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摘星楼。

    最近怕是逢了梅雨时节――已是许久的阴雨天气了,滴答的雨声搅得小主们心意颇乱。位分最高的李容华终于先开了口:“诸位姐妹中唯有宋小仪和宁才人是翊坤宫里的,竟也不知提点着大伙。如今萧淑妃娘娘硬要怪罪,依我看,非要治你二人提醒不周之罪。”

    宁才人胆小,早吓得哆嗦了,可宋小仪却是个有主意的,她不卑不亢,“李姐姐莫要这么说,我与宁妹妹初来宫中,又整日介在这摘星楼学规矩,除去每日请安,甚少与那淑妃娘娘照面,实在不知她性情,更不知这蔷薇花原是她忌讳的――实在是不敢领了姐姐的怪罪。”

    “你个从五品小仪竟敢和我正四品容华如此说话,你是说我错怪了你?”李容华自那日受天子青睐,便更是嚣张。贤妃知道她终是个不成器的,便随她了,心思只放在丽嫔身上,对丽嫔的管教在这李容华眼里却也只当做是贤妃对她的“偏爱”,便更有恃无恐。

    宁才人拉着宋小仪衣角,宋小仪这才说:“嫔妾失言,还望姐姐不要计较。此次新晋秀女为皇后娘娘和三位大妃献礼,是嫔妾和宁才人没有思虑周全。”

    刘芬仪也站了起来,“李姐姐不要难为她们了,为今之计是想个法子,如今淑妃娘娘已经知晓了这事,生气了起来,若是闹僵起来,只怕以后有我们受的呢。”

    “淑妃是跟了皇上的老人了,连皇后和贤妃都让她三分,可我们却绣了她忌讳的蔷薇献给她――过两日就是期限了,来不及修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傅才人苦着脸,“我听我们季妃娘娘说,淑妃善妒,这回宫里一下来了这么多姐妹,她必定不爽。这回我们简直撞在了枪口上。”

    琉璃暗笑。好个蠢笨的傅才人,人多口杂的地界儿,竟连淑妃善妒这样大不敬的话还敢说。自己说不打紧,还扯上季妃。季妃本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想来说这些也是为着新人进宫,怕她们惹麻烦,提点着。这回可好,怕是少不了麻烦。琉璃乜斜一眼戚良娣的神色,果然,也是狠狠的盯着傅才人――这傅才人方知失言,忙住了嘴。

    许久不开口的丽嫔这才道:“各位姐妹,据我所知,这淑妃忌惮蔷薇是因为大阿哥薨逝的那天王府的蔷薇开的妖艳,那日却又是咱们太子爷诞辰,皇上赐太子蔷薇园。所以淑妃更觉蔷薇不祥。解了淑妃心结,只怕是唯一可以让她原谅大伙儿的办法了。”

    琉璃的心一紧,这话明着是替大伙儿解围出谋划策,暗地里却是将矛头指向长姐。丽嫔。从前忽略她了,直觉她相貌清雅,身子修长,虽知道她的才学出众,但是与张史二人同住,竟也忘了才学出众者不多这码子事,只当是寻常呢。这丽嫔平素很文静不爱言语,甚少争锋。虽住在贤妃处,却处处被李容华比在下面。如此看来,这李容华竟是个挡箭牌呢。而丽嫔今日说这样一番话,出处兀自可疑。好端端的,她一个新进宫的秀女,怎的知道这些王府秘事?而今分明是把脏水泼在长姐头上,宫中哪个不知长姐是太子生母才得以居四妃之位,又是哪个不知慕容家二后一妃视长姐为死敌,这话分明是蛊惑视听污蔑太子不祥,解淑妃心结?哼,即便她不说,众人也必会想要抹黑德妃,来讨淑妃的欢喜呢!这不是摆着明的给长姐拉仇恨?

    果不其然,采嫔接过了话头,“丽嫔的意思,是在德妃这边,还没绣好的贺礼上做文章?”

    丽嫔拿着一朵白菊,看似在漫不经心的赏玩,“妹妹愚钝,只是说个故事罢了,都是姐姐的主意好,若得良策,众姐妹要好好感谢姐姐才是呢。”

    同在嫔位,丽嫔屈尊向采嫔用敬语,采嫔已觉占了上风,虽说皇上宠爱德妃,然后宫真正的主人是慕容氏,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得罪德妃,便是对慕容氏表忠心。采嫔看着丽嫔手里的白菊,“淑妃爱菊,不如就送她菊图如何?假以蔷薇点缀,更显得蔷薇与菊花相比相形见绌,如何?至于那蔷薇,送与德妃便是。”

    孙婉仪这时有点坐不住了,“各位姐妹,好是好,只是这样万一被德妃看出,万一惹怒德妃怎么处?若是皇上看到,又怎么处?”

    琉璃看了看她――容貌尚可,礼数周全,这话听着像为长姐抱不平,只不知此人人品如何?

    “婉仪妹妹多虑了。”李容华斜了一眼孙婉仪,“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咱们这还坐着景阳宫里的人呢。如今姐妹们在这筹谋也是为了大家好,还得请妹妹担待,千万不要告知德妃刺绣的含义。”

    琉璃冷笑,这孙婉仪只是说了句话,便被这李容华三言两语弄成了众矢之的。若是日后德妃不怪罪还好,若德妃果真怪罪,只怕这帐迟早要算到孙婉仪头上的。李容华虽太过招摇,却也是个有脑子的,应该不会倒的那么快。只是丽嫔,此人城府颇深,若无她手中若无其事的白菊,只怕采嫔的脑子是想不出这一宗儿的。皇上赏长姐存菊堂,菊是长姐最爱,人尽皆知。绣品做成菊花样,却暗藏将枯之蔷薇赠与萧淑妃,若不是有备而来,怎么会恰巧手里拿着一朵花儿呢。

    见孙婉仪不再说话,李容华便指了指史美人:“史妹妹的绣工好,姐妹们都是有目共睹,这蔷薇非要绣的五分成活,五分枯萎,才能显得我们对淑妃娘娘的悔过之情,这事就拜托史妹妹了。”

    琉璃明显感觉史美人有些担心,她握了握她的手。

    但是史美人低了李容华五级,只得颔首应允了。

    “另外宋妹妹宁妹妹,你们也要在淑妃娘娘面前禀明姐妹们的心意。省的我们费了半天心思,娘娘却不知道。”

    “是。”

    琉璃心内郁结――可怜的长姐,你虽位居四妃,却平日里受这帮人这样的凌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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