偏僻的很,结果,最终造成王安被逼急反抗,血溅在这太庙,滕祥及这几名随从太监如此侮辱皇家圣地,实在罪该万死!”杨宁铿锵有声道。

    “你、你、你说谎,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那随从太监惊恐地对着杨宁大喊道,又对孟通道:“公公,事情真不是他所说的那样的,您、您可一定要救我们呀!”

    其他几个随从太监也跟着连声向孟通求情。

    孟通一脸的难看,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随从太监一眼,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是没办法,虽然杨宁说得也是漏洞百出、疑点重重,但那几个随从太监却根本不顶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说,竟然还信口撒谎,看那小太监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会是受过十几棍“廷杖之刑”的人,仅此一条,这还让他怎么说话!

    冯保冷笑道:“看来事情相当清楚了,刑铁风,将人全都带回厂内,严加审问,一定要一个详细结果,以供本督上禀皇上!另外,派人来验尸,然后清理现场!”

    “是!”那叫刑铁风的彪形大汉一抱拳道,然后挥手让东厂番子们将几个随从太监带走。

    “公公,救我们,救我们啊……!”

    一听说要被带去东厂,那几个随从太监脸色都是大变,立刻嘶声疾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更加尖细。

    “慢着!”一声低喝响起,却是高拱话。

    高拱阴沉着个黑脸道:“冯公公,你们东厂就这样将人带走,未免有些不妥吧!”事情很明显,让冯保将人带进东厂,那此事说方说圆可就由冯保说了算了。

    冯保眼睛一眯,口气不善地道:“怎么,高大人,此事属我东厂侦办范围,咱家将人带走,又有什么不妥了?难不成你高大人要将人带到内阁去审问?”

    “你——!”冯保毫不客气的话语让高拱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带走!”刑铁风得意洋洋地对众番子一挥手道,大摇大摆自高拱面前走过,正眼都不瞧高拱一下。

    “各位,咱家公务在身,就少陪了!”冯保微笑着拱拱手道,然后,他又转对杨宁道:“杨公公,也得麻烦你东厂走一遭吧,公事公办嘛!还有那个小太监!”

    “谨遵督公吩咐!”

    杨宁知道冯保是有意让他离开眼前这是非之地,对小乐子一使眼色,当先向太庙大殿外走去,小乐子随后不疾不徐地跟在了他身后。

    走到殿门的时候,杨宁看似无意地望了牟泰、张诚、向忠等人一眼,实际上是示意他们放心,然后才走了出去,而张诚望着杨宁身后的小乐子则是一脸高兴神色,小乐子对张诚微微一点头,就跟着杨宁离开了。

    接着,牟泰等与杨宁关系亲近的人也都跟着离开了,六部、六科那些看热闹的人也走了,最后,大殿里只剩下孟通、高拱,还有孟通的手下太监及高拱这一系的几个官员。

    “阁老,您看这事怎么办?”孟通沉声对高拱道,语气甚是恭敬,也不奇怪,当初这孟通能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是高拱一力促成的,冯保也因此恨死了高拱。

    高拱一拉黑脸道:“还能怎么办?这次滕祥只怕是保不住了,哼!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废物,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高拱训斥,孟通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但他却不敢与高拱翻脸,只是恨恨道:“这事很多地方都透着蹊跷,那姓杨的小兔崽子说的话更是漏洞百出,这里面绝对有鬼!”

    高拱没好气地道:“有鬼没鬼,现在咱们都不知道了,人被冯保弄进了东厂,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人家手里了,咱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不行啊,滕祥不能就这么白白被废了啊,阁老,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孟通急道,一张酒糟鼻子因为着急显得更红了。

    孟通惊慌失措的丑态不由让高拱厌恶地一皱眉头,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当初自己就选了这么个无用的丑货呢!

    心里想着,高拱嘴上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我抢先去见皇上了,先将此事汇报给皇上,已让皇上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随即他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道:“不管怎样,这刑杖木棍乃是滕祥让人带进太庙的,只凭这一条,咱们肯定是要输了这一阵了!”

    听高拱如此说,孟通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而高拱则又怔怔望了殿门外面一眼,叹道:“这个叫杨宁的小太监真是不简单啊,咱们也许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有可能让咱们在将来满盘皆输……!”

    孟通下意识问道:“什么错误?”

    高拱淡淡道:“没有趁这杨宁羽翼未丰之时,置他于死地!”

    或许是高拱的话说得有些悲观了,殿内众大小官员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杨宁和小乐子出了太庙没多远,冯保就领着人赶了上来。

    他走到杨宁身旁,开口就对杨宁道:“小宁子,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你在里面和他们都没有说实话吧?”

    杨宁微微一笑,却是避而不答,只是道:“公公,今日多亏有你帮我撑腰了!”

    “也好,既然你不愿多说,就不必说了!”冯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被一阵兴奋代替,“小宁子,不论怎样,今日这事办得好,通过这次机会扳倒滕祥,就等于斩掉了孟通的一条臂膀,力量必会大大削弱,哼,等到日后太子继位,咱家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杨宁心里一动:冯保这么说,摆明了是知道隆庆皇帝的病已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了!

    “公公,莫非皇上他——?”杨宁试探着问道。

    冯保恢复了平静神色,淡淡道:“哦,没什么,这样,东厂你就不用去了,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到时候皇上必定要追究,你自己要小心些,就咬定刚才所说的就行,至于其它,我自会有办法!”

    “但是——,我怕那几个滕祥的手下太监不会那么老实,万一他们在皇上面前……!”

    冯保冷冷一笑道:“放心,进了东厂大牢,还不是咱们要什么证词就有什么证词么,况且,很快他们就永远也说不出话了!”

    “那就好,杨宁在此多谢冯公公!”杨宁深施一礼道。

    冯保轻轻一点头,微笑道:“和咱家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对了,这个小太监还是得到东厂走一遭的!”

    杨宁心里一凛,索性道:“公公,实不相瞒,这个太监乃是我杨宁的好兄弟,你看——!”

    “哦,是这样?”冯保并无多少惊讶之色,看来刚才他早已看出了端倪,他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必了!”

    说完,冯保就领着人离开了,看样子正是到东厂方向去了。

    杨宁待冯保走远,这才转过头来,一脸兴奋地道:“乐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简直是太好了,哈哈!”

    见杨宁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样子,小乐子并没说话,但冰冷的眼神里却露出一丝暖意。

    杨宁瞅了瞅太庙方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找地方说话!”说着,拉着小乐子就朝福宁宫福宁宫方向走去。

    刚进福宁宫,却见永宁公主与迎儿立刻从正殿走了出来,一见杨宁就急忙问道:“生了什么事情,听小三子说你让他叫向忠领人去了太庙?”

    “咱们里面说!”杨宁示意永宁公主和迎儿都进去。

    几人进了东暖阁坐下,杨宁就将在太庙生的经过讲了一遍,只是在说到小乐子杀那两个持棍太监时,他并没有透露小乐子会武功,而只是说自己与小乐子情急之下失手将那两个持棍太监推倒摔死了。

    杨宁最后道:“这就是我进宫前的患难兄弟——小乐子!”

    小乐子一脸的冷然,站在那里就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彷佛没听到杨宁说到他一般。

    杨宁不由歉意对永宁公主一笑道:“公主别见怪,我这兄弟性子过于孤僻!乐子,快见过永宁公主,她几次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进宫这段时间里也多亏了她的照顾!”

    小乐子本来直直站在那里,听了杨宁的话立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梆梆梆”!冲着永宁公主就是三个响头,然后嘴里冷声道:“小乐子多谢公主对宁哥儿救命之恩!”

    小乐子这有些冒冒然的举动惹得迎儿掩嘴轻笑,小乐子冷冷的目光立刻如电般射向她,迎儿被小乐子幽幽目光一瞅,不知怎地就是一个哆嗦,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寒意,吓得再不敢将目光望向小乐子。

    永宁公主却是忙道:“快起来吧,你是杨宁的兄弟,咱们都不是外人,没必要这样!”

    小乐子站了起来,立在了杨宁身后,永宁公主望了小乐子一眼,对杨宁微微一笑道:“你这个兄弟对你倒真是忠心,怪不得你自打进宫就一直惦记着找他!”

    顿了顿,永宁公主面色变得有些凄然道:“想不到那王安竟然因为你器重向忠就心生这等怨恨,更没想到他竟如此烈性,唉!说到底,还是争权之心蒙蔽了他的双眼,才让他落得这等下场!”

    想到王安临死时那费力扭转脖子想跟自己说话时的情形,杨宁心里也不由有些黯然。

    永宁公主又皱起秀眉道:“今日这太庙之事,实是非同小可,在皇家祭祖之庄严圣地竟然闹出人命、见了血腥,父皇肯定会龙颜大怒的,虽然你扯谎掩盖了事实真相,但匆忙之下总有诸多疑点漏洞,不过好在那几个太监已经被冯保抓进了东厂,这冯保若是有心助你,你倒可免于罪责!”

    见永宁公主一脸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杨宁不由安慰她道:“公主放心,这事不会有太大麻烦的,如今滕祥已经傻了,况且是他命人将红漆刑杖带进太庙的,这次所有的罪责定要都按在他的身上!”

    安抚了永宁公主,杨宁带着小乐子回到了自己屋里,他有好多话想问小乐子。

    “乐子,快和我说说你进宫之后的情形,你是不是已经练会了那《碎玉宝典》,是不是现在已成了绝世高手?刚才在太庙你是不是因为身具绝世内功才没被伤到?才轻松杀了那两个持棍太监?”杨宁迫不及待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小乐子有些怔怔望着杨宁,看样子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宁一拍额头道:“看来我有些着急了,咱们这样,我先说我、水灵、张诚的情况,咱们再慢慢说你的情况!”接着,杨宁就将自己、水灵、还有张诚三人进宫之后的情形讲了一遍。

    杨宁喋喋不休地说着,小乐子则安静地听着,不一言,直到杨宁说完。

    杨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一壶凉茶猛灌一气,然后对小乐子道:“我们几个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说说你吧,你进宫以后到现在是怎样的?为什么我们一直找不到你?”

    “我进宫以后,就被分来了太庙,一直待到现在!”小乐子短短的一句话,仍带着冷冷的寒意,这种说话语气对小乐子来讲就仿佛是天生的。

    “完了?”尽管知道小乐子性格孤僻,一向沉默寡言,但杨宁仍是忍不住问道。

    小乐子点了点头,眼睛里带了些疑惑,彷佛是在问杨宁:你还让我说什么?

    杨宁抓抓头道:“那你是不是练成了我给你的那本秘籍?”

    小乐子点点头,却又突然摇了摇头。

    杨宁被小乐子的举动弄得有些糊涂,忍不住道:“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练还是没练啊?”

    小乐子终于开口解释道:“练了,自来到这就一直悄悄练,只是还没练成,只学些皮毛!”

    杨宁又迫不及待问道:“那刚才在太庙,那两个人就是你靠武功杀得了,你挨了那么多下棍子而没受伤,是不是也是有神功护体?”说完,杨宁一脸眼巴巴望着小乐子,那架势彷佛是在看着一个无限崇拜的武林高手。

    “是!”小乐子回答简洁而明了。

    “哈,哈哈!”杨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乐子,你终于成为武林高手啦,哈哈,只是练了点皮毛就是这么厉害,要是将来全练成了,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小乐子却坚定地摇摇头道:“想练至大成很难,就算练至大成了也不一定是天下无敌,不过,我不要求天下无敌,只要足够保护你就是了!”

    杨宁忍不住兴奋道:“乐子,我要你变成天下无敌,你想想那多威风,那保护我也稳当啊,你想,你都是天下第一了,有你保护我,谁还能伤得了我?”

    小乐子眼睛一亮,注视着杨宁道:“好,将来我就练成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

    “哈哈,好,有志气!”杨宁高兴赞道。

    此刻的杨宁是十分高兴,但他却没有料到,就因为他一时头脑热对小乐子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日后小乐子为了实现这一要求,追求武道极致,行下了许多偏激之事,甚至不惜掀起腥风血雨、滔天巨浪,最终让杨宁头痛又后悔不已!

    “待今日之事过去之后,你就来福宁宫当差吧,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脱离皇宫之时,你再跟我走!到时候再加上水灵、张诚,咱们一起过那快活逍遥的自在生活去!”

    小乐子眼里闪过一丝向往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杨宁又皱眉道:“可惜,今日之事,我虽糊弄了过去,但解释太过牵强,漏洞太多,在有心人看来,只怕已怀疑到你了,就比如说冯保,他就怀疑你,而现在那几个目击你杀人的太监又在他的东厂,只怕他很快就会知道你身负武功的秘密了!”

    小乐子开口道:“那冯保不是与咱们一伙的么!”

    见一直冷冰冰的小乐子能问出这样有点“深度”的问题,杨宁叹了口气,耐心跟他解释道:“乐子,现在我就要你明白,在这皇宫里,除了水灵、永宁公主是和咱们真正一伙的、可以相信之外,别人都不算真正是,不能完全相信!”

    小乐子随即道:“张诚也不可相信么?”

    “他当然——!”想到张诚谈到权利官位时的那种渴望,又想到王安的背叛,杨宁心里打了个突,不过最终还是道:“嗯,算是可以相信吧!”

    小乐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杨宁却不知道小乐子是真明白了,还是没明白!不过这个也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慢慢教他也不迟!

    小乐子突然开口淡淡道:“宁哥儿,那几个在东厂的太监你不用担心,今晚我会让他们永远闭嘴!”说着话,一丝冰冷的寒意自小乐子脸上掠过,摄人心魄。

    杨宁心下不由一惊,小乐子如今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候让自己看着都有些害怕,总感觉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漠,更加孤僻,尤其是多了几分对生命的淡漠,这让杨宁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小乐子如此的性格变化是受了练那《碎玉宝典》的影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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