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到访的第二日一早,杨宁先是坐轿进了宫,在乾清宫和福宁宫打了个转之后,便去了东厂大堂。从这一日开始,他便要切实履行起自己身为“厂督”的职责了。

    杨宁高坐于东厂大堂之上,堂下向忠、刑铁风、张为年、以及东厂十二部的掌班太监等东厂核心人员分列两旁站立。

    杨宁环视堂下众人一眼,开口道:“各位,离本督公接掌东厂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元宵节前时,咱们东厂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整顿革新,但经过这段日子以来生的事情来看,本督公觉得这东厂整顿的还不算彻底、革新的还不够,新制定的‘厂规厂纪’根本引不起某些人的重视,换句话说,东厂之内有很多人根本就不将我这个新任厂督放在眼里……。因此,本督决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整个东厂上下要进行一次完全的、彻底的、改头换面的清理整顿,而这番整顿,就先从严肃十八条厂规开始!刑铁风何在?”

    “属下在!”刑铁风急忙躬身抱拳答道。

    杨宁淡淡道:“立刻派得力侦骑捉拿在河间府夺财害命的‘辰部’下属档头番役,限期十日内全部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遵命!”刑铁风稍一犹豫,还是应声道。

    “张为年听令!”

    “属下在!”张为年应声而出。

    “命你立刻组织刑律司人手,对于近段时间以来东厂内凡是违反厂规的人员,全部进行审评定罪,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免的免;尤其是‘卯部’那几名冤屈翰林官员致死还勒索其家人的,更要从严定罪,对于那些犯了死罪的么……!”

    说到这里,杨宁眯了一下眼睛,杀气陡现,“先关入东厂大牢,待河间府那些犯事人员捉拿归案后,一起审理问罪、明正典刑,然后选个‘好日子’,送这些人一起‘上路’!”

    杨宁冷冷说完,堂下东厂众人已是一片惊骇之色,他们说什么都没想到,在处理近来的这些违纪事件上,杨宁竟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开杀戒。

    虽说这次两起事件中犯事的东厂人员的行径太过恶劣了些,但之前在东厂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时任厂督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交代不过去才开杀戒,可这次若按杨宁的决定,真要严格按照新制定的厂规审理定罪,先不说那些挨板子、被踢出东厂的番子,只是要处以极刑的,只怕便得有十几人之多。

    一下子就有十几个素来在世人面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东厂番子的人头落地,这可是开了东厂有史以来的先例,必将在朝野内外引起一场巨大的轰动,杨宁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禀督公,若真一下子处决那么多人,此事实在是——,实在是非同小可,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先向太后娘娘与皇上禀报一声,听听他们……呃,属下、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话说到这里,刑铁风却在杨宁冷冷目光的注视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注视了刑铁风好一会儿,直到将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杨宁才不冷不热开口道:“刑千户,要不要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禀报,那是我这个东厂厂督的事情,而你,只要做好本督吩咐好的事情就是了!”

    杨宁这话里的别样意味儿已是非常浓重了,在场众人立刻都听了出来,而刑铁风更是明白方才情急之下犯了大忌,脑门子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急忙低头道:“是……,属下、属下莽撞,还请督公恕罪!”

    杨宁上来便是杀气腾腾,此刻又如此不留情面敲打刑铁风,不由让堂下诸人都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时间大堂内气氛十分凝重。

    杨宁这时脸色却突然和缓下来,轻笑一声道:“刑千户,你这也是为了咱们东厂考虑,又何罪之有!本督只是就事论事,你也不要多想,以后太后娘娘那里,你该如何还是如何就是,咱家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尽忠么!”

    “呃……?”刑铁风不禁一愣,有些迷惑不解地望着杨宁,刚才听杨宁的话明明是有些暗怪他跃级向太后娘娘汇报的行为,此刻却怎又如此说,莫非是说得“反话”不成?

    杨宁却是不再理会刑铁风,而是板下脸来,对堂下喝道:“卯部、辰部两部掌班太监何在?”

    众人中两个中年太监浑身一个哆嗦,战战兢兢闪出身来,双双答道:“属下在!”

    望着堂下这两个冯保的亲信,杨宁冷笑一声道:“两起如此恶劣的事件出在你们两个的部下所属,你们身为两部掌班,难辞其咎,今日便收拾收拾,滚出东厂吧!”

    “是……是!”被杨宁开始的杀气所摄,两个掌班太监哪敢辩白一句,都是面如土色,狼狈退出了东厂大堂。

    几句话便免去了两个掌班太监,杨宁面不改色,转对向忠吩咐道:“按照咱家之前的意思,选两个合适的人接替两部掌班职位!”

    “是!”向忠答应一声。

    堂下众人这下算是听明白了,看来杨宁这不但是要整顿东厂的纪律,更要彻底清理东厂之内的异己势力,将东厂从头到尾、从外到内的职位势力,全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时间,那些原忠于冯保之人心里不由都惴惴不安起来。

    接下来,杨宁又指示布置了其它一些东厂的厂务,为未来的东厂彻底整顿做好前期工作,比如让向忠领人详细清查东厂大牢内在押罪犯情况、缉查有无冤假错案等等,并让其做好详细记录,向自己汇报。

    在东厂布置完事情的这日下午,杨宁又坐轿去了锦衣卫指挥使司,二度拜访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友。

    刘守友自然知道杨宁是为什么而来,二话不说,拿出了一本花名册,这本花名册上记录着刘守友在锦衣卫“缇骑”之中遴选的符合杨宁要求的人员名单,足足有二三百人之多,而且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详细描述了此人的年龄、身体条件、家世背景等信息。每一个人都符合杨宁所提出的要求——年轻壮汉、出身贫苦、背景干净、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身手。

    对于这份人员名单,杨宁相当的满意,刘守友如此配合,也让他对此人好感倍增。

    接下来的日子里,京城内外、甚至北到关外、南至江南的民间百姓便会现,大批褐衣白靴的东厂番子侦骑四出,一个个神色匆匆的彷佛要捉拿什么人,而且这些番子的行事与往日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行径大不相同,一个个气焰都收敛了许多。

    正当百姓们为不知道谁又将遭到东厂番子的荼毒而感到叹息、为东厂番子的奇怪举动而感到纳闷时,随着一个个昔日曾也做过东厂番子的犯事者的落网,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要遭到东厂迫害的却是他们“自己人”,这不禁让许多人都暗暗拍手称快。

    但也有那有心人,在多方打探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这次东厂的行动,却不是番子内部的“内讧”,而是新任东厂厂督杨公公在追查前些时日生在河间府大路上“镇远镖局”被灭门的惨案,而凶手竟是一群东厂番子,这不禁让民间百姓们再一次对东厂的残暴与恶行群情激奋、深恶痛绝。

    而当有消息说杨公公下定决心要大加整顿东厂、坚决处决这批犯下滔天大罪的东厂番子时,有的人惊讶、有的人兴奋、但更多的人却是将信将疑,不相信一向臭名昭著的东厂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自己杀自己的人。

    但很快,东厂在京郊进行的一场“集体开刀问斩砍头行动”,立刻消除了全天下人的怀疑。

    不得不说,东厂确实是一个组织严密、效率极高的专业特务机构,在侦缉情报、捉拿人犯方面已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他们缉拿各类重犯、要犯无比拿手,缉拿起“自己人”来却也毫不含糊。在刑铁风的指挥下,各路档头番子只用了短短七八日的时间,便将所有参与河间府谋财灭口的在逃番子捉拿归案、押入了东厂死牢。

    张为年的审理、定罪等工作也十分高效,很快便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不管是犯了小事、还是大罪的人员审定完毕,该开除的开除;该打板子的则集体在午门外当众执行。

    一时间,棍杖翻飞、几十番子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蔚为壮观,而看热闹的三司六部六科廊、都督府衙门的文武官员们则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有些相信东厂杨公公是在动真格的了。

    而更让这些文武官员及天下百姓确信无疑的是,几日之后,京城各处张贴东厂告示,细细列觉了在冤死人命、勒索钱财、及生在河间府谋财害命、杀人灭口事件中东厂番子中的参与者、所犯罪行等等,最后够判处极刑的总共十九人。

    行刑这一日,正是万历元年二月十九,京城西郊刑场上人山人海,随着三声炮响,十九颗大好头颅满地乱滚,殷红的鲜血汇成了小溪,周围百姓一片大哗,死者亲属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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