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三个吗,怎生却只有一个?”坐在大堂正中的严嵩,略抬起眼,看着跪在下边的郑必昌,声音略有些沙哑。萧天驭和萧墨轩则分别坐在严嵩左右。

    “回阁老的话。”萧墨轩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严嵩拱手道,“三个人分开来审才好,免得乱了。”

    嵩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分开来也好,分开来好。”

    “应房,你来问吧。”严嵩侧过脸来,对着萧天驭说道。

    “还是阁老来问吧。”萧天驭谦让着。

    “我老喽。”严嵩一双浊眼朝郑必昌身上翻了一下,看得郑必昌不禁全身一抖,“他们又怎会再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阁老百岁,皇上还得靠阁老伺候着呢。”萧天驭微微欠了欠身,“不过既然阁老了话,那下官就先问着,阁老在上边听着,若有什么不对,只说出来便是。”

    嵩点了点头,竟是端坐在那里,微闭上了眼睛。

    “犯官郑必昌。”萧天驭正了正色,对下面喝道。

    必昌见严嵩闭上了眼睛,竟似不想纠缠进来,顿时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两眼木然。只恨当时不该照严世蕃信上说的,看完了就把那信给烧了。

    “你这事儿,想来自个也是明白。”萧天驭冷笑一声,看着郑必昌说道,“且又是被捉了现。”

    “通倭。”郑必昌长吸一口气,却忽得又哈哈大笑起来,“通倭,好大的帽子啊,这可是诛灭十族的罪过。”

    “既知不可,奈何行之。”萧天驭怒喝一声,“现在才后悔,晚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郑必昌,原来竟只是条猎狗。”郑必昌哈哈大笑,眼中两股浊泪,喷溅而出。

    “只可惜,那周牛山并不是倭寇。”郑必昌心知难逃一死,却不想再连累上家人。

    “哦?”萧天驭故作惊诧状,“不是倭寇,你可别忘了,他那罪名可是你给他定下的。”

    “严阁老,两位萧大人,你们都赢了。”郑必昌切齿怒吼,猛得向前一扑,一边的四名衙役,连忙冲过去按住了他。

    “你们且都赢了,输的是我,输的是我。”郑必昌挥舞着手脚,身上的镣铐也被带得“哗哗”作响。

    “郑必昌,不要以为当堂撒泼便可以减了罪过。”萧天驭站起身来,伸手指向郑必昌,“你犯的事儿,怎生又扯到这里的审官身上。本官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才是,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私盗官银,陷害钦差,只任一条罪都够砍了我。”郑必昌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叹一口气,两眼直直的盯着严嵩,缓缓开口说道:“是我要周牛山假扮的倭寇,银子也确是拿给周牛山的,大人若想再知道的清楚,不如自己去问那周牛山好了。”

    “带周牛山。”萧天驭闻言,立刻对下面的衙役唤道。

    不大一会,只听外面也是一阵脚镣响动,周牛山在几个衙役的押送下,蹒跚走了进来。

    “罪民周牛山,叩见各位大人。”周牛山上了大堂,看见了同样跪在下面的郑必昌,嘴角竟是微微一笑。

    “周牛山,这郑必昌说是他让你假扮的倭寇,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萧天驭抬眼问道。

    “真倭又如何,假倭又如何?”周牛山哈哈大笑,“反正我周牛山都难逃一死,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周牛山,你我之间的事,便由你我来算。”郑必昌转头叫道,“就算我郑必昌屈了你,你又何必给我牵上一个诛灭十族的罪过。”

    “哈哈哈。”周牛山跪在地上,仰天大笑,“你竟是怕了。”

    “你怕我给你牵上一个诛灭十族的罪过。”周牛山笑罢,又直看着郑必昌的双眼说道,“那我那三十三个弟兄,又该让谁来偿命?”

    “周牛山,尚书大人问你的话,你到底是真倭还是冒充倭寇?”萧墨轩生怕周牛山横下心来,真认了倭寇的罪名,那样便是只有神仙才救得了他了。

    “我周牛山自认也是条汉子,绝不会做你那般亏心的事儿。事情是你做的,我也绝不会怪到你家里老小身上。”周牛山鄙夷的看了一眼郑必昌,对他指道,“便就是他指使我假冒倭寇,抢夺了财物再卖给萧御使的随从,想再把祸水引到萧御使身上去。”

    此言一出,公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肃静。”萧天驭一拍惊堂木,把头转向郑必昌问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是事实。”郑必昌木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又为何要陷害朝廷钦差?”萧天驭又逼问。

    坐在正中的严嵩,听见萧天驭的逼问,也不禁全身一抖,只是却仍微闭着眼睛。

    “按我大明

    此时涉及到了萧御使,两位萧大人却是再问不得。i一笑。

    “好,我不问你,我且把这案子再上奏给皇上,请皇上定夺。”萧天驭抱拳对空一拱手,案子问到这个份上,他已是十分满意了。

    刑部,萧天驭公房内。

    萧天驭和萧墨轩隔着一张红木案桌,相对而坐。

    “那郑必昌在公堂上的时候,突然提到了严嵩,难道此事和他们也有关系?”萧天驭略沉思片刻,对着萧墨轩说道。

    “这个孩儿倒是不知。”萧墨轩摇了摇头。

    “眼下那郑必昌居然提出要你我回避,其中若是也牵扯了严嵩,只怕……”萧天驭似是有些担心。

    “依孩儿想。”萧墨轩看上去却并不焦虑,脸上还浮现出几丝笑来,“这郑何二人的罪是坐定了,任谁来审,都是一样。郑必昌提出要爹爹和孩儿一起回避,想也只是怕咱们借机报复,牵扯到他的家人。”

    “若是其中真牵扯上的严嵩,孩儿倒觉得是件好事儿。”萧墨轩见爹爹怂了下肩,想是乏了,连忙站起身来,帮萧天驭捏着肩膀。

    “好事?却是好在哪里?”萧天驭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份天伦之乐。

    “爹爹您想。”萧墨轩继续说道,“如果其中果真牵扯了严嵩,而郑何二人又在严嵩手上伏诛,那帮攀附严党的朝臣必定有所心寒,日后行事便也多了几分忌惮。”

    “倒似言之有理。”萧天驭把萧墨轩的话在心里回了几遍,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所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咱们也大可撒手不管了。”萧墨轩笑道,“皇上叫严嵩来审此案,其实却是恼了严嵩。等事后朝臣心里也生了忌心,与他疏远,严嵩又有何可倚靠?”

    “那个老贼,几次三番算计我萧家。”萧天驭切齿轻喝一声,又想到今日之事,心里却又是一阵暗爽。

    “爹爹莫要再为这些事儿生气了,你看这头上的白却是愈加得多了。”萧墨轩略有些调皮的从爹爹头上拔起一根白送了萧天驭眼前。

    “呵呵,爹爹渐是老了。”萧天驭从儿子手上接过白看了一下笑道,“从前爹爹护着你,到了日后,只怕是要你护着爹爹了。”

    “爹娘的恩情,孩儿永世也难报呢。”萧墨轩的一张甜嘴,只说得萧天驭心花怒放。

    “轩儿。”萧天驭笑了一阵,又开口说道,“近日来,你娘亲常和我提起你的亲事。”

    “亲事?”萧墨轩还是第一次听爹爹也和自己提起这些事儿来,“娘亲倒也是和孩儿说了几回,孩儿也知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可爹爹想,孩儿若是娶了个合不来的,又岂能开怀?或者是个性情粗劣的,我萧家岂不受她所害?”

    “那你倒是和谁合得来?”萧天驭见儿子已经上了钩,连忙收线,“那你看你那远房的表妹苏儿如何?”

    “这……这事儿……上回爹娘不是已经议过了吗,怎生又拿来说?”萧墨轩听爹爹提起苏儿,自己心里不知怎得,顿时也是跳的厉害。

    “上回且是上回。”萧天驭呵呵一笑,“你适才也说爹爹头上的白是愈加得多了,难道你要爹爹尽白了头也抱不上孙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萧墨轩顿时被这顶帽子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看你和苏儿甚合得来,苏儿那姑娘虽然顽皮,可却生性善良,更是颇能执家,娶她过了门,你也好安心做事儿。”萧天驭自顾着说道,“苏儿性情又是大方,便是你房里的那个丫头,她也能合得来,如此日后便没了纠纷。”

    “只是……”萧墨轩的骨子里,却还有一些现代人那种“婚姻是围城”的念头,总觉得成了亲会少了自由。

    “难道你还嫌了人家不成。”萧天驭似乎有些不悦,“他们宁家虽然眼下有些衰败,但是毕竟是我萧家的恩人。”

    “只是他们宁家在京城还没有安顿好。”因为说的是苏儿,比起从前萧夫人和自己说的时候,萧墨轩对成亲的抗拒倒是少了不少,“再说这事儿,也得舅母点头才是,还有苏儿那里,若是她不愿……”

    “你适才还说了婚姻是父母之命,怎生又要苏儿愿意。”萧天驭摆了摆手说道,“我看苏儿那姑娘也是愿意的很,且一个姑娘家,随你跑了这许多地方,传出去哪里还有清白。”

    呃……又是一顶大帽子。

    “我和你娘亲商议着,等到年后,他们宁家满了孝期,便再去和你舅母商议。”萧天驭又说。

    原来不是让自己现在就成亲,萧墨轩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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