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海底,寥无星辰。唯有一些会发光的鱼,和零星用以照亮的龙珠闪着光辉。

    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私塾的寝房间。从房梁跳到房内,再由房内穿梭到另一间房内。像似有些迷了路的总在一两个房间转悠。

    走进一个熟睡的人身边,探头一看,是那睡得四仰八叉的子渌。换一间房,俯身一瞅,是那睡着了手中依旧拽着丝帕的瑾南,再换一件房,马脸,马师兄;再换,呃……这个当初没记住他叫什么名!

    这龙宫书院的寝房如此之多,到底哪一间才是?万代有些不知所措的徘徊在房门外,见一屋门虚掩,便侧身溜了进去,屋内没有人,床榻之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整个房间干净的像似无人住过一般。立于床侧的衣架之上,却挂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袍肩挑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黄龙,龙口衔着翡翠宝珠,袖口之处碧波微漾之上,点缀着几朵祥云,袍裾的底边绣着海纳百川之图,翻腾的蓝色浪花用以金缕镶了边,整件袍子真丝缎面质地,每一针,皆是金丝银线所挑,尽显功力,即便是在暗不见五指的夜里,也清晰的显着那起伏的弧线。这件袍子她似见过,若是没有记错,与那敖孓见的第一面时,他穿的正是这件,如此华美的衣服,也只有在重要的诸如百仙宴的场合才派得上用场,若是平时,却显得有些矫揉造作。

    可这样的袍子也恰是只有龙太子才配拥有。如此看来,功夫不负苦心人,终是被她找到了这间房。她轻轻的抽开所有的柜子,翻了一遍,皆未有找见她那遗失了的珠子。又在他床头枕下寻了一番,还是未见踪影。她寻思着,莫不是被他藏了起来?抑或随身带在身上?她正思忖着,要不要干脆把他揪出来问个清楚,省得自己煞费苦心,却忽听“吱呀……”一声,隔壁似有所动静,她躲在门后听了半晌,等到未再见声响,便蹑手蹑脚的从那屋子里窜了出来,出门之时向后张望了一番,见没人发现,正打算折返了回到自己的屋内,一转身,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一抬头,正是那最怕遇见的敖孓。

    他整整高了她一头,以这一头的优势,却占尽了便宜。因他不论以何种表情,这种居高临下向下望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带着一丝鄙夷和轻蔑。

    “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外面晃荡,究竟是为何事?”

    她看了他一眼,他的脚面上沾有海藻,裤腿之处似有泥浆,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倦,袖间不知被何锋利的物体,勾破了一道口子。他并未在寝房内休憩,他这身模样,定是正好从外归来,又似方方与人有过一场搏斗。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外面晃荡,你究竟是为何事?”她学着他的口气,回敬了他一句。

    他疲乏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可在她眼里,看上去却更像是耻笑。

    “出恭而已,那么你呢?”他脸上的笑愈发的深,俯了身凑在她的面上,她与他只隔了一鼻的距离,她望着这双红蓝交错的眼睛,像似看见了天空之中的星辰,却奇怪的紧张起来。

    “哈……我,我也出恭而已!”她亦讪笑道。

    “哦?是吗?这么巧?”他看向她的眼,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她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眼神,似乎总是能窥视到她的内心,看穿自己。“看来你我却是有缘,百仙宴上遇见不说,这龙宫小小的书院也能遇上,不想这夜间出恭也都是一个时辰……”

    “就,就许你这个时间出恭,不许我这个时辰出恭?你,你以为你是州官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伸长了脖子,为更显自己理直气壮。

    可是不管她怎么回应,他的脸上总是挂着让她恐惧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她捉摸不透,有一种彼知己,而己却不知彼的慌乱。

    “万兄可真是会说笑话,那你这是从我屋里出恭而来的吗?还是嫌自己的屋子太过潮湿,出恭之后,相中了我的房?若是这样……我倒不嫌弃……”

    “呃……”她面露囧色,吞吐半晌,说道:“我,我走错了房而已!这寝房各个长的一模一样,连个门牌都没有,我怎么知道自己是哪间?”

    “你仔细看看,是谁说没有门牌,只怕是你眼睛太小,看不见而已!”

    万代顺着敖孓扇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每一扇门的旁侧都挂了一方小小的木牌,牌子之上写着各自的姓名。

    呃……原来有标识啊,害的自己在这夜里折腾了大半天才寻到他的住处。

    “好吧,我承认我眼拙,没,没看见罢了。”

    话语间,又听闻“吱呀……”一声,前方似又有声响,有人推开房门,晃晃荡荡走了出来。

    “你确定不要与我同一间?”敖孓拦住了她本要前行的步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这人甚是奇怪,莫不是同那瑾南一个嗜好?也是断袖?我出恭回来走错了房,你却非要拽着人家与你同一间?”她只想早点脱身,怕是被他兜着圈子绕的多了,一不小心把真话讲了出来。那盗取宝珠之时,岂不世人皆知了。

    “你确定不要同一间?”他复又问了一遍,暗笑着她这回倒是真的有些入了角色了,未把自己当成女人看。不过,只是不知她能坚持多久。

    “确定,确定,一百个确定!”她有些气急败坏。

    他摇摇扇子,扬了扬头,笑道:“好吧!”简短的二字却像似藏着巨大的阴谋。他侧了身,于廊道之上让出一条道来。

    她一甩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又猛的一转头,双眼紧闭的驻了足调转了回来。

    先前从那旁侧的房间推门而出的不知是哪一个师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悉悉索索的解开裤腰带,对着廊道外的珊瑚礁便开始小便。

    她闭了眼,可那滴答之身仍旧不绝于耳。她现在有些怀疑他那两句“确定”是否是在好意暗示,或者是心怀不轨的有意戏弄?

    “怎么?打算改了主意?”他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弯着一条腿,双手抱于胸前,风凉的说道。

    她进退两难的咬了咬牙,她是欠了他的吗?自从遇到他,气就没有顺过。“谁改主意了,我只不过,只不过……”她实在只不过去,挠了挠脑后,正苦于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忽觉背脊一凉,一个肉呼呼的东西攀附在了她的颈间上。

    她险些惊叫而起。侧脸一看,是一张近的有些变了形的媚像,虚眯这一条睡眼,像似酒醉了般,弯着眉毛,弯着嘴角,笑嘻嘻的说道:“小师弟啊!不来我屋里坐一小会?陪师兄说会儿话,师兄还不知道天宫之上是何模样……”

    他趴在万代的肩头,嘿嘿一笑。

    万代苦笑着脸,正欲回他一句,不想敖孓却推开了瑾南,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朝着瑾南字正腔圆的说道:“他说了,要先陪我聊!”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万代有些急的跳脚,狠狠的瞪着他。他只是依旧笑着,咧开了嘴,眼视了下媚眼瑾南。

    万代顺着他的眼,这一扭头,又瞅见瑾南那垂涎欲滴又渴求回复的脸,不禁掉了一身的鸡皮。

    “我说没说呢?呵!好,好像是说了!呵……”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糊里糊涂,就被他拽进了他的房间。

    他们相视而坐,却寂静无声。

    她紧张的攥着袍裾,将那一角都快捏出水来。他端坐在桌案前,轻笑的凝视着她。

    屋内的烛台上,擎着一颗蛋大的龙珠,柔柔的光泽下,照的她的脸娇羞绯红。

    他侧身而坐,望了她半晌,她只觉得从他眼里射出来的寒光,像似把把利剑,临空穿过。

    “说吧,你来这里是何目的?”

    她心头一怔,愈发的紧张,难道被他看出来了?可是往往这个时候是最具考验的时刻,若他是在诈她,她这愣头愣脑的和盘托出岂不不打自招了?所以说不到他挑明了的时候,她绝对不能松口。

    “敖兄真是喜欢说笑话,万代只不过是来东海研习法术,又能有何目的?”她小觑了他一眼。

    “哦?”他这一声向上拐的“哦”,把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往次太白金星所派之人,各个威猛,皆是日后回去要效忠天庭,为天庭献身出力之人,所以都是经过了千挑万选,是乃万人中的翘楚,群英中的佼佼者……”他顿了顿,她那砰然的心跳也随之顿了顿,“可是……你觉得你是这翘楚还是佼佼者?”

    她不想他看似整日里漫不经心,实则心思如此的缜密。那宝珠怎么偏偏被他拾了去呢?若是瑾南,抑或子渌这样的便好应付多了。说来也怪自己,当初若是不带他下界或许也就没这一出了,可若是没带他下界,自己会不会早就成了那恶龙的囊中之食,那宝珠会不会早被恶龙夺了去了这么想来她反倒应该庆幸这珠子是在他这里了?

    只是他看上去确是如此狡黠,难以应付的人,她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敖兄,也未免太小看万兄我了吧。诚然我个头小了点,也不及众师兄高大威武,可论才能,拼仙术之理,我未必不济!”这一句说的她自己都有些心虚,恐他不信,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家父是乃天庭大将,家中一脉单传,就我一子,万代从小立下志向,要为家父承担为天帝效劳之使命,虽身形单薄,但日夜饱读兵法理书,就等出师而归早日替父效忠。”啧,啧,啧。她实在有些佩服自己,这一字未顿的,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敖孓有些错愕,恍惚中,他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判断错了。他缓缓起了身,平步绕道她的身后,将胳膊耷拉在她的肩头,俯了身的贴在她耳朵边上,他鼻息间的气息,轻轻柔柔的抚在她的面上,又用扇子挑了挑她的下颌,道了一句“为兄错怪你了。”

    他这轻浮的举止,很是让她坐立不安,她一个激灵“噌”的一下,猛的站了起来,却撞到了他的下巴。

    “我……我……”她有些不知所措。“我回去了!”

    他望着她仓惶而逃的背影,不禁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倒要看看,她这女扮男装混进私塾唱的究竟是女驸马这一出?还是替父从军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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