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装船之后,两万金厦两岛的百姓被装入大明舰上,刘二回到抚远号。抚远号是船厂新近建造的一艘大型战舰,比西洋战舰还要长了二十余丈,船体宽大,两舷是仿西洋战舰装载的两百门火炮,动力系统主要是船身上的五桅七帆,不管是防护、度、攻击能力都优于西洋战舰,最大的缺憾却是船体侧转时麻烦,这对于海战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不能够及时将自己的炮口对准敌船,纵然是再多的火炮也没有用处。不过问题并不算大,毕竟它是旗舰,周畔有七艘西洋战舰团团保护,这艘船可以容纳大量的陆战队,可以用来作为浮动的远战棺材使用,袭击港口时攻击建筑目标十分有效。

    刘二一声令下,大明舰船扯满了风帆,顺风而去,比起郑氏船队的舰船不知快了多少倍,一盏茶的功夫,数十艘舰船在郑经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明军竟有如此水师,哎!”郑经又是一阵叹息,在他的心目中,郑氏水师才是南明的主力,竟不成想新始帝入缅之后在短短的两年不到,便组建了一支足以与郑氏舰队匹敌的舰队。

    “延平王不必担心,明军的战舰虽好,而我郑氏却胜在船多,想当年荷兰人的舰队如此精良,国姓爷一声令下,百舰齐之下,那荷兰的炮舰不是一样溃败而走。”陈永华劝慰道。

    郑经点了点头,道:“先不管这些,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将兵丁与百姓相互隔开一些,不要坏了本王的大计。”

    大明舰队的船快,又没有郑氏水师那样的负担,因此只两日功夫便回到海港,登岸之后,立即通知各部组织人力安置先带回来的金厦百姓,刘二马不停蹄的便去皇宫汇报。

    “皇上。全探清楚了,郑氏的武装战船最多不过一百艘,大多数都已中型海船为主,连火炮都没有装载,他们若是想突然袭击海港。是绝无可能的,就算他们要动手,恐怕也要上岸才成。”

    朱骏端着茶杯吹着茶沫,却不去喝,只是看着漂浮在碧茶上的茶沫出神。缓缓道:“他们的兵丁战力如何?”

    “不堪一击。”刘二撇撇嘴,继续道:“他们地船队缺粮缺水,许多水手都饿的眼睛绿,这样的军队若是登岸,末将只带两千水师陆战队便可将他们击溃。”

    朱骏翘起二郎腿。放下茶盏,喃喃道:“那就是了,他们的兵力不殆,所以通知天地会海都分舵为他们攥开城门,以此来突袭海都。”

    朱骏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们远来是客。恐怕已经算准了朕与他们再怎样有嫌隙,也不会在登岸的当天剥夺他地军权,在正常情况下,朕应该会将他们安排在海都城外过夜,届时天地会分舵的成员为他们悄悄的开启城门,他们突然从城外杀入,恐怕就是我军早有防备,在这乱军之下也抵挡不住。”朱骏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天地会海都分舵的舵主陈三喜已经是我大明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了。”

    “皇上神机妙算。既然他们不仁。不若让水师出战。在海面上将郑军击溃。”一直以来水师营地功绩都在各营之上。刘二更是水涨船高。从一个小小地盗贼舵手一跃而成为南洋海面数一数二地水师巨头。刘二并不笨。这几个月被皇上强迫着进夜校读书倒也懂得了一些道理。刘二地一切都是皇上给地。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多立战功让皇上刮目相看了。

    朱骏摇摇头:“如此一来朕便是不仁不义了。更何况金厦军民乃我大明子弟。受了郑经地裹挟而来。朕只惩办恶。其余人都不能追究。”

    “郑经也不能死。郑氏虽不听从朝廷号令。却也为抗清大业立下赫赫战功。朕若诛杀他。岂不是寒了天下人地心?还是让他安安心心做个延平王吧。锦衣卫看护地严密些。也不怕他能闹出什么乱子。”

    朱骏喃喃说着。让一畔地刘二摸不着头脑。这种政治上地东西实在非他所长。只好讪讪地站在一旁缄口不言。

    朱骏突然长身而起道:“传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敢死、神机、山地、神勇营指挥使一道觐见。新兵训练使也一道来。快去。”

    新始二年十二月初二。郑氏船队抵达海都港口。忍受了饥饿地郑氏军民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二十天。这时看到即将登岸地陆地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与他们遥相呼应地是沿岸上欢迎地百姓。在平时。汉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地同胞多么可贵。可是一旦家园沦陷。漂泊在南洋地汉民才真正地体会到家国同胞是多么地可爱。一边是沿岸黑压压地欢呼人群。另一边是从船舷探出头地金厦百姓。双方虽然仍然隔着一汪湛蓝地海水。却共同用人类最原始地声音彼此交流着。

    礼炮响起,沉重地鼓声咚咚作响,爆竹声响彻了天地,三万明军列成几十个方阵,长刀入鞘,枪弩入库,唯一展示出来的,只有数百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日月军旗。

    在码头处,早已搭起了棚子,百来个各品级的官员眺望着离海岸线越来越近的船队,捋着胡须准备好了祝祷致辞,几天前他们还在讨论如何把郑经干掉,可是如今,他们的脸上却洋溢起了笑容,郑氏纵然可恨,但金厦的军民却是为国尽忠的义士,再怎么样,面子上的功夫要做的足足的。

    先靠岸的是郑氏的旗舰,千斤的铁锚被抛落下水,庞大的战舰缓缓的在波浪中稳住了身形,粗黑的帆布被水手们收了下来,有人搭上了舢板,在鼓乐声中,郑经带着一干将校心腹上了岸。

    朝廷热烈欢迎的举动让郑经放下了心,正如他所料的一般,就算新始帝要剥夺他的军权,恐怕也要再等段日子再说,因此他定下了心神。既然人家已经为你搭好了舞台,这出游子归乡地戏码就一定要好好的演的妥当了。

    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一干朝廷大小官员已经迎了上来,礼部尚书面容一肃,鼓乐声顿时嘎然而止。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黄帛道:“有旨意,延平王郑经及其大小将校接旨。”

    郑经知道新始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定然颁布的是封赏地旨意,断然不会犯难,因此收敛笑容,撂袍拜倒叩道:“微臣郑经洗耳恭听。吾皇万岁万万岁。”

    郑经身后的将校大多是郑氏从前做海盗时的骨干分子,虽然受到了朝廷的封官许诺,如今哪一个不是游击,参将之类的官衔,这些三拜九叩地玩意自然熟捻。因此纷纷拜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平王郑经,与父成功偏据金厦一隅,以微弱之兵抗击建奴……朕甚是欣慰,乃敕郑经免死铁卷一枚。以示恩耀。朕闻郑经部将都督佥事刘国轩能文能武,乃郑军水师干将,敕封其为东洋水师营指挥使,暂管新投水师。其余将校皆有封赏,钦此。”

    这一道旨意开头还好,郑经听说皇上在众目睽睽下要敕他免死铁卷,不由得心中大定,足以见新始帝的诚意十分深厚。可是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味了。刘国轩是谁啊?郑经想破了脑袋才有了这个人的印象。此人不过是个都督佥事,所部有三千士兵五十条不起眼的战船。因为他并未率部随郑成功参与台湾的战事,因此这三千人在一万左右地郑氏残余大军中占了三分之一。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屁大的官,父王在的时候他也没有重用过他,为什么新始帝偏偏要让刘国轩做这个东洋水师的指挥使?莫非这个姓刘的早就跟新始帝暗中有勾结?

    这道旨意下来最痛苦地就属郑经身后将校的刘国轩了,待旨意一下,刘国轩一个小小的都督佥事立即就察觉到无数同僚与上官狐疑的眼神投在了他的身上,如果这些眼神是箭的话,那么刘国轩绝对是这场戏中最伟大的箭靶。

    清军进入福建时,刘国轩因家庭变故,往投清军,在漳州开始行伍生涯。初至漳州时,仅为门卒,后升为守备千总,守漳州北门。在清军效力期间,刘国轩曾受到原明郑将领,时为他的顶头上司,清军总兵施琅地赏识,但毕竟职卑人微,尽管他在军事上有所表现,也始终只是一个下级将领,声名不显。这一时期,他也与民间反清地明遗民、名士林晋庵等往来密切,似曾思投往郑成功的军队效力。州,刘国轩积极策反清军守将献城纳款。十二月初一日,刘国轩夜引郑军入城,兵不血刃,迫使清漳州守将张世耀等降郑。事毕,初四日,刘国轩被授予都督佥事,管护卫后镇事。用将以勇武为先,刘国轩依然未受重用。郑军号令严明,刘国轩曾尝败绩,时陈永华知其有将略。就这样地一个小人物,刘国轩怎么都想不到,新始帝竟然知道自己,并且还任用自己为一方大将。

    很快,刘国轩便恍然大悟起来,新始帝任用自己,不过是想撕裂郑军的内部而已,毕竟自己头上这么多顶头上司,新始不封他们地官,唯独拉拢自己,其实就是将自己供的高高的,让那些不服气的上官来踩自己,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啊,这个旨意下来,谁又会相信自己跟新始帝没有那一层关系呢?你没有暗中勾结新始帝,人家新始帝为什么要敕封你的官职?我们这么多的督军、游击将军、参将都没有敕封,凭什么你一个分管后军的都督佥事做这一把手的位置?现在的刘国轩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摆在刘国轩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被郑氏内部的上官同僚用脚踩死,就算他们不动手,延平王郑经会放过自己吗?很显然,这是一条死路。第二条路让刘国轩犯难了,这条路就是干脆他娘的铁了心跟新始帝干了,你新始不是要我做东洋水师指挥使来辖制郑军吗?好!老子就和这些同僚和延平王撕破脸,反正老子属下还有三千人,虽然在郑军中人数不多,但外部有明军撑着,只要把你们这些同僚全部拉下马,老子就是堂堂正正的水师指挥使,总比跟着你他娘的郑经给个都督佥事要强了不少吧。

    一路是死路,死了或许还要被自己人唾骂是奸细走狗。另一条是升官财的康庄大道,刘国轩权衡之后,心里便有了底,他板着脸,不去理会那些上官与同僚投射来的异样眼光。

    刘国轩不知道的是,新始帝之所以如此提拔他,挑拨离间是一个因素,更大的理由是因为新始帝知道他是一名载入史册的优秀水军将领,他所率领的舰队保卫了台湾几十年的平安,并且不断骚扰东南沿海,让清人头疼不已。新始帝还知道,他是一个为官清正,不爱钱的将领,不但打仗厉害,还大力兴修水利,并且推广稻种播种之法,是个利国利民的好官。

    刘国轩有一点绝对想不到,那就是新始帝在穿越之前和他是同行,都曾推广过水稻的播种,新始帝如何会不知道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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