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蓝婧予的高尔夫球事件,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样的老公,当真是惹不起。

    走出图书馆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正在天边燃烧,一层又一层的红云重重堆积。我侧过头看萧瑟,落日的余晖正照射在他的身上脸上,把他浑身都涂上了一抹金黄。他脸上有某种深思的、专注的神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他感觉到我的注视,回过头来,眼睛闪亮。我接触到他的眼光,就不由自主的心跳。

    “给我拍张照吧。”我指了指他背着的相机,“落日美景像一幅画,我要到画中去。”

    “你比画更美。”他的眼睛闪过一抹光芒,拉着我的手走到前面的水池边,让我站上去。

    我摆了几个姿势,他都不太满意,自己上前给我摆弄了一阵,又挑逗般地转过我的右脸。“右脸面对镜头,嗯,这样就完美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左脸不够完美?”我故作不满。

    “完美是要配合构图和光线来呈现的。”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单看脸的话,左脸和右脸当然一样完美。”

    这话忽然触动了我脑子里的某根神经,我瞬间呆愣住了。

    萧瑟连唤了几声才将我唤回神来。“怎么啦?”

    “虞团长在说谎。”我为自己的这一发现而震惊,“你还记得当年梓涵被推下楼后,你让我留意有谁照镜子不正常吗?”

    “记得。”萧瑟的目光变得深沉,“当时你发现,虞团长看到镜子时表情很不自然,好像怕照镜子。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她很多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右脸、右额头被撞伤,拆线后,脸上留下了很明显的伤痕。后来虽然经过整形和化妆,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疤痕,但是心理阴影很难消除。”

    “对,就是这样。”我急切地说,“后来我留意过几次,虞团长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从来不正面对着镜头,都是脸向右偏,也就是左脸对镜头,拍照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跟沐眠说,张哲宇去办公室找她的时候,她坐在办公桌前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张哲宇在门口和她打了招呼。虞团长的办公桌在进门的左手边,她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是右脸朝向办公室的门,但是她肯定不会把右脸对着镜头,所以摄像机的摆放位置必须在办公室里端,而不是入门处,她左脸对着镜头的时候,脸是朝内的,不可能看到门外的人。”

    “也就是说,虞团长其实并没有看到张哲宇和她打招呼,那是她捏造的?”萧瑟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她故意把警察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很可能是为了给胡桐打掩护。”

    “如果是给胡桐打掩护,说明虞团长是知情者。”我忽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叶莺的死,还有熊芊羽的身世,想必虞团长都一清二楚,但是她死守着秘密,还不惜说谎为他人做掩护,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恐怕不光虞团长,还有方艳兰也是知情者。”萧瑟脸色凝重,“我马上把这些情况告诉沐眠,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三个人。”

    打完电话,他搂住我,眼睛在我的眼前闪亮。我们彼此的呼吸热热的吹在对方的脸上,夕阳最后的一线光芒,在他的鼻梁和下颔镶上了一道金边。ad_250_left();

    我轻嘘一声,低低地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的眼珠定定的停在我的脸上。“你的发现很重要,记一大功。”

    我开心地笑了。“有什么奖励吗?”

    “有。”他也笑起来,“晚上好好疼你。”

    “你就不能正经点吗?”我打鼻子里哼着。

    “我很正经,是你自己想歪了。”他答得狡狯。

    我报复性地跺了他一脚,他夸张地“唉呦”叫了起来:“你谋杀亲夫啊!”

    我拿他没辙,扭头就走,他追上来,拽住我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一瞬间,我的心里就被一种既激动而又酸涩的情绪所充满了。顿住脚步,我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悲剧,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他对我微笑,那笑容含蓄而略带忧愁。“其他人的悲剧,我们无能为力。”他的眼神倏然坚定,流露出自信乐观,那是难绘难描而又动人心魄的,“但我们自己,肯定会是喜剧,你要对我有信心!”

    我倚靠着他,柔情溢满了胸怀。

    沐眠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对虞星裴、胡桐和方艳兰三人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张哲宇的死亡推断时间,虞星裴和胡桐都在各自的办公室,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只有方艳兰没有不在场证明,她当天请病假在家休息。走廊的监控录像显示,张哲宇在那天下午5点05分进入走廊,5点25分离开,团长和副团长办公室都在同一楼层,张哲宇实际上是去找胡桐,而不是虞星裴。

    另外,张哲宇住处的电脑内存放着将用于展览的全部照片,经过与萧瑟翻拍的照片进行比对,找到了三张没有送到店内装框的照片,拍的都是叶家村情人湖的夜景,远处有细小而又模糊的人影,放大后可以清楚看到叶莺被推下水的过程以及凶手的脸。将叶莺推下水的是方艳兰,胡桐就在旁边看着,现场还有另外两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张哲宇被害的前几天,个人账户收到过两笔汇款,分别是方艳兰和熊芊羽所汇,数额都不小。

    方艳兰供认了她的罪行,当年就是她将叶莺推入湖中,胡桐、虞星裴和叶鹃都是旁观者,而且胡桐和虞星裴都会游泳,但是所有人都眼睁

    睁看着叶莺在水里挣扎,直至沉没。

    人心为何冷漠至此?通过虞星裴的讲述,我和萧瑟终于明白了叶莺的死亡真相。

    叶莺死亡的那天,萧鹏程带着胡桐、虞星裴和方艳兰去了罗家村。是胡桐提出利用周末到罗家村参观红砖大厝,虞星裴和方艳兰也很感兴趣,三人于是请萧鹏程当导游。三人中午时分抵达罗家村,下午叶鹃撑着红雨伞,冒雨到罗家村找姐夫,两人关在屋子里不知密谈了什么。叶鹃走时雨已经停了,她忘了带走红雨伞。

    吃过晚饭,萧鹏程才发现叶鹃的红雨伞落在屋里,正好虞星裴她们三人想去叶家村探望叶莺的父亲,就顺便带走了红雨伞。那晚月光特别明亮,三人抄近路,从小山坡翻过,到了叶家村的情人湖边,吃惊的看到,叶鹃和叶莺正扭作一团,争抢着一个黑色皮袋。叶莺大骂叶鹃不该偷爸爸的金条,叶鹃反过来责怪叶莺不为自己的丈夫着想,看着他投资生意失败,快要走投无路,却不肯替他分忧解难。

    胡桐听说叶鹃是为了萧鹏程而偷金条后,立即上前帮叶鹃的忙,方艳兰也加入,三人一起对付叶莺。拉扯间,方艳兰用力推了叶莺一把,雨后地面湿滑,叶莺失足落入了湖中,挣扎呼救。

    当时要将叶莺救上来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但是,所有人都站着不动,反常的沉默着。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只黑天鹅,它在身体最隐秘的角落,也许是潜意识里吧,像一颗种子,等候萌芽的时机。叶莺落水后,我们心里的黑天鹅都挣破了束缚,邪恶和欲望摧毁了我们的理智。”虞星裴的眼里充满了懊丧、悔恨和深切的哀痛,“我、胡桐还有艳兰,原本和叶莺都情同姐妹,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友情悄悄变质了。我嫉妒叶莺的光环,我始终被她压制着,无法成为舞团里最耀眼的那颗明星。叶莺排练时从高台上摔下去,其实不是因为出现幻觉看到江虎,而是我暗中做了手脚。她后来产生了怀疑,当面质问我,我当然不承认,但是内心非常害怕,害怕被她查出真相。

    知道叶莺和江虎的事后,萧鹏程的情绪非常低落,胡桐一直陪着他,安慰他。胡桐原本就暗恋萧鹏程,但他是叶莺的丈夫,她不敢逾矩。

    叶莺的出轨让胡桐看到了希望,她主动接近萧鹏程,盼着他能和叶莺离婚,但是萧鹏程选择原谅叶莺,这让她非常失望和痛苦。

    还有艳兰,她和江虎原本是一对恋人,那个年代的人思想比较保守,他们打算等快要结婚时再公开关系。没想到因为排演《天鹅湖》和叶莺搭档,江虎疯狂爱上叶莺,甚至为她丢掉了性命,我可以理解艳兰对叶莺的恨意。

    至于叶鹃,我当时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姐姐见死不救,后来我才明白,她是爱上了自己的姐夫,如果姐姐死了,她就有机会嫁给姐夫,后来她果真如愿以偿了。”

    我满怀凄怆之情望向萧瑟,他紧闭着嘴,脸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显然挣扎在自己那份强烈的愤怒与痛楚里。许久,他才漠然开口,语气冷得像北极的寒冰。“你们太残忍了,为了各自的私欲,联合害死了我妈。她临死的时候,该有多伤痛,多无助,自己的亲妹妹,还有三个最要好的朋友,联手将她推进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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