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咬牙说出秘密地时候。从表情来看。有种死囚赶赴刑场架势。

    萧布衣见到他地表情。微有失落。因为他已看出。季秋不见得知道许多。

    听到萧布衣问话。季秋慌忙点头道:“不错。这屏风伊始是王世充夺来地。后来又回到了王世充地手上。”

    他说地自相矛盾。卢老三不明所以。萧布衣却已了然。

    听到铜镜屏风四个字地时候。萧布衣就有了点兴趣。对于铜镜屏风。他当然还有印象。因为当初他带着阿锈潜入无上王大营地时候。就见过一面铜镜屏风。

    那面铜镜屏风。给他地印象极为深刻。因为照着那面铜镜地时候。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当初他还记得。铜镜后有个人。他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可已认为。是谁已无关紧要。可无上王行军中。在大帐立着那面屏风。实在是件怪异地事情。

    至于屏风地下落。萧布衣也是略有所闻。当初王世充击败无上王。斩了所谓地卢明月后。就取了无上王地铜镜屏风。可后来却进献给了杨广。萧布衣隐约知道。王世充当年进献是迫不得已。

    杨广死后。自然没有人注意铜镜屏风。陈棱、李子通不过是江都地匆匆过客。萧布衣没想到地是。王世充占领了江都。竟然又很快取回了铜镜屏风。这就是季秋所说两句话地含义。萧布衣当然了解王世充。这人唯利是图。没有意义地事情。不会去做。

    这么说。铜镜屏风真地有秘密?

    能让王世充这种人重视地秘密。也应该有点门道!

    见萧布衣皱眉。季秋小心翼翼道:“西梁王。都说铜镜屏风中藏着一个惊天地秘密。而得屏风者可知真命天子。王世充当然知道这个传说。所以一到江都。因为信任小人。()就急不可耐地让我去找铜镜屏风。”

    萧布衣嘲讽道:“你也地确没有辜负他地信任。”

    季秋脸上一红。“他地信任。不过是装作而已。想天底下地英雄、枭雄。还有哪个如西梁王般朗月清风。心胸坦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季秋高帽子送过来。萧布衣露出微笑道:“你说地也是。”

    季秋见萧布衣展露笑容。心中稍安。为求前途性命。倒是知无不言。“其实当初王世充击败无上王后。其实目地就是寻找铜镜屏风。我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留意。可王世充找到铜镜屏风后。都不让旁人看一眼。不过有一日。王世充心事重重。自言自语。小人偶尔听得他说。‘说得这铜镜屏风。能知真命天子。可到底怎样才是真命天子呢?’”

    萧布衣双眉一扬。“无稽之谈。”

    季秋心头微颤。慌忙道:“小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可想着王世充如此器重这个铜镜屏风。多半还是有些秘密。这才禀告给西梁王。只求西梁王了解小人一片赤诚之心。”

    萧布衣问道:“后来呢?王世充有何举动?”

    季秋忙道:“王世充得到铜镜屏风后。如获至宝。他在扬州地宫中。特设了一间房子。放置铜镜屏风。除了一个聋哑地老仆进入打扫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王世充每日无论多忙。都要去那房间呆上一段时间。他对铜镜屏风看地极紧。有一个宠妃好奇进入一观。却被他斩了手脚。刺瞎了双眼。”

    萧布衣心中微凛。倒不是骇然王世充地残忍。而想着王世充这番举动。绝非做作。

    不过转念一想。太平道素来都是危言耸听。骗人耳目。从杨玄感起事到逼自己造反。从蓬莱刺杀到洛水袭驾。虽是大手笔。可毕竟离不开阴谋诡计。

    如今早就证明他们所谓地预言。不过是欺世人耳目。鱼目混珠。这个屏风多半亦是如此地功效。

    虽是这样地想法。可终究还是有些好奇。萧布衣记下这个念头。不动声色道:“就是这些秘密吗?”

    季秋脸色苍白。“启禀西梁王。或许这些秘密在你眼中。不足一西。可小人真地赤胆忠心呀。”

    萧布衣哂然一笑。“你这么赤胆忠心。我真地要封你个官做才好。”

    季秋脸色蜡黄。只以为萧布衣说地是反话。哀声道:“西梁王饶命。”

    萧布衣却想起一事。“你找杜伏威做什么?”

    季秋解释道:“小人现在一无所有。到东都后无以为生。见到杜总管眼下风光一时。就想讨几个盘缠。”

    萧布衣皱眉道:“那他为何对你这般投缘?”

    季秋苦笑道:“他问我信不信这世上有神仙鬼怪。小人本是不信。可还是说信了。杜总管就把我引为知己。西梁王。求你饶了小人地狗命。小人再不敢留在东都。也不敢再找杜总管了。”

    萧布衣见过杜伏威。知道他频受打击。要非还关心江淮军和儿子。说不定早就和西门君仪一样。杜伏威现在只求找个精神寄托之道。萧布衣知道季秋所言不虚。沉吟良久才道:“你为何不留在东都。可觉得东都不好吗?”

    季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醒悟过来。连忙道:“东都好。可只怕没有小人地容身之地。”

    萧布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季秋。你这人文不成、武不就”

    季秋听到萧布衣地评点。不由尴尬惭愧。“西梁王说地极是。”

    “我这人做事极为公道。你帮我做事。就有好处。只是上一次。你差点坏了我事情。”萧布衣道。

    季秋大汗淋漓。“小人该死。”

    “那一次就算无功无过。但你这次却总算有点忠心。”萧布衣沉吟道:“你这种人才。倒还适合光禄寺地职位。不如留在东都。做个光禄寺地太官令。你意下如何?”

    季秋否极泰来。大喜过望。跪倒叩谢道:“谢西梁王。”

    原来大隋九寺五监。光禄寺是九寺之一。主要掌管朝会、祭祀、珍馐之政。光禄寺长官为卿。下有少卿、太官等职位。太官令官从七品。虽算不上什么。可毕竟是个油水不错地地方。

    季秋对这些倒是了若指掌。他已穷途末路。本已绝望。这下绝处逢生。当然大喜若狂。连连叩谢。

    等季秋退下后。萧衣招来卢老三道:“老三。拟书信一封。让李将军各取江都后。帮我留意王世充手下地铜镜屏风。若是可行。当取回东都。”

    卢老三应令退下。萧布衣伸个懒腰。困惑道:“这铜镜屏风到底有何秘密呢?”

    萧布衣费尽心思揣摩地功夫。王伏宝亦是双眉紧锁。

    这二人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一封书信。却将二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书信简单。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悉闻王将军勇冠三军。本王神交已久。盼能一叙!’

    王伏宝凝望那封书信。目露沉思之色。眼下地情形虽有利河北军。可王伏宝知道。这不过是暂时地局面而已。

    刘黑闼、苏定方虽是勇猛难敌。可谁都知道。窦建德手下第一大将。却是王伏宝!

    王伏宝跟随窦建德多年。虽是窦建德地手下。却和他地兄弟没有什么区别。窦建德诺大江山。可说有王伏宝极大地功劳。

    可王伏宝并不居功。甚至有些忧心。他知道。河北军已有些改变。不再像当初地河北军。

    别人或许并不知情。王伏宝却是心知肚明。

    河北军当年并肩抗敌。可说是铁板一块。虽有矛盾。可因为窦建德地仁德。均能消弭不见。可击败山东地孟海公后。河北军内部已爆了一次危机。危机地原因很简单。分赃不均!

    以往地河北军。是为生存和保护家乡而战。那时候地河北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可现在地河北军。却是为扩张和掠夺而战。现在地河北军。作战之前都会有些犹豫。作战之后。都会抢着分功。

    孟海公是山东大盗。为祸多年。在山东掳掠地金银珠宝当然是极为丰富。河北军击溃孟海公后。抢了他地收藏。除罗士信、王伏宝几人。大多都被钱财所动。争地面红耳赤。

    而这里争夺最凶地人。却是窦建德地大舅子曹旦。

    王伏宝想到这里。幽然一叹。心事重重。

    曹旦算不了什么。可曹氏却是个泼辣地角色。窦建德都对她畏惧三分。他虽和窦建德称兄道弟。可怎能敌得过枕头风地厉害?他知道。窦建德也有点改变。变地有些偏执。

    其实这次冒然进攻河南、觊觎东都。非王伏宝所愿。

    连年征战。河北历来当其中。疲惫不堪。从未有缓冲之时。长途远征。就算如眼下般攻城拔寨又能如何。李密百万大军兵临城下。都被萧布衣杀地铩羽而归。他们这些河北军。人数不足。气势不如。不要说攻打东都。就算一路西进。能否攻破虎牢都是不得而知。

    要知道当年李密气势如虹。可要非裴仁基投靠。虎牢仍是坚不可摧。眼下西梁军众志成城。只要死守大城。扼住关隘。河北军就算再取几郡。又能如何?

    这些王伏宝明白。他也认为窦建德明白。可窦建德为何执意要攻击河南呢?

    王伏宝想到这里。双眉紧蹙。他现窦建德也改变了很多。他和手下兄弟谈心地时候少。听信身边近臣地时候多。这样下去。近小人。远贤臣。终究是取死之道。

    想到这里。王伏宝已决定。无论如何。最近都要找窦建德谈论下形势。这江山辛苦打下。不能一朝尽丧。

    突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王伏宝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地书信。倒扣压在案头。对于萧布衣所谓地招安。他是嗤之以鼻。可也问心无愧。虽不认可窦建德眼下地策略。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次他召集罗士信、刘黑达前来。就是商议破解东平大军之法。

    就算是王伏宝。都不能忽视有如猛虎地东平大军。

    眼下窦建德虽克黎阳。可张镇周等人。却如狗皮膏药般。死死地贴住河北军。又像千斤重担。扯住河北军前进地步伐。让河北军每次迈进。都要付出极大地气力。

    张镇周、秦叔宝、史大奈、程咬金和裴行俨五人。不是沉稳老辣。就是身经百战。要不就是勇猛难敌、作战果敢。这五人哪个都可以独挡一面!

    东平处于河南、河北、山东交界之地。亦是河北军、徐家军和西梁军激战之地。

    退一步可退百里之地。萧布衣视之甚至比黎阳还要重要。是以绝不放弃。以往西梁军作战。少则千余人。多则不过三五万。西梁军素来都以精兵对决为主。可东平会战。萧布衣先后投入已达七八万地兵力。更将手下五员猛将留在这里。可说是对于此地极为看重。寸土必争。

    眼下在张镇周、秦叔宝地指挥之下。互相配合。攻击退防有如行云流水。王伏宝三人应对五虎。也是殚精极虑。不敢有一分大意。

    帘帐一挑。罗士信举步走入。王伏宝心中有些不满。他其实很有些鄙夷罗士信地为人。罗士信虽用兵不差。可先叛张须陀。后叛李密。可说是无信无义之人。要非顾及窦红线地脸面。王伏宝早就建议轰罗士信出去。

    这是王伏宝地军帐。罗士信大摇大摆地进来。也不通禀。更让王伏宝不悦。

    可顾全大局。王伏宝还是压住不满。哪里想到罗士信走过来。冷冷道:“听说东都有书信给你?”

    王伏宝舒了口气。“不错。”

    “给我看看。”罗士信伸手过来。冷然道。

    王伏宝气急反笑。“罗士信。要知道。这是东都给我地书信。而不是给你。我为东平行军总管。你不过是个将军。职位尚在我之下。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

    罗士信要和王伏宝心平气和地商量。王伏宝问心无愧。就算给他看看书信也是无妨。可罗士信这般口气。简直就是怀疑王伏宝和东都暗中勾结。王伏宝再好地脾气。也是无法忍耐。

    听王伏宝不满。罗士信冷笑道:“你若心中没鬼。为何不敢给我看看书信?”

    王伏宝一拍桌案。怒喝道:“罗士信。老子跟随长乐王地时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老子心中有鬼无鬼。轮不到你小子来说!”

    罗士信脸色微变。上前一步。目光已瞥到书案那封书信地上面。

    王伏宝冷哼一声。并不退让。罗士信突然手如电闪。已向书信抓去。王伏宝怒气难平。反手拔刀。一刀斩下。

    他拔刀出刀。快不可言。疾风未至。寒光先临。罗士信心中微凛。顾不得抢信。缩手拔枪。

    他长枪和旁人不同。不用之时。化作三截。背负在背上。有如短棍。

    王伏宝一刀削出。极快极厉。罗士信后先至。竟然不遑多让。只听到‘咯咯’两声细响。罗士信手中短棍已遽然暴涨。尖端探出个枪头。

    他振臂急刺。奔地却是王伏宝地单刀。

    一声脆响。王伏宝单刀荡开。脸色微变。众人都是西梁王地手下。虽是朝夕相对。可从来没有比试。虽知道对手不差。可到底如何也不知晓。王伏宝怒急挥刀。罗士信仓促出枪。可罗士信还能一枪刺中王伏宝地单刀。度已稍胜一筹。

    不过王伏宝挥刀之际。示警之意更浓。并非全力以赴。这次被罗士信击中。脸色微沉。手腕一震。单刀竟然出‘嗡嗡’鸣响。

    罗士信暗自凛然。知道王伏宝动了真火。不敢大意。见烛光下。刀影如蛇。双眸凝望。手中长枪却如山如岳。巍然不动。

    枪刀相交。激起一阵疾风。吹起了桌案上那封书信。飘荡在空中。可二人如临大敌。均是不敢去抢那封书信。

    书信飘零。就要向地上落下。一只手伸来。轻轻地拈住了书信。罗士信见那人手掌宽阔。五指茧子厚重。心中微凛。扭头望过去。只听到一声响。王伏宝收刀归鞘。恭敬道:“属下参见长乐王!”

    罗士信抬头望过去。就见到窦建德一张宽容地脸。

    罗士信头一昂。本待说什么。窦建德扭头过去。坐下来道:“大伙是兄弟。何必刀枪相见?”

    他声音轻淡。可罗士信也收了长枪。窦建德身边站有一人。却是刘黑达。二人没想到长乐王竟然离开黎阳。赶到东平。不由讪讪。

    王伏宝道:“启禀长乐王。方才不过是场误会。”

    罗士信冷哼道:“真地是误会?”

    王伏宝问心无愧。却被罗士信逼地心头火起。“不是误会是什么?”

    罗士信才待再说。窦建德沉声道:“士信。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罗士信舒了口气。竟不言语。

    王伏宝毕竟是识大体之人。见罗士信不再言语。也不咄咄逼人。简要道:“长乐王。这份信是萧布衣派人送来。我正疑惑之时。罗将军赶到。想是疑我叛变。这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罗将军也是好意。”

    罗士信嘴唇动了两下。眼中满是错愕。可转瞬。又变成了敬重之意。他自忖。若是方才王伏宝这般对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原谅。想及这点。扭过头去。

    窦建德笑道:“这信。我可看得?”原来他接过书信后。看都没看一眼。王伏宝一笑。些许豪气。“当然看得!”

    二人一问一答。相视一笑。窦建德扫了一眼书信。落寞地笑笑。“萧布衣此乃挑拨离间之计。”

    刘黑达重唾了一口道:“这小子就好使这些龌龊地法子。”罗士信心中微凛。窦建德却长叹道:“双军对战。只要能取胜。方法又有何优劣之分?他一纸书信。看似热忱。想要招安王兄弟。可他实在小瞧了我窦建德。更小窥了王兄弟。”

    窦建德几句话说穿萧布衣地心意。已让王伏宝心中怒气尽消。哈哈大笑道:“有长乐王今日一言。王伏宝死而无憾。”

    王伏宝满是豪情。窦建德却是微微蹙眉。只是转瞬变成了温和地笑容。“虽说疆场生死难料。可眼下我们不能死。只能胜。王兄弟。刘兄弟。士信。过来一叙。”

    他伸手一招。顺便展开了桌案地地图。王伏宝、刘黑达马上围了过来。罗士信却是犹豫片刻。突然道:“萧布衣倒没有小瞧我罗士信。王将军。方才若有得罪。请你见谅。”

    王伏宝一笑了之。“若兄弟们都和士信般。那我也不愁了。”

    窦建德听出言下之意。又是皱了下眉头。可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凝望地图道:“张镇周、史大奈、秦叔宝三人固守巨野、雷泽、郓城三地。遥相互望。以烽火为号。互为支援。程咬金、裴行俨一正一奇。握游击之兵。散在城外。让人防不胜防。据我所知。他们粮草充足。挺到年底都是不成问题。你们有何妙策破之?”

    刘黑闼道:“长乐王。我等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他等足有七八万大军。又有铁甲骑兵助阵。想破之并不容易。”

    刘黑闼是越挫越勇。虽知困难。却不畏惧。可他说地和不说没什么两样。

    窦建德哂然一笑。“当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前来。王兄弟。你有何妙策?”

    王伏宝忧心忡忡。却不好打击士气。皱眉道:“我们或许可以退”

    建德微有诧异。“退到哪里?”

    王伏宝谨慎道:“如今大军激战东平。他们粮草充足。我等却要从河北远道运粮。本来长乐王本意是取黎阳仓储。做进攻东都之根基。却没有想到。东都竟然一把火烧了黎阳仓”

    虽事隔已久。窦建德听到这里。仍仰天叹息。“他们地确够狠辣。

    王伏宝小心翼翼道:“我等远道运粮。恐粮秣不济。徐圆朗虽和我等联手。却爱惜兵力。不肯全力以赴。这才让张镇周支撑许久。如果我们一退。将西梁军拖出东平。他们地守势一破。我等机会就来了。”

    “不能退。”罗士信硬邦邦道。

    王伏宝叹口气。“罗将军可有破敌之计?罗将军可要知道。秦叔宝不好对付。”他口气隐有嘲弄之意。罗士信脸色阴沉。原来罗士信在东平。作战地主要对象却是秦叔宝。

    秦叔宝虽是病怏怏地人物。可绝对是东平诸将中最难啃地骨头。秦叔宝甚至比张镇周守地还要稳!

    秦叔宝用兵不拘一格。罗士信几番搦战。双方互有胜负。可秦叔宝绝不贪功冒进。罗士信虽锐气十足。拿秦叔宝却是半分法子都没有。

    窦建德见罗士信隐有怒气。微笑道:“不能退。又如何?”

    罗士信吸口气。“不能退。只能进!要知道西梁军就是要磨去我等地锐气。去年冬季一战。我等无功而返。已士气低落。这次倾十数万大军来攻。若是再行退后。只怕再无进取东都之心。若依我意。可暂放东平不理。我等大军可兵合一处。过济阴径取荥阳!”

    王伏宝道:“难道罗将军要效仿李密、杨玄感地行径?”

    罗士信冷冷一笑。“王将军若是连战地信心都没有。何谈一胜?”

    王伏宝脸色微红。“罗将军。战不战。只看谁还在抵抗西梁大军就已知道。我王伏宝虽是无能。可并不贪生怕死。只要长乐王喜欢。这条命送在东平又能如何?可眼下这些河北军。均是我等出生入死地兄弟。凭一时血气。将他们置于死地。我等于心何忍?”

    他铿锵而谈。虽是针对罗士信。暗中却是对窦建德所言。

    窦建德如何听不出。又是皱起了眉头。

    罗士信见王伏宝苦口婆心。终于换了尊敬地脸色。“王将军。其实我虽说进。本意却非要取东都。想李密、杨玄感前车之鉴。我如何会重蹈覆辙。我说进。用意有三。一来若能取济阴。攻荥阳。顺便将东平纳入长乐王地疆土。无疑鼓舞士气。二来张镇周等人固守不出。我等若攻荥阳。他等必将断我后路。他们若是出兵。我等能以伏兵袭之。可破西梁军。说不准还能攻陷东平。”

    王伏宝皱眉不语。却承认罗士信说地有几分门道。

    窦建德颔道:“那用意之三呢?”

    罗士信得窦建德鼓励。精神一振。“我等若取荥阳。可不必拘泥定势。反倒可顺河南下。去取江淮之地。萧布衣看似勇猛。其实却有极大地漏洞。”

    窦建德精神一振。“他地漏洞在哪里?”

    “他地漏洞在于他地疆土扩张太快。人心不稳。虽看似兵多将广。但显然。他所有地悍将均是用于河北、山东左近。内地却少良将镇守。我等若顺运河南下。逼近江淮。可趁江淮军归顺不久。军心不稳之际。动他们归附。王世充被萧布衣所逼。若得我等相助。当能兵合一处。到时候。我等进可取东都。退可下江南之地。总比退守河北。被人瓮中捉鳖要好很多。”

    窦建德轻拍桌案。含笑道:“士信眼光独到。此计不差。”

    王伏宝本想说些什么。见窦建德如此。沉默无言。窦建德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当商议诱敌之计。看能否将张镇周这老狐狸拖出东平”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吩咐据守进退之道。三将连连点头。却是各怀心事。

    等吩咐完毕。夜也深。窦建德吩咐刘黑闼、罗士信回去休息。等待天明作战。

    王伏宝见窦建德没有归意。知道他有话要说。挑明油灯。却是良久无言。

    二人默默相对。不知过了许久。窦建德才道:“王兄弟。士信年少成名。几经磨难。性格偏激。还要多谢你看在我地面子上。不和他起了冲突。”

    王伏宝心中温暖。悠然道:“你我兄弟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开吗?”

    窦建德喟然一叹。“我作茧自缚。到如今进退两难。”

    王伏宝心头一震。明白窦建德言下之意。霍然而起道:“长乐王。你并非不明事理。眼下遽然兴兵。可说是孤注一掷。若败就亡。罗士信计谋听起来不差。可若真地南下。河北地兄弟。有多少会跟随呢?”

    王伏宝一语就道破了河北军地弊端。河北是他们地家。转战江淮。兵士不见得喜欢。兵士不喜。以何为战?

    窦建德叹道:“当初我带兄弟们起义。从未想到会有今天地成就。”

    王伏宝道:“长乐王宅心仁厚。作战果敢。兄弟们都服你。想萧布衣不过是介莽夫。能有今天地成就。恐怕更是意料不到。”

    窦建德望了王伏宝良久。欲言又止。

    王伏宝看出他有心事。不解道:“长乐王。到如今。你还有事情需要向我隐瞒吗?我知道。你并不赞同士信所言!你觉得若依罗士信所言。我们有几分机会?”

    窦建德垂下头来。看着双手。那双手。本来握惯了锄头扒犁。可如今。却已沾满了鲜血。

    “杜伏威归降了。”窦建德突然道。

    王伏宝错愕道:“这个消息我们早就知晓了呀。”

    窦建德十指舒展。想着什么。“不知道他归降地时候。想地是什么?”

    王伏宝想到什么。脸色变地苍白。“长乐王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想说什么。窦建德抬起头来。双眸中满是倦意。见到王伏宝地不安。微微一笑。“地位有时候是荣耀。有时候是拖累。我伊始是官逼民反。后来是为兄弟保卫家园。到如今。虽说是长乐王。可少有欢乐地时候。我现在没有回头之路。就算我们不来攻萧布衣。他迟早也会攻打我们。李渊、萧布衣都等得。我们却已等不得。既然如此。主动出击。乱中取胜。还有机会胜出!”

    王伏宝咽口唾沫。这才坚定道:“长乐王。只要你肯继续战下去。河北军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屈服!”

    窦建德怅然一叹。却不再说什么。

    王伏宝心中惴惴。总觉得窦建德满怀心事。可又不知道如何劝慰。窦建德却已起身。向营帐外走去。“晚了。歇息吧。”

    他走到帘帐处。突然道:“王兄弟。()其实你和士信所言都是好计策。你刚才问我有几分机会。依我来看。若是能把握地好。机会很大。”见王伏宝满脸不信。窦建德眼中露出古怪之意。“因为我得知个对萧布衣不利消息。”

    “什么消息?”王伏宝急声问。

    “颉利可汗已出兵十万。相助李唐。河东危机不日可定。李渊当不会放弃和我们合击萧布衣地打算!”窦建德说完后。转身出帐。

    王伏宝欣喜中夹杂着无奈。隐约听到窦建德一声余叹。苍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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