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依旧的月光下,敖孓微微睁开了眼。屋内的烛光只剩下半指来长,于那泛黄的墙壁上,却自欺欺人的投射出细长的身线。身下的这个床榻之上,是一张凤舞的衾面,除了自己蜷着的地方窝的有些许的褶皱,其他地方皆是平平展展,淡粉的床帘在床的两头高高的挂着,床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不是他的床,他的床,在这张床榻的下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盒子。

    屋内正中的茶案之上,一杯温热的花茶,还袅袅的冒着热气。除此之外,并未寻见殷小雪的身影。他用鼻子嗅了嗅,她的气息似乎刚刚还在。

    他的背依旧有些疼,他只能这么趴着,侧着脸,他总觉得哪里似有什么不对。他微阖了眸,回想着几个时辰前,他还精疲力竭的蜷在东岚殿巍峨的大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回到这里来。

    他恍惚记得,她向他伸来了手,他没有挣扎,也无力挣扎,就像往常一样,乖乖的,倚在她的怀里,他能清楚的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只是听着听着,却渐渐的模糊起来。他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植入他的体内,随后又是一股与之前相悖的,更为强劲的力道,带着滚滚的热浪,快要将他灼烧起来。

    他听见她在耳畔愧疚的话语:“这个也不对?那是哪个?我明明记得有一个迅速愈合伤口的心诀,是什么来着,哎,都怪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呵,原来,她这个糊涂蛋,现在是在拿他练手在!真不知,她以前是如何学的这些仙法术理,竟然糊里糊涂的,还能让她炼出十尾来。敖孓轻蔑的启开眼角的一缝,透过这一线的光亮,朦朦胧胧看见她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咬着手指,焦急思忖的身影。

    “我再试试,小黑,你忍着点!”她轻阖了眼,指尖轻点朱唇,于心间默默的念着,随后抬手一指,一道光束划过,落在他的身上,霹雳啪啦作响,他抽了抽腿,“喵”的闷哼了一声。

    笨蛋!那是披荆斩棘,烈焰焚草的雷火心诀!亏的她只是小试一下,不然,这西霞宫怕是会沦为一片火海。

    她挠挠头,须臾后,又是一指,一阵寒风掠过,卷起床帘狂舞,他不禁浑身一颤,又是一哆嗦。

    笨蛋!这是呼风唤雨招风诀!你殷小雪确定现在是在治病救人?如若力度再大点,恐这屋的房顶都能被你掀了!

    他长叹一口气。看来指望她那是他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他还来不及细细的悔恨,便又受了她飞来的一诀。

    笨蛋!这又是什么!这一诀他未曾见过,只觉顷刻间,全身如万箭穿心般的刺痛,随后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力量,想攀爬而出,他竭力的想遏制住,可这种力量,却撕裂了他的胸膛,扒开他的肌肤,从里面不可抗拒的爬了出来!这是什么!你殷小雪做了什么!他愣怔的双眼,陡然间无力的闭上,他觉得很累,需要片刻的修养。背上的血依旧淋漓而下,看样子她这一招又没使对!

    随后他不知道她又试了几次,他只隐隐的听见随后东方初云前来有些急切的声音:“小雪,听说帝君哥哥染了风寒。你可否与我一起去看看?”

    她便将他轻置在她从来不让他躺着的床上,随着初云一同去了。

    昏黄的烛光,总是映射出鹅黄的光亮,这样的色泽给人一种暖暖的,被庇护在羽翼之下的温暖。也正是这种温暖的感觉,让他一度的沉迷沦陷。他出去绕了个圈,刺痛了下自己的神经,呵,不想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桎梏里。

    他伸手至后背,抚了抚,落在肌肤上的手指有些僵,他睁圆了眼,有些不大相信,那开裂的伤口居然真的愈合了!看来皇天还是果真不负苦心人,愣是让她给试出来了。他翻了个身,仰躺着,抬起胳膊,遮挡着他的眉眼,体虚之后大汗淋漓,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他轻点一滴,杵于眼前一望。又是全身一震的讶然。

    手,他的手!居然看的见纤细五指与突兀的关节!

    他捏了捏胳膊,是退去皮毛之后的血肉之躯,他又抚了抚面,竟是如玉的光滑,不见毛发。

    他!他这是又幻回了人形!他从床榻之上翻身下来,一路有些跌撞,奔到她的镜前一望,果真是原来俊朗的容貌和矫健的身形。有些遒劲的肌肉和裸露渗透着微汗的胸膛,彰显着他龙之骄子的威仪。只是他的衣衫,他的衣衫哪里去了!那日被封形幡的雷电之力劈住时,他的衣衫也一并烧毁了。

    他需要去东方归雪那寻一件遮羞的长袍。只是这副模样自然多有不便,他需要暂且再次变幻成猫身。只是现在他再也不是小黑了,他恢复了原先雪白的皮毛。

    穿梭在屋檐之上,脚踏着七彩琉璃瓦,虽身上的伤在隐隐叫嚣着,他的脚步依旧有些欢快,那是难以抑制的类似重生之后的喜悦。从心间流淌至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发丝,他的脚下,他的指尖,想要飞奔起来一样,……可是突然间,他放慢了脚步,驻了足,安静的思索起来――是什么让他恢复了现在的身躯?是那紫菀潭水神奇的洗礼?还是那豺狼的袭击,诱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还是……他有些不敢去想。可这个念头偏偏抑制不住的,从地底深处顽强的往外冒着,即便他竭力的打压也遏制不出的想要探出头来,终于这个念头,还是破土而出――还是说,是她殷小雪那胡乱一试的心诀?不经意的歪打正着了。

    可那上善上神的解幡之语,她又是如何知晓的?看来她果真与那上神有些什么牵连。她若是当真在那天宫之上呆过,或许应该知晓万黛的下落。这个殷小雪为何总是这么的让人难以捉摸!

    敖孓想着,又加快了下的步伐。现在的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披上一件如意的衣服。

    他行至东方归雪的东岚殿,殿内漆黑一片,他又折返去了他的寝宫东阳宫。

    远远的东阳宫之内走出来一个身影,他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东方初云,她轻轻的阖上门窗,遣散了门口的两个侍卫,只留了一小队在远处的拱门处把手着,自己则端着小碎步,朝着她的寝宫走去。

    许是东方归雪受了风寒,需要早些休息。她便支了侍卫以免将其打扰,遂他也放轻了脚步,在他的衣橱间翻了个来回,挑了件他中意的,淡灰色的长袍笼在外面。他正欲转身离开。忽听见屋中放下的纱帘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殷小雪。

    “帝君,小雪去叫了御医,许是一会就该到了!”她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去倒了盏茶水来:“帝君今日是究竟去了哪里?惹的这一身风寒回来……”

    躺在床榻之上的东方归雪额上冒着汗,他嫌这屋内太过亮堂,用胳膊遮着眼睛。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不见平日的沉稳。面上泛着酒醉之后微醺的嫣红。

    殷小雪抚了抚他的额头,冰凉如玉。并不像似风寒过后的发热,可是他却不停的冒着汗,几乎湿透了他的整个衣衫。

    他用手拽了拽他颈口的衣襟,觉得有些憋闷。见他半晌都是胡乱的瞎扯乱拽,不禁上前帮他解了领口的盘扣。手指触摸到他泛红的颈项,却是滚烫如火。她又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和手掌,依旧凉如冰柱。他这一病,病的倒是有些奇怪。这全身上下又冷又热,像似体内有两股气息在抗争。

    她坐在床榻边,默默的守着,这东方初云说是去宣御医,可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何况宣个御医何须她亲自跑腿?她估计也是极少见着她帝君哥哥生病,给着急坏了。

    她有些不安的守着,她的小黑此刻估计也在床榻上趴着,不知他现在伤势如何了,最后她总算是想起来那个心诀,可是匆忙施了诀,还未看见伤口愈合便被东方初云叫走了。他总是那么的顽劣,让人放不下心,也不知道伤若是好了之后,会不会又给她惹出什么事端来。她今日的一个大意,把他遗落在山头,不想回来之后竟是这般的遍体鳞伤,不知他在山间又招惹了什么?

    寝宫之内,因怕帝君再受寒凉,关闭了所有的门窗,使得那案几正中的香炉内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愈发的浓烈。这是一种殷小雪从未闻过的香,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药草的味道。让心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可是内心却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的不安的骚动着。密闭的房间让她觉得有些热,她在屋内到处的寻找着扇子。可是一会的功夫她便觉得眼饧骨软起来,脚下一软,“咚”的一声,趴在了他的床榻边。

    “小雪……”有些昏昏沉沉的东方归雪微微唤了一声。这简短的不见太多力道的二字却听出满满的春意来。

    侧身在屏障之后的敖孓,觉得今夜似有太多的不对。这突受风寒的帝君似有哪里不对,这床榻边独自守候的殷小雪也似有不对,这昏黄不见下人的屋子不对,这弥漫着浓郁的香空气更加的不对。他用扇掩了掩鼻,他不大喜欢这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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