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萧王看着周骞的眼神锋利如刀,奈何周骞就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臭脾气。

    任凭北萧王如何的声嘶力竭,如何凶狠的咆哮,愤怒的威胁。

    他的神色岿然不变,目光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安逸的祥和。

    这个老匹夫,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北萧王愤怒的摔门离去,周骞怅然若失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北萧王对他不理不睬,好似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身陷囹圄,接收不到任何消息,像是缺了耳朵的聋子一般。

    周骞并不知道朝堂之上,有何变化。他心急如焚,奈何北萧王下了死命令,禁止任何人来探视他。

    月上中天,看守大牢的侍卫昏昏欲睡,他们靠在墙上,眼皮不受控制的耸拉着,不一会儿,就慢慢的闭上了。

    忽然,他们猛地被惊醒,霍然睁开眼睛,呆愣了一会儿,又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瞬,又梦周公去了。

    两个黑影如泥鳅一般,敏捷的钻进了牢房之中。

    他们精准的找到了周骞所在的牢房,而后拿出一个香囊放在了带钥匙的侍卫鼻下,听到动静醒来的侍卫,转眼又沉入了睡梦之中。

    钥匙的响动声惊醒了周骞,他起身,嗓子发干,厉声质问:“谁?你们是何人?”

    “周先生,请跟我们走。”

    周骞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本官乃罪臣,除非王上赦免,否则本官哪都不去。”

    “先生,”黑衣人拿出一封信,“给您。”

    周骞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打开了信封,在昏暗的烛火下,细细的品读着信上内容。

    半晌,他失望的放下信封,疲惫不堪的道:“罪臣知道了,回去告知王爷,罪臣知道该怎么做。”

    “先生,属下告辞。”

    周骞失魂落魄的坐在草团上,像是霜打的芭蕉叶,脸色苍白如纸,很是难看。

    北萧王不听劝阻,命人去城抢夺粮食,结果被齐霄昀杀了个片甲不留。

    王上的一个匹夫之勇,连累如此多可怜的士兵丧命,这是百姓的不幸,也是北萧的不幸。

    翌日,天还未亮,周骞就被带了出去,他一路沉默地跟随在侍卫身后,好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没有一丝精神。

    他昨夜一宿未睡,脑袋里想了千百种的可能,如何才能劝动北萧王实施仁政,以德服人。

    可是想来想去,他竟然无计可施。

    北萧王骁勇好战,一直力图开拓北萧的疆土。

    然,北萧的气候太过恶劣,种植粮食常常颗粒无收,每到寒冬时节,北萧的死亡人数就直线上升,他们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的。

    周骞最终被带到了王廷之上,他衣冠不整的跪在大殿中央,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沙哑的道:“罪臣参见王上。”

    北萧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呆在牢里这么些日子,可想通了?”

    “嗯,罪臣想通了。”

    “想通何事?”

    周骞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北萧王,目光清明,掷地有声的道:“王上不听罪臣之言,早晚有一日,必吃大亏!”

    北萧王一掌拍在龙案上,怒火中烧,愤怒的咆哮道:“周骞!”

    “王上,罪臣曾经说过,土匪行径只解燃眉之急,并不是长治久安之计。”

    北萧王双手紧握成拳,眼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王上若是真为北萧着想,就该励精图治,而不是开疆拓土。”

    “寡人为北萧开疆拓土,有错?”

    周骞嗤笑,“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要那么大的土地何用?”

    北萧王气的不轻,恨不能立刻斩了这个老匹夫的项上人头,省的他那张嘴再说什么不讨喜的话来。

    “寡人让你在牢里反省,结果你依旧如此,来人,取下他的乌纱帽。”

    这是被罢官了?

    周骞轻笑,“王上,罪臣一心为北萧,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良心。”

    北萧王懒得听他胡言乱语,厉声喝道:“滚下去。”

    周骞被赶出了王宫,他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的离开。

    彼时,天才刚蒙蒙亮,周骞并未回府,而是慢悠悠的往城外走去。

    他走的久了,又饿又渴,看到不远处有户人家的房门已然打开,便抬腿走了过去,想要寻找些吃食。

    他方才靠近房屋,正欲言语,便听见有人说道:“大哥,赶紧想想办法呗,大家伙都好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再这样下去,离见老天爷的时间不远了。”

    “二弟,你容我再想想吧。”男人一筹莫展,正值中年的他两鬓已然有点点斑白。

    “大哥,不能再想了啊,得尽快拿出办法来,大家伙是真的等不了了。”

    他也不想像催命似的催他大哥,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心慌慌啊。

    周骞透过窗户,就瞧见壮实的男人此时眉头紧蹙,一脸的无奈。

    “大哥,不如咱们去干一票大的吧,这样兄弟们就有吃的了,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其他几人不住的点头,磨拳霍霍,群情激昂。

    在生死面前,尊严那都是个屁。反正总有人说他像个土匪,那就彻彻底底的把它坐实咯。

    “可是…”

    “哎哟,大哥你就别可是了吧,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现在计较不了那么多,都屎憋屁股门了,就别在磨磨唧唧的了。”

    别看他大哥个头高,身体壮,可是性格却像小绵羊那般软。做个事总是顾虑太多,让他这个弟弟真是操碎了心。

    “大哥,我觉得二哥说得对,就这么干吧!那些商人心黑着呢,抢他们的货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说是不是!”

    听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壮实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屈服在了饥饿的淫.威之下。

    “那就这么说吧,猴子,你出去打探休息,铁头,你去告诉大家伙,一旦猴子有了消息,咱们就准备行动。”

    士不为五斗米折腰,奈何,他还有一家老小,还有众多兄弟姐妹,骨气这个东西,现在真的是一文不值!

    “好,大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猴子说完,就好像火烧了尾巴一样往外跑。

    他跑的太快,愣是没有看到躲在墙角的周骞。

    似乎看到了自己吃着白花花的米饭场景,铁头笑的合不拢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嘴里不停的嘟囔道:“大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行了,都散了吧。”

    大家伙都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唯有壮实男还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

    周骞并未惊动他们,在他们出来之前,慌慌张张的离开了那里。

    他回府之前,去了趟鸣筝楼,简单的和陆安瑾交谈了两句,便急匆匆的回了府。

    随意的梳洗了一番,他便躺在了床上,尔后,睡了个天昏地暗。

    翌日,天还蒙蒙亮,他又一次摸到了昨日去的那户人家,只不过今日,他不再是孤人一身,还多了两个帮手。

    周骞并不想惊动他们,凌左无法,只好带他上了屋顶。

    “先生,委屈你趴在屋顶上,如此才不会打草惊蛇。”

    周骞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辈子竟然也有做梁上君子的一天。

    他轻手轻脚地拿走几块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大哥,今天晌午,城内刘家粮铺的人,会押送一批粮食去城,路过苍兰山。”

    “好。你去通知铁头他们,咱们现下就出发!”

    未做决定前,他满心的纠结;一旦做完决定,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壮实男带着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的赶赴苍兰山,他们隐藏在山坡的两边,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周骞在凌左的护送下,一路上暗暗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来了来了,”充当着斥候角色的猴子兴奋的低嚷,壮实男让大家伙收拾好武器之后,带头冲了出去。

    “留下粮食,可保你们不死!”

    身后的人也随声附和,“留下粮食,保你们不死。”

    刘家负责押送粮食的小厮,鄙夷的看着拿着棒子和木板的‘抢匪’。

    他甚是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哪来的一群难民,就你们这鳖孙样子装什么土匪,哪里凉快就往哪呆着去,别碍小爷们的事儿。小爷忙着呢,没空搭理你们!”

    竟然敢这么瞧不起他们,壮实男怒了,“兄弟们,准备好武器!”

    大家伙纷纷举起手中的木制武器,就等着大哥一声令下,随时给他们几板子,让这群目中无人的狗明白,做人不能太嚣张了。

    “呵,”领头的家丁冷笑,“真是给你们脸了,既然你们不要脸,就别怪小爷我手下无情了!”

    说罢,他手一挥,本来还手无寸铁的家丁们,忽然从车板下面抽出来一把把明亮亮的剑,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哎呀我的妈呀,看着人家手里明晃晃的剑,再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木棒,本来还豪气冲天的汉子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开什么玩笑,刀剑无情啊,看那几个瘦的弱不禁风的弱鸡,好像一阵风都能被刮跑了似的,万一一个拿不稳,他们这项上人头可是不保啊。

    不过顷刻之间,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壮实男忍不住嘴角直抽抽,但输人不能输阵,他硬着头皮怒声吼道:“兄弟们,给我上!”

    “哼!”小厮们冷哼一声,威风凛凛的往前走了一步,领头之人得意的笑,“鼠辈,再往前一步,小爷我绝对亲自送你们去见你家祖宗!”

    “我呸,”竟然敢侮辱他家祖宗,铁头不愿意了,率先走向前,二话不说,举起木板就往他的头上抡,吓的领头之人急忙往后退,脸上血色全失。

    尼玛,这头五大三粗的熊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许是刚才铁头表现的太霸气,家丁们一个二个都紧紧的盯着铁头猛瞧,生怕他接下来又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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