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过,许薇姝也没太着急,靖州那边的应急方案都很详细,再说,在本地山民冲击府衙,又不是头一次发生。

    方容他们没来之前,一年不发生个一两次,府衙里的官员们都会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任务没完成似的。

    只是安王爷到了之后,和山民们处的关系还不错,一时半会儿,市面上颇为安宁,城中也从不禁止那些山民和白族人进门。

    双方相处的时候多了,戒备估计就少点儿,如今闹出这桩事……

    许薇姝略略沉思,一抬头看见那位黎军黎三少的脸,顿时看出这人的气色也不好,大概暗地里咬牙切齿。

    他肯定也是想和山下的官府打好关系,听方容说,还派了人跟他们谈合作。

    黎家的族人们都是探矿的高手,不止如此,在相马饲养马匹方面,也颇有造诣。

    许薇姝也觉得,这些山民一个个都骑射娴熟,在山里生存能力极高,是天生当侦察兵的材料,要是能收编,肯定是很大的助力。

    再说了,能完全解决山民之乱,那是大功德,搁在皇帝那儿,也会对方容另眼相看。

    至少方容来了靖州之后,没少在山民身上下功夫。

    黎老大到很不好应付,他家三儿子黎军,却是个性子不错的,关系现在来说,还算好,日子刚有些好过,一切步入正轨,就出这种乱子。

    现在可好,许薇姝和黎军都不痛快,尤其是黎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琢磨,回去之后,要是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惹祸。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许薇姝也不着急。

    “来,先看看伤。”

    懵懵懂懂的黎莎,被她裹着披风搁在一边坐下,顺手又给她手里搁了一碗山珍汤。

    汤水鲜美。

    黎莎在家可没吃过这么精细的东西。像个小老鼠似的,捧着汤碗滋溜滋溜地喝,一边喝,一边偷偷去看那个英姿飒爽的王妃娘娘,慢条斯理地拿出药箱。亲自动手给自家那些族人们上药,顺便包扎伤口。

    黎军的伤最重。

    他左腿上中了一箭,现在箭头还在肉里,没拔出来,主要是那帮人的箭头带着倒刺,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大出血,他急着救自家妹子,便没来得及处理。

    这会儿浑身冒汗,不光是听见坏消息着急,急的。更多的是身子有点儿撑不住。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让王妃给他看伤,这伤处在大腿上。也就是他们山民性子豪放,换了别人,怕是让王妃一看,就羞得走不动路了。

    许薇姝挥了挥手,有个小宫人就过来接手,笑道:“您忍着点儿,今天是出来玩的,没带麻沸散。”

    说着。小宫人就拿刀子在火上烤了烤,一刀下去,剖出箭头。

    “嗷!”

    黎军嗷了一嗓子。

    他身边那些族人也跟着抖了三抖。

    侍卫们到都是不为所动。

    当初跟着王妃剿匪,也不常常有麻沸散。那种药本就不容易配,伤兵营里一群伤兵鬼哭狼嚎的时候多得很,到是什么时候没了动静,才该担忧。

    处理好这些人的伤,许薇姝才领人回府城。

    许爱丽和阿蛮都很害怕,干脆就让她们先去三天山飞云寨的寨子里待一阵。

    “丽娘。阿蛮,你们去寨子里看看吧,那儿有个暖房,花草算不上名贵,可也雅致有趣,你们正好瞧瞧。”

    阿蛮面上犹带了几分惊恐,欲言又止,可看姝娘笑容和煦,半点儿惊惶都不见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口。

    姝娘到底不是以前那个姝娘了。

    一行人上了车马向回走。

    黎莎就坐在许薇姝的身边,叽叽喳喳地把她家里的事儿都给说了一遍。

    黎军听得嘴角直抽抽,他这个妹子还真不把人家王妃当外人,连家里内部的秘密消息也随口向外泄露。

    黎老大的年纪渐老,他压服的那些兄弟们,就有些不安稳,老二黎川,今年就提议,大殷朝如今腹背受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有战乱,他们呆的这个位置有些敏感,不如联合白族,结成联盟,壮大力量,进可攻,退可守,更容易自保。

    黎家这边,到也不是没人愿意和白族人结盟,只是白族人提出的条件太过分。

    他们要黎老大的小女儿黎莎。

    白族那个少族长身体有残疾,患有侏儒症,偏偏他没个兄弟,只是独子,哪怕身有残疾,还是稳稳当当做了这个少族长。

    现在要把黎莎许配给一个侏儒,黎老大肯定不大乐意,只是黎老大年岁大了,耳根子软,他弟弟说的话,他也觉得有道理,就有些犹豫。

    前几日,黎川不知道为了什么,直接把黎莎抓起来给白族人送去了。

    黎三大怒,这才闹了起来。

    许薇姝也就听了一耳朵,没太多问,人家的家务事,本来就不是她该管的。

    靖州府城没瞧着有太大变化,街面上也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老百姓个个淡定。

    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纵马而过。

    许薇姝还没进城就拿到最新的情报――乱闯粮库的山民和白族人都被抓了,现在就关在府衙大牢。

    黎军躺在马车里,透过窗户向外看,也松了口气,略有点儿尴尬,转头又因为靖州府城大不一样的安防,多少有些别扭。

    许薇姝直奔王府,回了王府让他们把详细情况说了下,那会儿在山上,这帮人报信都习惯往严重了说,但回来一看,其实根本就只是个小规模的冲突。

    那帮子山民和白族人,加起来不到一百。

    说是攻破了城门,但他们本来就潜入城内了,仅仅是一时来不及布防,让他们跑了几个。

    至于府衙,被放了把火,烧黑了两间屋子,大门有点儿破损,还有府衙外面的黑狮子坏了一只眼睛。其它损失没多少,粮仓也毫发无损,到是那帮子山民被抓了七十来个,如今把大牢挤得满满堂堂。

    现在大家还不知道。黎家那位只在黎老大一人之下的兄弟黎川,他也被抓了。

    许薇姝回了房间,招呼人安顿好黎军他们。

    这些山民也受了不少伤,此时呆在客房,面面相觑。心中不安。

    “三爷,您说,我们会不会被……”

    有几个小子忍不住站起身,隔着窗户向外看。

    他们如今就住在外院的客房里,到看不出杀机四伏,外面很和平的样子。

    他这才松了口气:“我们就不该跟那个王妃娘娘回来,这会儿咱们的人正好打了人家的粮仓,人家能不窝火?”

    这小子并不觉得打靖州有什么不对,以前这事儿他们都是常做。

    可现在自己落到人家手里,那就不能不担忧。

    “要不。咱们溜走?”

    话音未落,他扒拉了下窗户,就看见有个举着食盒的小姑娘从不远处的假山旁边路过,上面忽然有人往下扔了一块儿头颅大小的石头。

    “啊!”

    一见之下,他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心!”

    然后就看见那个小姑娘轻轻一侧身,正好避开,扭头就把食盒往树上一挂,随手从腰里掏出一把匕首样的玩意投掷出去,整个人也如猿猴。蹭蹭蹭地上了山,扑到扔石头的一小男生面前。

    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只看那利索又凶狠的身手,这小子哑口无言。

    打了差不多有十几个呼吸的工夫,地上那个正修剪花木的园丁才干活手中的活儿。自己几个飞跃,跳上假山,揪住这俩家伙的耳朵,揪着他们跳下来。

    “……”

    院子里干活的下人,简直像没看见这场打斗。

    这小子也想当没看见,可他再也提不起什么溜走的心。望向窗外的目光,充满敬畏。

    “咱们刚才应该没有失礼?”

    也许外面拿着扫帚扫地的宫人,就是个超级高手……

    一会儿有人来送饭,这些黎家的老少个个客客气气,送晚饭,小宫女出去,到把对山民的印象改了改。

    是谁说山民多性情粗暴之辈,不好打交道?这不挺客气的,连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也像是对待宾客一般。

    只能说,这是一场美妙的误会。

    许薇姝手底下那帮娃娃们,如今有好些跟着姝娘学正经的功夫,这阵子正上心,是一有空就要显摆一下,在院子里也一样。

    你偷袭一下,我偷袭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许薇姝不去管,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只叮嘱大家看牢点儿,打架可以,受伤不行。

    不过,许薇姝安排去做保姆的那些人,也渐渐有点儿招架不住,还有的觉得,整天和孩子们斗智斗勇捉迷藏,他们的武力值也增长很快。

    不奇怪,许薇姝随手拿出一本武功秘籍,放在大殷朝,那都是不传之秘,可以作为镇派至宝存在,这会儿她按照孩子们的资质,专门挑选适合他们学习的武学,虽然只培养了几个月,可本身底子打得好,如今真动手,恐怕连王爷的夜行人,也拿捏不住他们。

    再过些年,孩子们长大一点儿,习武时间更长,说不定连袁琦一不注意也要倒霉。

    前提是袁琦那小子自矜身份,不肯问问姝娘有没有适合他学习的东西。

    院子里的情况,算是把黎军吓住了。

    “慌什么,咱们和王妃娘娘无冤无仇的,人家干嘛为难我们?至于那些个私自冲击靖州的人,又不是我们指使,想必王妃娘娘应该心里有数。”

    黎军板着脸,一字一顿地道,“咱们已经派人给爹爹送信,相信爹爹自有决断。”

    “……”

    身边一群族人的脑袋都大了。

    以前黎三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是我的事,老爹不用插手!

    现在连惊动黎老大都不在意,看来,自家这个三少也被人家安王府暗藏的实力给吓得不轻。

    许薇姝完全不知道,黎家这边对她和王府的诸般猜测,她这会儿正想着要怎么招待张家的大家长。

    张家现任族长已经七十岁,不可能过来赔罪,只有四十八岁的少族长,把家里坏事儿的管事捆成一团。直接送到王府。

    这会儿他们就在客厅等候。

    许薇姝没急着见人,方容不在,谁也不知道西北会不会出乱子,那位王爷此刻怕自顾不暇。她身为王妃,得保证自家的地盘安安稳稳,才能让方容安心。

    虽然似乎不是什么大事,许薇姝还是仔细斟酌考虑,让人把张家的资料拿过来详细看了。

    靖州以前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张家也很普通,可许薇姝看了资料,还是皱眉。

    “这个管事在张家做了十年?”

    张家虽然和京中那些豪门大族没办法相提并论,总想着投机取巧,拿自家的女儿们去换荣华富贵,但也不算小门小户,生意最近做得不差。

    家主也比较会看人。

    能在他们家当管事,一做好些年的,不应该是那种会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就毁掉自己前程的笨蛋。

    眼下这个管事。从来忠心耿耿,很得主人家的器重,就是这会儿,那位少族长把人捆到王府,要向王妃赔罪,看样子气得不轻,可私心里,估计还是多少有那么一点保下这人一条命的意思。

    若非如此,他们不会携带重礼,还愿意翻倍赔偿人家山民和白族人的所有损失。

    许薇姝摇了摇头。既然想不通就不多想,直接去客厅问一问。

    她一到客厅,就见张家的少族长脸色十分难看,那位年过三旬的管事。跪在地上,遍体鳞伤,额头上都是鲜血,脸上也模模糊糊的。

    一抬头,看见王妃进门,少族长也跪下来。扎扎实实给许薇姝磕头。

    许薇姝蹙眉。

    那个管事就哭喊道:“都是老奴的错,王妃,都是老奴的罪过,您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还请原谅我们张家,主人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哭得呜呜咽咽,很是可怜。

    许薇姝一看就明白,这人是真心实意,瞧着却是忠仆,对主家忠心耿耿。

    张家现在发展的很不错,最近才借着王府组建商团的力量,赚了一大笔。

    他们一开始没赶上许薇姝扶持那些商人,落后一步,最近族中都积极筹谋,想要和王府拉近关系,好歹不要落下。

    商场如战场,你错失机会,绝不会有别人等你,几乎是一步都不能走错。

    而且,前阵子听说王府还答应,把那几家由王府牵头的商家,提拔成皇商,给他们子孙考科举的资格,还替他们书写‘积善之家’的牌匾,关系走得极近。

    别的不说,有官府依靠,那做生意才做得痛快。

    这些个好处,张家肯定是看得上。

    别看张芸在外面胡言乱语,以为自己和未来太子能扯上很近的关系,他们那些长辈们心里有数,别说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十皇子做太子有没有希望,就是人家真当了太子,他们张家也算不上正经的亲戚。

    反正这会儿不能得罪安王,谁不知道王妃这阵子特别注重靖州的稳定?他们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还真得好好处理才行。

    少族长瞪了管事一眼。

    管事磕磕绊绊地把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楚。

    前阵子,管事收留了一从羌国那边来的牧羊女,生得特别漂亮,五官明丽,对他也好。

    他三十多岁,也曾经说过一个婆娘,可还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婆娘就去了,像他这样的年纪,肯定不能孤独终老,还是要娶个老婆回家。

    主家本来打算把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许给他当续弦,他身为主人倚重的管事,挺有前途的,也有丫鬟能看上。

    如果不是遇见那个逃难的牧羊女,他一准儿就平平顺顺娶了大丫鬟过日子,可那牧羊女长得实在漂亮,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还特别温柔,性子可爱,对他又热情,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愿意为奴为婢。

    “我自己就是个下人,哪里还能讨什么小妾奴婢。”管事叹气。

    他要是讨了小妾,让主家怎么看?

    像这种犯忌讳的事儿,身为合格管家绝不能做。

    “……我也没想到小念会动了歪心思,竟然背着我拿我的印信,把粮食都给换了。”

    许薇姝:“……”

    她是真不想管人家张家因为风流韵事招惹的祸患!

    “我会联系黎老大,你们双方私下里解决此事,我只要一个结果。”

    她只要一个安安静静的靖州。

    现在她没精力和山民和白族人扯皮,更没精力关注个小小的张家。

    少族长连连答应,想了想,还是把管事送了衙门,他现在犯的事儿,真不算小。

    临走,还奉上重礼。

    许薇姝也没不要,玉荷他们收了礼物,回来就笑道:“张家的人还挺重情义的,那位少族长打点了下衙门,让给他们家管事干净的牢房,多照顾些。”

    许薇姝也笑了:“可惜对女人不好。”

    作为商人,他们说不定很合格,这时节,商人不好做,必须重信义,他们家能把生意做大,在这方面大约没什么问题,可是对家里的女儿们,就是真渣了。

    只这一点儿,许薇姝就看不上他们一家子,不过,讨厌归讨厌,她还是当了一回和事老。

    根本用不着王府去通知,黎军受了伤,在安王府养伤,黎老大那个当爹的自然要下山接儿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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