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初云的话,让他回想起曾一度被他篡改了的某一日过去。

    那日,是他来青丘的第三百个年头,是殷小雪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第一百个年份。

    那时他已经失了龙身,安然的当着他的狐狸,而她却被他认为是个愚笨而又无知的人类,总是不知耻的紧紧随在他的身后,找些看似毫无因由的理由,不期而遇。虽他一直在等她老去,好证明她不过只是个凡人,虽容貌相似却并非是那天宫之上的小仙娥。但因为周围附近,彼此之间,皆是些容颜不见衰老的人物,他也未曾觉得这惶惶终日里,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日。依旧恍惚的在青丘悠然自得的游荡着,时而与东方归雪及几位大人四处消遣,时而慵懒的躺在自己院内的那颗高大葳蕤的银杏树上睡着他的懒觉。这样不过问世事的日子过着还算舒坦,虽说是刑罚,但实则却落的逍遥自在,无人能及。

    那时正值寒冬,凛冽的风呼啦呼啦的刮着,活生生能在人的脸上刮出一道道口子。冬日难得一见的艳阳,早早的躲在了云层中,就像不愿晨起的人们,缱绻在被窝里。

    殷小雪一早托人捎来了话,说是这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于他,请他务必前去。他摇了摇扇子,道了一声“知道了”便草草的将来人打发了走?

    他深知,对她来说,她的丝雀不吃食,是一件大事情,她养了两月的花儿死了,也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对旁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事情都极有可能成为她的重大事件,所以对于她此次想告诉他的所谓大事,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那一日虽是隆冬,隆冬的天不似殷小雪这阴晴不定的脸,时而阳光明媚,时而风吹日晒,时而暴雨如注,时而又雨过天晴、现出七色彩虹来。隆冬的天若是下起雪来,便是遍地的银装素裹,满天的鹅毛飞扬,不肖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敖,敖大人,您,您怎么在这?那我家主子呢?”

    他记得,当时已经临近晌午,他好不容易寻了个托词,逃了东方归雪前来下棋的邀约,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凉亭下,打算用那折扇掩了面,小憩一会儿。这里虽四面透风,可比那屋内安静了许多,可甫一躺下,就听见一个咋呼的惊诧之声响起。说话之人是乃西霞宫的小丫鬟彩凤。

    他本不想理会,只是这西霞宫的丫鬟也都随了他们家主子固执的性子,见他没有搭理,便立在一旁自顾自的叨叨了起来:“敖大人,我家小主今儿一早就出了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敖大人说,我们做奴婢的自是不好多问,只是,敖大人您要是去了回来,那另当别论,您要是没去……”话说殷小雪宫里的丫头个个犀利,“您要是没去,岂不不辜负了我家姑娘的心意,您自是知道,她是个一路走到黑的主儿,若是不见敖大人,定是不会回来,奴婢瞅着这天也寒凉了,北风刮的正盛,小主子一介弱女子,怕是经不起这样的严寒……”

    彩凤的一席话自是绕的有些水平,因他敖孓的性子这东岚殿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彩凤猜着他十有八九是还没有去,便旁敲侧击说的可怜兮兮。

    敖孓皱了皱眉,本就是出来清静的,不想遇到这么个话捞子,于是赶紧应了一句,好赶紧灭了她继续吵吵的念头:“你家的主子,只怕不是一个弱女子,何况她聪明着,定然不会傻傻的一直站在风雪里。”他扯了面上的折扇,露出一双薄凉的眼。

    谁料这小丫头像似在事前被殷小雪收买了一样,见他没有起身的动静,愣是杵在那里半晌,嘴上不得闲的继续着:“敖大人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即是答应好了的事情,断然不会食言,这实在太有损敖大人的威风了,这等事情,彩凤知道,敖大人断然是做不来的……”

    被彩凤这连珠炮弹一轰,敖孓终于耐不住了:“好了!知道了!这阴魂的感召力还真是不可小视!”一个丫鬟都能替她说到这个份上!有的时候他还真的不得不佩服她,“你家主子估摸着一会就回来了,你直接回去候着,不出一两个时辰,自是会看见她的人影。”

    说罢,终于见他晃荡起身了,拖着一副你不走我走的背影。

    彩凤见他离开,许是去赴约了,望着这背影,满心的欢喜。

    约莫到了月亮已经爬上了东岚殿殿头的时候,敖孓才慵懒的回去。他甫一回房中,便被急冲冲跑出来的彩凤撞了个满怀:“敖,敖大人,我家主子,还,还没回来,您这是去跟她说了什么了?”

    说了什么?他能说什么?他所能说的,对她来说早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何况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压根就没去。

    不过,他的心头还是一怔,不是那傻丫头果真固执的一直等到现在吧?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当初也没答应说一定会去,要等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怨不得他。如此想来,心中宽慰不少,遂,挑了个还不算恶毒的话应付着:“许是路中被哪家妖鬼相中了,玩的乐不思蜀,指不定回来之时还能多带出一个人来。”

    彩凤见他言语之中没一句中听的,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走了。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许是觉得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这般的蛮横,正应验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西霞宫的人都被她带的不分尊卑礼数了。可是即便被一个丫鬟顶撞,他也不该这般的忐忑,他并非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之事的人,又怎会在意被一个丫鬟瞪了几眼,可这不是滋味的滋味是从何而来的呢?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手中的扇子不停的摇晃着,依旧觉得有些不安的焦躁,直到半柱香的功夫,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的晚膳许是吃的有些过多了。

    所以他需要出去走走,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这活动活动筋骨,便不知不觉活动到了青丘七叠山九重泉的源头,隆冬的夜,冷的有些沁骨,纷飞的雪花,落在他那件毛绒大氅上,霎时就结成了小小的冰渣。地上除了自己来时留下的脚印,再也不见有人行过的痕迹。寒风吹的他的衣摆呲啦呲啦作响,与这怒号的风一同叫嚣着。

    他看着这个洞口,哈出一气,于唇前冒起朦胧的水汽。他果真是吃的太多,这大冷的天,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散步。

    九重泉的泉水来自他眼前这个深邃漆黑的洞,这个原本有着清澈泉水涌出的洞穴,因内有九曲九折,因此被唤作九曲洞。淙淙的泉水从洞内奔涌而出,却被凝固在出洞汩汩外涌的一瞬,像似将时间在这一刻凝结了一般。

    而这里恰是殷小雪与他约定的地方。

    这纯属巧合。他暗自琢磨着。不经意的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不见一个人影。一阵寒凉的风从洞穴里渗出,裹杂着洞内深处幽深阴暗的潮气和嗖嗖的冷风。两旁萧瑟的枯树,迎着风声,飒飒作响,月光倾泻而下,给这幽暗的洞穴投来一点光亮,他不知道,她为何要选择这样的一个阴冷又偏僻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并不适合交谈,更不适合讲述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她的道理一向古怪,不循常理,自是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去理喻。

    他在洞口徘徊了半晌,不见任何动静,想着自己的行径有些可笑,或许在这段时间里她早就已经回去了,也或许回家的路上被其他的事物吸引了去,自己竟然听闻彩凤那丫头的一面之词,便不由的来到了这里,实在有失他为人处事的风格。于是他轻笑一声,便打算转了身,也折返而回。

    可刚一踏上身后的积雪,发出清脆的“喀嚓”一声,却突闻阴森黑暗,不见五指的洞内,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画中之人可是你?”

    然后是那熟悉的不大招他喜欢的女子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千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功夫与你在这里周旋。”

    “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信了吗?”这个带着中低音,底气十足的家伙,语气坚定而又坚决。

    “这天底下相貌相似的大有人在,凭何你就认定我是千秋?”女子的口气也出奇的理直气壮,不饶人。

    “当初给了我一箭,至此我现在手臂仍见伤痕的丫头,即便现在时隔两千年,虽记忆有些不真切了,可你认为这带血的伤会遗忘吗?”男子的声音变得愈发的铿锵有力,话语间锋芒毕露,面上却依旧不见风云,不起风霜。

    “呃……那个千秋这么厉害吗?你看我这柔弱的样子应该不像吧!我姓殷,名小雪,现为青丘人士,家住青丘东岚殿。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千秋。若是让您有所误会,那是小雪的不是,还请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你我孤男寡女共处这野外僻静山洞,怕是会遭人闲话,您一介堂堂尊贵之身,自是不用担心,只是你一时的随心所欲便会无意间毁了我一介弱小女子的清白,若是这样您这脸上也不见的光彩。”

    “我只遵循魔尊指令,寻找画像之人,至于是与不是自会由魔尊来断定!”

    “你还真是糊涂,那个魔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听你这口气,像似你也见过那个千秋,难道你就没有判断能力吗?将我带回去,若要不是,岂不是你又会遭一顿训斥不说,还要继续寻觅,还不如直接将我放了,你也落的自在不是?”殷小雪竭力兜着圈子。那时候的她却比现在还要犀利些许。

    “我一介魔君,下一届魔尊的继承人,从未有人说过我糊涂!你且少在此乱我心思,今日,不管你是千秋,还是殷小雪,我势必要带你回去!”

    见方才一派和气之言并未打消他的念头,急的有些伸长了脖子,跺着脚:“你是欺我敌不过你吗?以为我会就此怕了你?”

    “你最好展露手脚试试,也好让我证实下你的身份,虽两千年,你长大了不少,这脑海中的影响有些模糊,但这臂膀上的伤可依旧记得的千秋的仙术手法!”皎洁的月光照射着洞内的冰柱,反射出阴冷的光线,映射出一张让敖孓都有些惊叹的冷峻的脸,有些黝黑的面,暗红的唇,和一双炯炯有神,傲世一切的寒光目,可是这寒光目看向殷小雪的时候却燃着熊熊的烈焰。额上一对黝亮锋利的犄角,彰显着他不可一世的身份。颈项上那一团烈火的纹络,正是魔尊之子独有的徽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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