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黎伏在岸边注视汉水之上烧了多时的幼黎花舫轰的一声巨响传来船的龙骨断裂了随即花舫从中断开缓缓没入汉水之中。待花舫完全沉没那艘如江兽静伏一侧的百梢战船缓缓掉头向怀来行去。船高悬的风灯下面霍青桐俊朗的脸时而狰狞时而自伤双手紧持剑铗目光徒然投在茫茫夜色之中阴柔枭戾。

    江幼黎轻轻碰了碰伏在自己身的徐汝愚低声问:“你既然料到他会追来毁船为何还要在舫中留一封信给他?”

    “我离开雍扬之际打定主意不再插手世家之间的争伐但念及霍青桐总算对你有情有意留下一封信提及他霍家最大的隐患所在没想到他会烧船看来我们不能沿汉水下走先去汉中境内避避风头再说。”

    珏儿说道:“你以往不是对此恨之入骨会好心留言相告?”

    徐汝愚叹道:“可惜你不是男人也就无法理解男人将情敌打得落花流水之后的大度。看叔孙婶婶风韵不减当年叔孙叔当年情敌定然少不了叔孙叔定然明白我此时的宽容大度是真心切意的。”

    珏儿敲了一记他的脑壳笑骂:“越来越不知尊敬长辈了船烧了这些行李都得你背着。”

    花二金买来一辆牛车五人行在汉水南岸山间野径之中。

    数人驰马与徐汝愚等人错过口中喋喋不休的咒骂着什么回注视牛车上高高堆栈的行李箱眼光回来在徐汝愚等人脸上扫过迟疑片晌一言不的策马离去。

    徐汝愚见他们衣着光鲜骑跨高马应是怀来世家豪门子弟刚刚吃不透自己五人的身份方没下手抢夺。

    徐汝愚牵着牛望着幼黎身后高高坟起的行李堆满口埋怨的说道:“这不明摆着召山贼来劫我们吗?”

    珏儿对换上粗麻布农妇服饰满腹意见见徐汝愚还敢开口抱怨牙尖嘴利的驳去:“这一箱幼黎姐辛苦收集的曲谱你能丢掉?”见他摇头又说道:“这一箱是幼黎姐与我的衣裳丢了你能买起还我们?”

    徐汝愚摇摇头嘴里咕囔着:“幼黎姐就几件换洗衣服……”看到珏儿满脸贼笑的看来忙闭上嘴。

    珏儿道:“都盛传青凤将军是青年第一高手我还指望你回来教我几手可是等你回来一看大失所望比一年前长进不了多少。”

    徐汝愚“大道泽生”玄功进入随意随性的境界不需刻意敛去丹息就能蕴神返虚如若常人珏儿等人自然看不出徐汝愚的深浅。徐汝愚心神一动经珏儿此言提醒才省得要将绝艺传于幼黎、珏儿她们。

    徐汝愚好奇道:“难道非要扛个牌子上书‘我是天下青年第一高手’才让珏儿心满意足?”

    珏儿笑道:“死小愚还敢拿话挤兑。”正要去扯他的乱却见叔孙方吾一脸紧张的望着前方山道拐角处。

    珏儿紧张得捂住嘴鼻小声问道:“是不是让你这乌鸦嘴说中了?”

    徐汝愚深以为是的点点头说道:“拐角过去有六个兄弟辛苦趴在那里若是我们再不动他们大概每人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跳将来。”

    珏儿俏脸变得煞白搂紧幼黎与叔孙氏的胳膊美眸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拐角处。

    徐汝愚轻轻捏着幼黎的手心生意盎然的一笑。不见他如何动作恁的一跃恰如行云流掠的斜坐在幼黎身侧浑不在意的看着深玄的山壁上悬着的数株野枫拉过幼黎的手指给她看。

    野枫只有尺余高附在玄色的石壁上犹如夜色中的一捧火焰。

    幼黎柔声说道:“你刚刚跃上来的动作就像行云一般自若浑然不觉突兀之处看来一路上保镖的事务也得由你担当下来了。”

    徐汝愚说道:“你没看出我刚刚踏的是行云霓裳步?”

    “啊。”幼黎轻掩朱唇美眸中显出惊诧的神情说道:“经你一提感觉还像不过我踏的行云霓裳步可没有你来得这般浑若天成妙得天意。”

    徐汝愚笑道:“可是幼黎姐舞起来就像晚晴的碧落天一般绚烂多姿我看也看不够。”江幼黎含羞的垂下头被徐汝愚握住的娇柔小手变得潮润起来。

    五人御车缓缓行至距拐角二十余步远时便停止不前静静看着山道拐角处。

    六名趴在山坳里的山匪终于等不下去面目凶恶的跳将出来领头一人将钢刀虚劈几下清嗓说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却看眼前五人浑不在意的注视着自己安之若泰如的五双眼睛注视自己似乎还在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心神一慌不由结巴起来:“要…要想……从此过……留下买……买路财……”

    说完额头密密的渗出一层汗珠垂头丧气的退到一边说道:“你们过去吧我不劫你们了。”

    珏儿破颜而笑轻盈盈的跳到车前不过仍在叔孙方吾的身后说道:“可我们也是靠打劫为生的啊。”说罢回头向徐汝愚说道:“小愚把我们的切口说出来教教人家打劫应是怎么回事?”

    徐汝愚笑道:“我不会说你随便让他们扔点东西走人就是。”

    幼黎、叔孙氏笑得只揉小腹口里唤道:“肠子断了。”叔孙方吾半生也未见着这样的劫匪脸颊肌肉微微抽搐想是强忍着即将暴而出的笑意。

    只余六名山匪满面羞红倒提着钢刀紧挨着石崖壁不敢看徐汝愚他们。

    徐汝愚跳下车在到六名山匪面前扫过一眼说道:“你们走吧。”

    六名山匪如释重负撒开脚急奔离去瞬间就消失在山野。

    珏儿回到座上惊诧道:“他们武功还不弱啊怎么就走了?”

    幼黎夹着她的鼻头说道:“你还要他们真的打劫不成?”

    徐汝愚道:“真是山贼中的败类不如我们占山为王幼黎姐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如何?我出来打家劫舍保证比他们有水准?”

    叔孙方吾终忍不住哄笑出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叔孙方吾说道:“这几人临时当贼不想还劫过了人真够冤的。”

    珏儿问道:“他们不是想劫我们?”

    徐汝愚笑道:“那是当然应是跟我先前遇到那几个人有关。早知如此我们应当在他们跳出来之前说上几句话让他们自行退去好了。”

    珏儿不以为意的说道:“那样不是一点都不好玩。”

    五人牛车缓缓向西北而行行走在山**中如在画中游一日光景走不了六十里。直至第四日才到汉水中游的谷城。五人依旧在城外寻了一处农家休息。

    汉水自谷城以上山阜夹岸江身甚狭山道愈险。但是晋阳马匹不得私售五人只得另买一头黑骡拉车分担脚力。

    徐汝愚将自己修习的绝艺择人而教授予幼黎他们。叔孙方吾很无奈的接受了徐汝愚远强于他的事实也向他讨教拳义。叔孙方吾年事已长虽说无法重新修炼古练息拳但研习拳义所得也多。

    幼黎、珏儿均有相当好的武学底子却无实战经验学习脱胎于行云霓裳步的步云术进展飞。

    第六日到达秦州郡长寿邑境内身后马蹄历历五人回望去见那日遇见的六名窝囊山匪正策马过来。徐汝愚在长寿城打尖时看见他们免得他们尴尬也就没有跟幼黎、珏儿她们提及。现在见他们策马奔来显是追赶他们而来。

    六名山匪走到近前勒缰止住骏马为那人问道:“你们可去武当邑?”

    徐汝愚见那六人年纪大不过自己多少领头少年比自己尚要年轻些许削脸俊朗齐眉浓秀如剑刃寒芒眉间有一细痣给人锋芒毕露的凌厉感觉星眸藏有英气若非他那日打劫表现太过蹩脚却也是一个丰姿勇毅之人。

    珏儿问道:“你们是来打劫还是送上门来被打劫的?”

    那人俊脸一红偷看珏儿一眼见珏儿正促狭的望着他慌乱低下头去喃喃道:“长寿到武当的山道不太平我前来说一声。”

    珏儿哂然一笑:“山贼提醒行旅小心山贼我没听错吧?”

    眉间藏痣的少年再没勇气开口说话向身左侧一个儒生使了个眼色。儒生十分为难的皱起眉头轻轻一夹马腹来到珏儿面前拱手说道:“上次有些误会我们兄弟几个在怀来道上受了世家子弟的恶气伏道想要教训他们不想他们胆怯折道而返跳将出来时才现是你们。”

    珏儿又问:“是不是想将错就错却没料到我们是真正的贼祖宗?”

    儒生面有不预说道:“先前我们冒犯了诸位实有对不住的地方但是此时好意相告即使不信也不用奚落人家?”

    徐汝愚走上前说道:“此处不去武当折向北是秦州郡西京府境折向东是永宁郡南阳府境不知兄台认为选择哪条道路最为安全?”

    眉间有痣的少年脱口而出:“当然是去南阳的路安全些?”

    “是不是去豫南有六位相伴所以安全?”

    “啊。”眉间痣张口结舌神情尴尬的望了一眼儒生。

    儒生没想徐汝愚两三句话便识破自己的居心他们是从东南而来现在自己不问他们欲往何地便建议他们折返东面而去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别有用心。拱拱手说道:“前路的确不大安宁望兄勿疑。”说罢策马回到眉间藏痣的少年身边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眉间藏痣的少年眸光黯然的看了珏儿一眼下马走到徐汝愚的身前语气诚挚的说道:“你若是想去汉中最好还是借道西京府为好。言尽于此以往多有得罪了。”说罢牵马向着南阳方向而去。

    幼黎搂过珏儿说道:“让你在脸上抹点灰你还不干现在差点遭人家劫色。”

    珏儿鼻翼轻皱说道:“小愚调的灰粉抹在脸上难受死了大不了我蒙上轻纱就是。”

    徐汝愚接道:“欲盖弥彰我要是山贼看到一个蒙面女子过我地盘怎么也要劫下来看个究竟。”

    珏儿为难道:“好歹我星空飘香剑也小有所成普通山贼我还不怕厉害一点的交给你们好了。”说着耐不住幼黎搔痒笑着滚在幼黎怀中。

    叔孙方吾说道:“他们几个也无恶意看来汉中方向确实有了变故汝愚我们现在该往向何处去?”

    徐汝愚轻轻说道:“去南阳。”

    珏儿“啊”的一声正欲吐言却见徐汝愚脸上神色坚毅如铁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有些迷惘抬头看向幼黎。

    幼黎轻轻将唇附在她的耳边说道:“这还是我们的小愚啊。”看着徐汝愚拧头看来轻轻一笑。

    徐汝愚牵着她的手走到叔孙方吾夫妇跟前说道:“我自幼娘亲亡故六年前又痛丧慈父幼黎亦不知双亲在何处叔孙叔、叔孙婶是我们共同的长辈请允许我们在此荒原结天地之礼。”说罢拉着幼黎深深拜下。

    叔孙方吾夫妇喜极而泣分别扶起徐汝愚与江幼黎。

    叔孙氏寻出一带红绸一头与徐汝愚衣襟相结一头与江幼黎衣襟相结引导俩人向东南拜下说道:“幼黎祖籍南闽。”又引导俩人向东方拜下说道:“汝愚祖籍青州。”又让俩人向汉水和视界内最高的山拜下让俩人双手如结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徐汝愚与江幼黎目光相遇俱轻轻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声音低得只有俩人能够听见。

    虽说无法在荒野正式行婚礼幼黎还是让珏儿将她的云髻散开重新盘梳成螺髻。徐汝愚看缕缕青丝如诗缠绕伸手将幼黎脸上涂着的灰粉抹去露出她的绝世美容深情深注她的含情双眸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向远山望去轻轻道:“太委屈你了。”

    幼黎将螓依在徐汝愚的肩上柔声说道:“幼黎知足。”

    折回长寿邑沿长寿渠雇船上行九月八日进入永宁南阳府隆中邑境内。徐汝愚等人在一个名叫商南的镇子上了岸。

    切过隆中邑向北折行百余里越过伏牛山就是汾阳郡豫南府境了。豫南府地处汾阳郡西南与永宁郡、晋阳郡交接。

    若是豫南境内有襄樊会众滞留应在三郡交界伏牛山中。

    长寿至豫南的6路也是与广汉渠并行到隆中境内再向北过伏牛山口就是汾阳郡豫南府境内了。当然也可从长寿邑向北至西京沿渭水向东至洛州邑向南行至豫南府。

    那日六名少年语气仿佛他们只能沿广汉渠途经隆中至豫南境内让徐汝愚萌生襄樊会众隐身豫南府南部伏牛山区的念头遂要过来一探究竟。

    商南联络晋阳郡谷城府、永宁郡南阳府、汾阳郡豫南府是三郡通达之地广汉渠由商南向南汇入丹江有丹江汇入大江是永宁南阳盆地的西北入口。旧朝元族四百年前筑隆中城舍此处而取商南东南五十余里的一处谷地实为失策。四百年前南阳为元族领邑的腹地筑城更多考虑风水对经济、军事用途的考虑有所欠缺。

    符家在永宁南阳府崛起之后曾考虑要在商南筑城但是迫于晋阳霍家与汾阳荀家的压力只得作罢。

    商南没有高墙深门但三横三纵六条长达六里通直长街使之看上去拥有故楚第一重镇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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