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饶是镇定,听到段达说出皇甫无逸的计策也是脸色大变。

    “皇甫无逸要率兵从含嘉门攻打,这么说含嘉城都在他的势力掌控范围之内?”

    对于东都内城的防御分布,萧布衣现在已经很清楚。东都城重内轻外,内城虎踞东都西南角,防备森然,每面都有三道防御,正中缓拱紫微城,可以说是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紫微城西、北两处都因地势缘故,易守难攻,要想从外部攻打的难度极大,或许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说东都的弱点,那也就是外城,可就算攻破外城,内城南有洛河盘踞、太微城高耸,东有东宫、东城、含嘉城屏障,只要不缺粮,这些防御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任何攻城工具而言,都是难以逾越的屏障。

    可这并不意味着内城牢不可破,因为如果出现了内鬼,那东都危矣。

    含嘉城和东城并列为紫微城东部最外的防护,里面多是东都百官的家眷,含嘉门直通东城,这处的防御无疑相对薄弱些,只要皇甫无逸能从含嘉门进入东城,可以直取东宫,他绕过了东城这道最坚实的防御,如果兵力充足的话,掌控内城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想通了这些环节,也难怪萧布衣心惊,脸色阴晴不定。

    段达听到萧布衣询问,苦笑道:“萧将军,皇甫无逸掌控东都一年,这点能力还是有了。我一直都是跟随着他,本来算是他的心腹,所以对于他的举动多少有些了解。”

    萧布衣皱眉道:“现在皇甫无逸还信任你吗?”

    段达脸现尴尬之色,“萧将军,你说呢?”

    萧布衣微笑道:“你兵败洛口,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他。很显然他不会再信任你。可皇甫无逸造反之事应该是极为周密,你又如何能知道?”

    段达轻叹道:“我知道来的唐突,难免让萧将军不信任,可我真的也是无可奈何。萧将军要知道,皇甫无逸其实猜忌心极重,争权好利,他若事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我如何能不求自保?实不相瞒。我本来和皇甫无逸关系不错,在他身边也安排了个亲信,是以才能知道很多事情。”

    他连这种事情都和萧布衣说起,显然是对萧布衣推心置腹,萧布衣不由感动。轻声道:“原来如此,可……我们空口无凭,再说越王对我其实并不算信任,冒然去说,只怕越王不信。”

    段达急道:“那如何是好?要不我冒死去和越王说起?”

    萧布衣摆手道:“段大人,暂且不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好在皇甫无逸是在半个月后动。这时候你切莫擅自做主,我们一切要秘密行事。”

    段达重重点头,“萧将军,段达把性命交给了你,若有吩咐,断无不从。我会让亲信去尽量搜集皇甫无逸造反的细节,其余的全靠你了。”

    萧布衣苦笑道:“我等尽力而为。”

    段达从将军府走出来地时候,还是乔装打扮,遮掩着脸,又兜了个很大***。确信无人跟踪后。这才回转府邸。

    等到回转府邸后,早就夜深人静。虽说东都百官的家眷很多都因为照顾缘故,乔迁到了内城,可还是有不少官员留在外城居住,萧布衣是一例,段达、皇甫无逸亦是如此。这样的原因有很多,看起来是与民共甘苦。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方便行事。

    段达回转后。径直到了卧房,却不着急休息。坐在室内良久。脸色被烛光照的阴晴不定。叹息声,吹熄了灯烛,起身上了床榻。伸手一暗床榻旁的按钮,床板竟然霍然翻转。

    他这床榻设计的颇为巧妙,床榻下竟然有条暗道。

    段达到了暗道,点燃了一盏油灯,映照忽黄忽青的脸。暗道并不宽敞,只可容纳一人弯腰行走。行了颇远的距离,这才折而上行。推开暗道门,已经到了另外地屋子内,却早非段府所在。

    段达对铜镜在脸上挂了几缕胡子,看看颇为满意,换了衣服这才推门出去。门外早就等了辆马车,段达并不说话,钻进马车中,车夫扬鞭前行。

    从乔装到再次外出不过盏茶的功夫,段达马车上舒服的伸了下腿,喃喃道:“做人……真太娘的累。”

    他相信自己这番乔装极为隐秘,就算是鬼估计都是捕捉不到,他行事如此隐秘,只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马车到了时泰坊一个庭院前停下来,时泰坊向来是朝中高官所居之地,可这时却是有些荒凉。段达到了院门前,轻轻扣了几下,院门咯吱声打开,幽夜中有如鬼哭。

    在一个老仆地带领下,段达径直到了内厅,那里一人独坐,面对孤灯。他身侧还有一人,魁梧雄壮,宛若贴身护卫般。

    听到脚步声传来,那人转过头来,微笑道:“段达,事情做的如何了?”

    那人虽是微笑,可灯光下仍显得面色阴抑,却正是朝廷的右武卫大将军皇甫无逸!

    段达见到了皇甫无逸,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实际上,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皇甫无逸谋事,以往的种种,看起来不过是做作而已。

    这时的皇甫无逸比庙堂上少了些嚣张傲慢,却多了些沉凝阴冷,身边大汉更是半截塔一般,让人见了,心中陡升敬畏。段达认识此人就是虎贲郎将费青奴,也是皇甫无逸手下的第一高手。

    听到皇甫无逸询问,段达陪上了笑脸,“一切按照将军地吩咐,我已经去找了萧布衣,把将军让我所说的一切都和他言明……”

    “他什么反应?”皇甫无逸微笑问。

    “他很是震惊,但是反应却好像是慢了半拍。”段达把和对萧布衣所言详尽的说了一遍,并无遗漏。等到述说完毕后才皱眉道:“我感觉……他也是束手无策。”

    “真是束手无策?”皇甫无逸摇头道:“段达,你莫要小瞧了这个人。他城府之深,远远乎旁人的想像。”

    段达微笑道:“他再深的城府,如何能够斗得过将军?他只以为我和将军早就成了仇家,却不知道我们关系还是牢不可破。”

    皇甫无逸轻声叹息道:“段达,当初我牺牲你也是迫不得已,好在你对我亦是忠心耿耿,不负我的信任。”

    段达沉声道:“为将军肝脑涂地,在下在所不辞。”

    皇甫无逸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才道:“段达。你若是萧布衣,听到我要造反,应该怎么做?”

    段达慌忙说道:“卑职不敢。”

    皇甫无逸微笑道:“但说无妨。”

    段达终于鼓起勇气,“我若是萧布衣,多半会联系朝中的大臣。劝说越王,先制人……或者等皇甫将军起事时下手。可萧布衣来到东都地日子毕竟还是太短,我只怕若论宫中的安排,他还是远远比不上将军。可是将军……你真的准备在越王祭天之日动?”

    皇甫无逸笑了起来,“你说呢?”

    “我觉得……你既然让我告诉萧布衣这个消息……那肯定不是那天动。”段达推测道。

    皇甫无逸轻叹声,“段达,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其实我也想看看到底哪些人跟着我皇甫无逸,哪些人想要和我作对。我把这消息放出去,却并非想在那日动,而不过是要看萧布衣地反应,看他去联系哪些人。”

    “我明白了,将军这招叫做引蛇出洞!”段达幡然醒悟道。

    皇甫无逸重重点头道:“你说地一点不错,我就是引他们先动,然后再带兵围剿,告他们个密谋反叛的罪名,这样我等师出有名。还能杀尽所有和我们作对之人!到时候越王朝臣都是无话可说。我等大权独揽,这东都就是我们的天下!”

    段达钦佩道:“将军果然高瞻远瞩,属下佩服!可王世充这个人怎么办呢?”皇甫无逸沉吟道:“萧布衣最近威望颇高,可王世充却是立足未稳。他为人狡诈,想借我之力对抗萧布衣,我又如何不知?我借故把他派出去,就是想专心对付萧布衣。等到王世充回转。大局已定!”

    段达笑道:“将军算无遗策,这点都是考虑清楚。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皇甫无逸微笑道:“段达,按照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地好处!”

    段达恭敬退出府邸,脸带笑容,似乎已经十拿九稳的拿到了皇甫无逸地好处。上了马车后,倒没有再去他处,原路返回到出来地那个庭院。

    庭院前多了辆马车,寻常的装扮,段达见到,不以为意。他进了庭院后,却没有从原路经密道回转段府,而是去了内厅。

    这道路他看起来轻车熟路,可脸上地笑容早早的收敛,换上了凝重。这处府邸离他所住的段府还是有些距离,一直荒芜并没有人居住,少有人注意。

    内厅中亦是孤灯一盏,里面坐着个金碧眼之人,高大威猛,身边亦是立在一人,剽悍威猛。段达忙了一夜,连见三人,竟是不觉得丝毫疲惫。谁都没有想到这东都不被人注意之人,一夜间联络的竟然都是东都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金碧眼之人当然就是王世充,而身边站立的剽悍之人正是他的义子王辩。

    见到段达回转,王世充没有萧布衣地淡然,亦没有皇甫无逸的倨傲,微笑站起来拱手道:“段大人,辛苦了。”

    段达慌忙上前道:“王大人多礼了,段某愧不敢当。”

    王世充含笑道:“我王世充落魄之时,就得过段大人的提携,没有想到才到东都,竟然又得到段大人的器重。”

    段达叹息道:“王大人言重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也终生难忘。萧布衣以为除了他之外,我没有谁能够投靠。皇甫无逸只以为我胆小如鼠。对他不敢背叛,哪里知道我真心所对之人却是王大人!”

    王世充笑起来,“段大人对我厚爱有加,实在让我无以为报。只恨我现在能力太过弱小,来不逢时,不然倒可让段大人扬眉吐气,你我联手,这东都哪个能敌?”

    段达轻叹一声坐下来,“王大人说的极是。不过现在皇甫无逸、萧布衣势力太强,我们虽知道他们的动态,却也无可奈何,实在让人心中大恨。”

    王世充这才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道段大人知道了这二人的什么动态?”

    段达把和萧布衣、皇甫无逸二人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不知疲倦。王世充只是静静地听。皱着眉头,手指轻轻地叩击桌面。段达叙述完毕,沉声道:“王大人,你觉得这二人……是否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我只怕你真的出兵洛口后,再次回转已尘埃落定!”

    王辩想要说什么,王世充却是摆手止住,“段大人。多谢你今日对我所言,可看起来真的如你所说,我们无法左右大局,只能静观其变了。只可恨皇甫无逸已经等不及就要动……”

    “王大人何出此言?”段达不解问道:“此二人迟早一斗,在我看来,他们能忍到现在,都是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王世充苦笑道:“或者对他们而言,这个时候已经是最好,但是对我而言,显然还是差了很多。我本希望及时赶到东都能借助二人之力周旋。没有想到在这二人的眼中。我不过是马前卒而已。此后无论谁输谁赢,东都形势对我都是极为不利。其实只有二人僵持不下,我才能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段达苦笑道:“在我感觉,他们或许也是忌惮王大人地横空杀出,这才迫不及待想要决出胜负!在他们二人地心中,都是以你为最大的敌手。”

    王世充苦笑道:“那他们可是高看我了,唉……多说无益。段大人。今日得你点醒,我也没有白来一次。只是我去洛口倒会安然无恙,你在东都却是深陷杀局,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那是要多加小心才对。”

    段达在此危局中感受到王世充地关心,不由感动,叹息道:“我只希望能有奇迹生,由王大人掌控东都,那我不枉这番奔波了。”

    王世充苦笑摇头,“我是人,不是神,来的晚了,这种乱局却是参与资格都没有。段大人保重,你我后会有期。”

    他转身要走,段达突然唤道:“王大人……”

    “段大人有何吩咐?”王世充微笑转身。

    段达犹豫下,“既然眼下暂且不能和王大人携手,我倒想问一句,在王大人看来,如果真的要选择,我应该投靠哪位将

    王世充略微沉吟就道:“若我选,当选皇甫无逸,若段大人选择,还请选择萧布衣!”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段达没有再送,呆呆地坐下来,神色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王世充的话听起来自相矛盾,段达却是皱眉沉吟良久,良久才喃喃道:“王世充这么说,想必也觉得萧布衣胜出的把握大一些,又是认为相对而言,皇甫无逸容易对付一些。可萧布衣还是根基甚浅,皇甫无逸蓄谋良久,怎么会轻易就败?”会轻易就败,他对段达所说的绝对不是真心话!”王辩人在车中,忍不住低声道。

    二人出来后就钻入马车中,车夫扬鞭,暗夜中出清脆的响。马蹄沓沓,踏破了深夜的静。

    谁又知道,在这静谧地夜中,无数人暗中举措,只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王世充坐在马车上,嘴角露出讥诮,“其实何止是皇甫无逸,萧布衣说的当然也不是真话。萧布衣擅长谋定后动,皇甫无逸却故意以狂骄示人,这二人其实都不简单。萧布衣这些天来声势益隆,却一直示弱,当是蓄积力量。皇甫无逸早就布下了层层陷阱,蓄力动。这二人斗阵想必不会让我失望,只可惜,为父却是不能置身其中。”

    “义父,你觉得这二人谁会赢?”王辩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二人都是有着先天的缺陷。”

    “你却说来听听。”王世充颇有兴趣。

    “萧布衣弱势在于根基不稳,对内宫的掌控能力肯定不如皇甫无逸,若是真要下手,依孩儿所见。当诱皇甫无逸出宫绞杀方为上策。而皇甫无逸弱势却是在于师出无名,谁都知道他有野心,想要挟天子以令天下,可他能得到的支持却是不多,若是杀了萧布衣。只怕引起东都兵民暴动,东都内忧外患,只怕一下子就会垮下去。所以我倒觉得,他应该逼反萧布衣为上策,若是血腥屠杀宫中之人,只怕落入下层。他对段达说出两策,前一个兵谏隐患实在太多。后一个引蛇出洞却要时日颇久,他只怕等不及!所以在我看来,这两条计策不过是他的疑兵之计!”

    “所以你不是萧布衣、更不是皇甫无逸。”王世充淡淡道:“萧布衣以仁义示人,绝对不会诱杀皇甫无逸。这是一场斗机心、斗气势、斗实力更斗耐心的比拼。你看萧布衣波澜不惊,他就在等皇甫无逸出手,只要皇甫无逸造反,萧布衣杀了是平叛,可皇甫无逸不造反,萧布衣杀了却是作乱。这种细微之处对他在东都日后展影响可谓是天壤之别。我来之后,皇甫无逸怕我势力做大。又知道多一天他势力就弱一分。这才迫不及待的动手,他说地两条当然应该是疑兵之计,混淆视线,可就算为父都想不明白,他如何能做到击败萧布衣却是师出有名,得到群臣地支持!”

    “那怎么办?”王辩焦急问。

    王世充却是笑了起来,“辩儿。你急什么?这场乱斗之局。我们不过是看客,主角没有登场。我们只要旁观即可,要想知道答案只有一个法子。”

    王辩虽是在局外,也是颇为关心问,“什么法子?”王世充坐在马车上,舒服地伸开双腿道:“当然是等,除此之外,难道会有更好的法子?”

    王辩笑笑,心中却是在想着萧布衣、皇甫无逸二人的出招接招,只是他权谋并不擅长,一时间想法纷沓,却没有一个觉得稳妥。

    王世充也是在想着心事,暗想这场争斗若是出了结局,自己该如何是好?

    二人都是各有所思,却没有留意到马车底下轻飘飘的落下一人来。那人看起来和蝙蝠仿佛,虽是下落,却是度缓慢,若有人见到,定是难以置信。

    马车疾驰,那人却是反方向行了去,脚尖只是一点,已经弹入了暗夜之中,无声无息。马车疾快,可转瞬也是消失在长街尽头,蹄声渐渐细不可闻。

    段达走后,皇甫无逸却没有着急回转府邸,他只是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千万,似痛恨,又似兴奋,更多的却是期冀……

    他少了傲慢,可多了自信,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不可战胜!

    虎贲郎将费青奴站在皇甫无逸地身后,还是如同铁塔般,他这一辈子就和皇甫无逸地影子差不多,只要皇甫无逸出行的时候,他就会保护在皇甫无逸地身边,无怨无悔。

    他的性命就是皇甫无逸给地,所以他看起来为皇甫无逸牺牲性命也是在所不惜。但是他眼中也露出了丝疑惑,可他却是紧抿着双唇,并不问!

    皇甫无逸却是突然轻叹声,“青奴,你跟了我多少年?”

    费青奴想也不想,“十一年三个月加八天。”

    “你觉得跟我度日如年?不然如何算的如此清楚?”皇甫无逸笑了起来。

    费青奴摇头,“不是,只是我除了想这些,再没有其他可想。”

    皇甫无逸终于扭过头来,望着烛光下那张满是真诚的脸,“你救了最少五次!”

    费青奴肃然道:“若没有将军救我一次,我何来救你五次?这一次和五次在青奴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皇甫无逸望向了烛火,轻声道:“你说的丝毫不错。一次和五次没有什么区别。这就和赌博一样,你或许开始一直都是赢,可是最后一把输出去,却可能输的倾家荡产。我皇甫无逸一生,并没有什么朋友,若算有的话,你是一个。”

    费青奴单膝跪地,“卑职不敢。”

    皇甫无逸伸手搀扶起他来,微笑道:“我现在就在进行人生最大的一次赌博。赢了,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输了,不用问,输了脑袋。输了一切,很可能还是连累了你!”

    费青奴笑了起来,“将军,我这一辈子,所有地一切都是你给的,虎贲郎将地官职、性命和荣华富贵,就算再输出去也不过回到从前。没什么遗憾。”

    皇甫无逸放声笑了起来,重重一拍费青奴的肩头,“说的好,人终有一死,皇帝只有一个,若能有机会,就算做一天的皇帝,也是不冤!”

    “我看将军现在还有隐忧,可是怕萧布衣武功高强,杀之不易?”费青奴肃然道:“将军若是许可。青奴愿请命杀他!”

    皇甫无逸微笑起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杀他另外有人去做。萧布衣武功是高,我听说他万军之中取敌级不成问题,所以我们不必以身犯险!但你要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萧布衣就算强煞,遇到真正的高手。这次也逃不过性命!”

    “可将军一定要稳妥出手才好。”费青奴谨慎道:“小心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皇甫无逸笑起来,“李玄霸武功惊世骇俗。还不是死于旁人之手?我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不愁杀不了他!青奴,我告诉你,这世上,武功越高,死的越早!”

    费青奴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将军早有准备,倒是我多虑了。可是……”

    他欲言又止,皇甫无逸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青奴,你要问什么,尽管说好了,到现在这个时候,我若是连你也隐瞒,也不必做事了。”

    “杀萧布衣或许可以做到,但是萧布衣如今威望颇高,杀了他只怕引民怨,而且更重要地一点是,杀了他也不见得能要挟东都重臣!”

    皇甫无逸又笑了起来,“既然不是我杀了萧布衣,我何须担当这个罪名。青龙帮地人手准备好了吗?”

    费青奴点头道:“足有近千人,不知道将军要他们做什么事情?”

    “我只让他们到时候散布个谣言就好。”皇甫无逸淡淡道:“杀萧布衣的可以是段达、或者是旁人,我只要再杀了他们,为萧布衣报仇,然后让青龙帮的地痞把这个消息半天的功夫散布出去,你说东都百姓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

    费青奴微愕,转瞬喜道:“方法简单,却是极为高明。将军这招嫁祸江东之计非常人能够想出,可却极为有效。”

    皇甫无逸轻声道:“简单的,通常就是有效地。”

    费青奴却是又想到了个问题,“可就算杀了萧布衣,将军又有何计挟越王以令天下?”

    皇甫无逸淡然道:“这个不用计谋,我可以尊他为王,尊圣上为太上皇,然后再让越王把王位让给我。”

    费青奴讶然道:“越王虽是年幼,可却很有主张,我只怕他不会肯。”“是吗?”皇甫无逸又笑了起来,“跟我来。”

    他说完话后,已经起身出了房间,费青奴不解,却还是影子一样的跟着他地身后。二人走长廊,过花径,只听到水声淙淙,已经来到一座假山前。

    皇甫无逸伸手抚摸假山上一处凸起地石头,只见到假山霍然裂开,闪出个黑幽幽的洞口。费青奴吃了一惊,他跟随皇甫无逸久了,竟然从不知道这里还有处暗道。皇甫无逸开启了暗道,却不着急进入,又用手抚摸一旁地石壁,过了半晌,只听到个轻轻咯的一声,皇甫无逸这才举步。

    费青奴也不询问。只是跟在皇甫无逸地身后,二人越行越低,甬道却是越来越是宽阔,不时的听到水声淙淙,仿佛身在水底。皇甫无逸笑道:“这里有最少十数道机关,不懂其法的进入就算他武功盖世也是要死!”费青奴不解道:“将军带我来此作甚?”

    皇甫无逸却是不答,到了一道铁门前。铁门前有九个按钮,并列三排。皇甫无逸伸手在铁门凸出的按钮按了几下,铁门开启。光亮透过来,费青奴只以为这里关着什么重犯,没有想到铁门打开,里面竟然珠光宝气,欢声笑语。隐隐有女子的调笑声传出来。

    费青奴更是如坠云中,皇甫无逸举步走进,只见到有一男子蒙着双眼,正在笑着去捉室内地女子。铁门后石室颇为宽敞,里面如宫中打扮,数名女子也和宫女一般。费青奴望见那男子,饶是镇静。脸上也闪过惊骇之色。

    那男子东抓西捉,一把却是抓到了皇甫无逸身上,大笑的揭开眼罩道:“爱妃……”

    见到眼前是皇甫无逸,那人骇了一跳,慌忙跪倒道:“将军驾到,还请恕罪!”

    他脸上虽满是惶恐,费青奴却更是惊凛,只因为这个男子的装束打扮竟然和越王别无两样,就算一张脸,都是和越王一模一样?

    越王不是在宫中。怎么会被皇甫无逸关在地下的黑牢之中?脸上有了不悦之意,竟然挥手一记耳光煽了过去。

    越王跌倒在地,慌忙求饶道:“将军饶命,小人下次不敢了!”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子也被骇地鸦雀无声,跪倒在地。

    皇甫无逸寒声道:“你说什么?”

    越王见到皇甫无逸脸上地寒意,突然站起来,轻咳一声。肃然道:“皇甫将军。不知道你见本王何事?”

    他态度变幻极快,皇甫无逸非但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回越王,如今天下大乱,圣上久在东都,无心回转,不知道越王可有什么安定天下之计?”

    越王轻叹声,脸上满是愁苦,“皇甫将军,本王无能,惭在高位,有心想把这天下禅让给将军,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费青奴见状目瞪口呆,只觉得不可思议,皇甫无逸这才微笑道:“青奴,你觉得我这计策如何?”

    费青奴蓦然醒悟过来,失声道:“将军,这个是假的越

    那面的越王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皇甫无逸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青奴果然深知我心,此人其实早在数年前就被我现,见到他长相很妙,这才养了下来,没有想到到今天终于有了用处。萧布衣又能如何?我这招偷天**使出来,杀了萧布衣,越王尊我为主,那帮老臣又如何敢反对,只要王世充为我抗击瓦岗,这东都,还不就在我地掌握之中?!称王称帝,不过是在翻手之间!”阅着奏折,眉头紧锁。他虽然高居越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过的并不开心。

    这治理国家的重担落在他并不坚实地肩头,压地他喘不过气来。奏折万千,奏折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意思,盗匪横行,请求东都派兵支援!

    可到如今,就算东都都是自身难保,又哪里有什么能力去增援别的郡县?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郡县失落,眼睁睁看着大隋的疆土被盗匪蚕食般的侵占。而现在不但是盗匪,就算是隋官都是举郡投降盗匪,他一个深宫中的越王,除了夙夜兴叹,再无其他的法子。

    他每晚难眠,只是希望第二日醒转地时候,接到圣上回转宫中的消息,可每次起来,形势只有更加恶化,圣上却是渺无音讯。他想信任萧布衣,可是不敢得罪皇甫无逸,他想让所有的人和平共处,可他知道那绝难做到!

    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吾儿,很晚了,歇息吧。这事情,不是一天能够做完了。”

    越王缓缓的放下奏折,起身施礼道:“娘亲……”女子髻高耸,中旬年纪,衣着华贵,只是容颜中也带着憔悴,正是越王之母小刘良娣。

    元德太子杨昭生有三子,韦妃生杨侑,小刘良娣生杨侗,杨昭早死,这母女也算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听到越王召唤,见到儿子容颜憔悴,小刘良娣目中含泪道:“吾儿,辛苦你了。”

    越王在群臣面前本来是恭谦礼遇,很是坚强,听到母亲安慰,突然扑到母亲怀中道:“娘……我不想当什么越王了,我好后悔……后悔……”

    小刘良娣强忍眼泪,抚摸着儿子的黑,慈爱问,“后悔什么?”越王哽咽道:“后悔……后悔……出生在帝王之家!”

    小刘良娣的泪水夺眶而下,紧紧的搂住越王道:“吾儿,苦命的孩儿!”

    越王回转安歇的时候,略微有些头晕。在母亲怀中痛哭一场,稍微缓解下他地疲惫抑郁,可内心地辛累却难以释然,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有宫人早早的上前,轻声道:“越王可需要一盅安神汤吗?”

    宫人很老,脸上满是皱纹,却是一根胡子都不长,正是一直照顾越王的梁公公。杨侗最近总是夜不能寐,安神汤有镇定宁神的作用,可催睡眠。

    点点头,越王道:“来一盅吧。”

    梁公公很快的端来一盅安神汤,越王一饮而尽,躺了下去。以往就算喝了安神汤,也要过了片刻才能入睡,可今夜却是不同,他竟然很快倦意上涌,合上眼皮的时候,只见到梁公公地笑容有些古怪。越王有些不解,却是再也睁不开眼皮,潜意识中,觉得身子如同舟行海上,颠簸起伏,一个浪头拍过来,不等惊叫,已经陷入了无边地黑暗中。

    翌日清晨,越王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气定神和,再无以往地烦劳焦灼。望了眼身边的梁公公,轻咳声,“宣……右骁卫大将军萧布衣来见!”周一了,又要冲推荐榜了,爆万字求推荐票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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