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郡主这么一闹,弄的是京城之人上下皆知,巾帼不让须眉的大长公主,有一个痴恋贤王的女儿。

    且这位郡主敢爱敢恨,为了追爱,甘闯城门。

    如此雷厉风行,甚有其母大长公主当年的风范。

    皇帝听闻消息,大发雷霆,特地将驸马召进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言明,再有下次,定然不会再轻饶。

    皇族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身在皇家,第一要务便是维护皇家的形象。

    静宁此举,卖相着实难看,有失皇族颜面。

    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的驸马,回到府中连连叹气,他夹在女儿和夫人之间,甚是为难。

    “夫君,为何唉声叹气?”

    驸马愁眉不展,“今日陛下召为夫进宫,话里话外皆是不满静宁近日的所作所为。”

    大长公主和皇帝乃是一母同胞,最是了解皇帝的脾性。“陛下可还说其他事情?”

    驸马摇了摇头,“陛下大动肝火,训了为夫几近半个时辰,看来,日后须得看好静宁了。”

    若是再有下一次,当真不好收场了。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夫君,静宁性子执拗,虽然本宫疾言厉色,再三敲打,可…”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效果甚微。”

    她到底该拿这任性的女儿怎么办!

    “贤王态度坚决,就算为夫厚着脸皮亲自提亲,恐也难以成功。”

    大长公主连忙劝阻道:“夫君莫去,昀儿的性子本宫了解,无论夫君说什么,昀儿都不会同意。”

    再者,她也不会同意这门注定会不幸的婚事。

    驸马眉头紧皱,脑袋胀疼不已,“可是静宁…”

    “静宁之事,夫君便不要操心了,交给本宫即可。”

    驸马轻轻的将大长公主拥入怀中,温声说道:“为夫今日便要回到军营,静宁之事,就辛苦公主了。”

    “夫君,大战在即,自当保重身体。家中之事,莫要担忧,一切皆有本宫。”

    大长公主是个说风就是雨,说干就得干的女子。

    翌日,世家夫人皆收到了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帖子,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宴会可带公子前来赴宴。

    这下,大家心知肚明,大长公主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举办宴会是假,择选良婿才是真。

    静宁郡主爱慕贤王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仍旧有许多公子期望能够迎娶郡主,如此便可攀上大长公主这个高枝,以此来提升家族地位。

    再者,对于他们来说,爱不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静宁郡主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高门大户之间的婚姻,从来不以爱情为前提,所有的考量都需以家族利益为基点。

    皇帝为表支持,特地让五皇子齐奚钰赴宴。

    一向闭门谢客的长公主府难得的热闹起来,川流不息的马车、美貌端庄的夫人、还有风流倜傥的公子,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大长公主并未在门口相迎,她层驰骋沙场,为东齐打下了半壁江山,因此,她现下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而大长公主一向低调,并不喜宴会应酬,今日主动举办宴会,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众夫人坐在一起话家常,众公子则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偌大的凉亭里面,香烟袅袅,热闹极了。

    蓝衣公子环顾四周,神秘兮兮的道:“你们听说了么,五皇子一会儿也要来。”

    “他来做甚,”黄衣公子的脸色微变,“陛下难道也有联姻之意?”

    蓝衣公子嗤笑,“这不是明摆着吗?驸马手握兵权,贤王也是重病在握,若是让两家联姻,军权可就彻底旁落了,你认为陛下愿意看到此番局面?”

    “沐旸,休得胡言乱语。陛下之意,其实你我可妄自揣测的。”

    蓝衣公子正是工部尚书的嫡次子李沐旸。

    他讪讪的笑了笑,尔后嬉皮笑脸的问:“兄长,这会儿并无旁人,无需这般紧张。”

    李沐尘冷着脸,“祸从口出,若不是招惹是非,就管你你的嘴。若是让爹爹知道你在背后乱嚼舌根,以致惹祸上身,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李沐旸依旧嬉皮笑脸的道:“兄长莫要告诉爹爹,我不说了便是。”

    “如此,甚好。”

    李沐旸环顾四周,好奇的问道:“郡主怎地还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静宁郡主为何直到此时还未出现,他们心知肚明。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还能为彼此留有一丝余地。

    若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彼此都面上无光,此乃下下之策。

    此时,静宁郡主的闺房里面,正在上演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谁都不肯先低头。

    气氛有些沉重,丫鬟们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大长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倔强的静宁郡主,清冷的问,“本宫再问你最后一遍,今日的宴会你去还是不去?”

    静宁郡主泪流满面,凄婉的道,“母亲,你不能如此待我!”

    “去还是不去?”

    “母亲,你怎能如此逼迫我!”

    大长公主没了耐心,转身就走,不愿再看静宁郡主一眼。

    静宁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可她忘了,大长公主并不是一个肯轻易服输的人。

    “你若是不去,那本宫便替你相,相中哪位公子,无论你应不应允,都要择日成婚。”

    静宁郡主尖叫出声:“母亲,你不能这般害我!”

    大长公主蓦地转身,她美目圆睁,嗤笑:“本宫害你?静宁,你有何资格质问本宫!”

    “母亲,你明知我此生非皇兄不嫁,还要逼迫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这不是在害我,是在做甚?”

    问题翻来覆去,始终在原点纠结着,大长公主只觉得疲惫不堪,沧桑不已。

    爱而不得,是最痛苦的事情。做挚友,不甘;做兄妹,不愿;做情人,无缘。

    想爱,太艰难;想忘,忘不掉;想放,放不下。

    这种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回去的感觉,着实煎熬。

    静宁思来想去,既然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指不定哪天,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只是,无论设想的多么美好,现实终究是现实,缘起缘落没有半点人情味可言。

    她不知道,不爱你的人,求不来,留不住,终会走。

    而,那些爱而不得的情,若是执念太深,便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劫难。

    “你爱或不爱,昀儿都不会娶你。静宁,你什么时候才肯放弃自欺欺人,才肯睁大眼睛看清事实。”

    大长公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静宁,母亲也有私心,若是你嫁给了昀儿,今后你只会痛苦。”

    静宁痛哭流涕,为何他们之间看着触手可及,实则隔着重重的浓雾。

    “母亲,我真的爱他,奋不顾身,无怨无悔。”

    这孩子,怎能如此倔强!

    大长公主轻轻拥着她,温言劝慰,“缘分不可强求,强扭的瓜果不甜,静宁,有时放弃也是一种救赎。”

    莫再蹉跎时光,还岁月一片静好,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母亲别再说了,我不想听。”静宁捂着耳朵,连连摇头,她泪流满面,心痛的死去活来。

    大长公主拿下她的手,逼迫静宁看着她的眼睛,“静宁,若是你答应放弃这段注定无果的感情,那母亲便不逼迫你参加今日的宴会。若是你执迷不悟,那么,你便不要责怪母亲无情。”

    静宁无语凝噎,泪眼朦胧。

    “本宫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想好之后,让嫣红告知本宫即可。”

    话毕,她便不做停留,还给静宁一室的清静。

    “大长公主到~”

    “五皇子到~”

    众人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的对着二人行礼道:“参见大长公主,参见五皇子。”

    大长公主浅笑道:“大家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五皇子也淡淡的道:“坐吧。”

    众人这才坐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沉默不语。

    “皇姑母,静宁呢?”

    大长公主淡淡的道:“静宁正在面壁思过。”

    五皇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皇姑母,静宁何错之有,为何要面壁思过?”

    大长公主面色不改,“静宁胡作非为,理应受罚。”

    “皇姑母,奚钰有一不情之请。”

    大长公主转头,眉眼含笑,温柔的询问,“奚钰但说无妨。”

    齐奚钰朗声道:“不瞒皇姑母,奚钰今日前来,一是为了看望皇姑母,二则是想要向皇姑母提亲。”

    提亲?众人一片哗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宴会尚未开始,五皇子就迫不及待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大长公主闻言,眉头微挑,脸色淡淡的问,“奚钰此言何意?”

    齐奚钰微微一笑,甚是爽朗的道:“不瞒皇姑母,奚钰爱慕静宁两年有余,奈何静宁眼里心里都是三皇兄,看不到奚钰的存在。”

    “既然奚钰知晓静宁心系昀儿,为何此时想要求娶静宁呢。”

    齐奚钰也不迂回,很是直率的道:“因为,奚钰今日方才确定,静宁定然不会嫁给三皇兄。”

    大长公主神色未变,众人却面面相觑,若不是大长公主尚未发话,他们恨不能立马起身告辞。

    有些事情,知晓的越少,活的才能够越长久。

    大长公主沉默片刻,忽然莞尔一笑,“今日是赏花宴,主角自然是这些美丽的花儿,有道是宫花如锦水连漪,翠辇寻芳正是时。时光大好,莫让他事败坏了性质。”

    齐奚钰以退为进,淡笑道,“皇姑母说的极是,倒是奚钰失礼了,还请皇姑母勿怪。”

    “无妨。”大长公主微笑道:“即是赏花宴,不如大家赋诗一首,若是哪首甚和本宫的心意,本宫重重有赏。”

    齐奚钰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但笑不语。

    通过方才的三言两语,他已然确定,皇姑母并不愿意将静宁嫁给他。

    可是,他对静宁势在必得,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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