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跑出的西城墙阴影范围宇文士及就看到对面有一匹战马匆匆忙忙的向自己冲来。马背上的人正是张秀看见宇文士及他连礼也顾不上行趴在马鞍上气喘吁吁地喊道:“宇宇文大人将军请你赶紧赶紧带人增援城城东敌军敌军杀就要杀进来了!”

    “啊!”宇文士及惊得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栽下去。“李将军呢?”他用马鞭指着张秀大声追问“李将军在哪?他还说了什么?”

    “李李将军已经带着亲兵去去堵城门了让让我来求援快快慢了就来不及了!”张秀抹了一把汗边喊边拨转马头。

    西城外又传来剧烈的喊杀声敌军开始了第三次强攻。宇文士及顾不上回头跟在张秀马后直向城中心冲。县衙附近还集结着一千多名雄武营弟兄。那是他和李旭留在备用的最后家底。除了无法亲自赶回来调兵的李旭外只有他这个监军有权差遣这波兵马。

    “我怎么这么笨啊连这么明显得声东击西计谋都没看出来!”宇文士及一边疯狂地纵马狂奔一边懊悔地想。昨日分配防守任务李安远主动请缨拿下了任务最艰巨的西城防卫工作。诸位核心将领中实战能力最差的长史赵子铭被宇文士及和李旭安排在了东城。大伙都认为李密着急夺粮决不会舍近求远不攻城西而攻城东。谁料到反贼李密最擅长玩的就是阴谋他今天下午这手声“西”击“东”不但成功吸引了城中防守者的主意力并且恰巧打中了黎阳城的防御薄弱点。

    宇文士及知道自己过于轻视了李密此人既然能撺掇着杨玄感造反手中肯定不止下午所表现出来的那点儿实力。如果不是旭子反应得快恐怕黎阳城现在已经落入敌手。急中生乱宇文士及就打算从南北两门就近抽调人马刚把这个命令吩咐给自己的家将跑在前面的张秀然又回过头来大声喊道:“李李将军命令你只带预备兵马。不得从其他城墙向下撤军!”

    “知道你赶快去保护李将军!”宇文士及用非常不耐烦地语气回答。张秀在话中用了命令一词让他感到非常刺耳。无论按大隋军规还是眼下官职作为主将的李旭都没资格向宇文士及这个监军号施令。但眼下顾不得争这些虚礼守城要紧。一旦东城门被敌军攻破大伙就面临战败什么主将监军落到李密手里都难逃一劫。

    李旭的判断有道理叛军之中有用兵的高手。如果出现在东城外的兵马也是佯功敌军的重点放在南门或北门附近撤下来的兵马可就再也派不回去了。想到这宇文士及皱了皱眉收回从南北两门调兵的乱命径直冲向县衙。好在此刻城中百姓都被李旭严令关在家中了否则他真难在长街上跑这么快。战马距离衙门口尚有数百步距离就看到一千多名作为预备队的雄武营弟兄已经列队站在了长街上。

    “队伍已经集结完毕请监军大人下命令!”明法参军秦纲看见宇文士及的身影迎上前大声汇报。

    “弟兄们跟我来!”宇文士及手指城东冲着袍泽们大喊。“增援李将军!”

    “增援李将军!”一千多名弟兄齐声呐喊迈动脚步跟在宇文士及的战马后向东门方向狂奔。

    从辽东到黎阳处事公证待人厚道每战必身先士卒的雄武郎将李旭早已成为大伙的主心骨。即便宇文士及不赶来弟兄们也要冒着被军律惩罚的危险去救援郎将大人。郎将大人在疆场上不肯丢下一个袍泽大伙在关键时候自然也不能背弃他。

    与西城外那半真半假的战斗相比东城门附近传来的呐喊声格外萧杀。离城门越近喊杀声越强烈伴着嘈杂的兵器撞击声和羽箭破空声一阵阵令人头皮麻。当宇文士及终于带着人冲到城门口的时候透过重重人墙他已经能看见敌军的铠甲。

    叛军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在顷刻之间攻破了瓮城和主城两道城门。眼下大股的叛军正潮水一般从城门口涌进来而雄武郎将李旭正带着自己的几百兵卒分三个方向堵在城门附近的街道上。

    令宇文士及感到欣慰的是那个平时最喜欢一个人冲在前头的楞小子这回终于有了几分主将的模样没有亲自提刀与人对劈而是理智地坐镇在距离城门六十步左右的地方担任指挥。只是在调度兵马的时候楞小子也没忘了杀敌。只见他手持一张步弓搭箭而立。站在他身边的亲兵队正周大牛抱着半壶羽箭正随时准备向将军手里递箭。

    “啊!”有名叛军将领惨呼一声被李旭出的冷箭射倒。敌军的攻势停滞了一下守城的官军立刻奋力前冲。砍翻数名因将领惨死而分神的叛军士卒将防线向前推了四、五步。很快又有一面新的叛军将旗在城门洞下竖起恢复了士气的叛军士卒呐喊着再度将守城的官军从城门附近逼退。

    这伙叛军的装备和战斗力简直和西城外担任佯攻的那些家伙有天壤之别。他们每个人右手中用的都是清一色的大隋横刀左手中提的则是以厚重坚实著称的大隋步盾身上的头盔是开皇年间制造的镔铁盔就连皮甲也是经过多层牛皮加厚的大隋军铠。武器优势一失去由雄武营老兵和黎阳城降卒混编而成的守军就再挡不住对方攻击。虽然此刻挤在主城门口的他们人数足有对方的三倍却被叛军逼得接连后退。若不是作为主将的李旭亲自带着人在身后督战恐怕黎阳城内门早已落入叛军之手。

    虽然平时总被李旭傻头傻脑并土气十足的举止气破肚皮。看到对方安全宇文士及还是精神一振。眼见自己一方防线吃紧他赶紧加快脚步急冲到李旭附近大声喊道:“弟兄们莫慌援军来也!”

    “弟兄们莫慌援军就在你们身后!”跟在宇文士及身后的一千多名老兵齐声呐喊。城门附近的空间过于狭窄大伙一时半会儿无法冲上前帮忙。因此只能对自己的袍泽进行声援。听见来自背后的呼喊正与敌军接战的官兵士气大振齐心协力再次又将敌军推向了城门洞。

    “你带五百人上城城头危急!”这时候李旭也看见宇文士及大声命令。

    “好你小心些!”宇文士及答应一声喊齐两团老兵沿着马道直奔城头压根没顾得上计较自己和李旭到底谁该指挥谁的问题。

    长史赵子铭倒在与城墙相接的马道上被一群亲兵围着不知道是生是死。大部分身穿大隋雄武营号衣的老兵都被挤了下来站在马道上束手无策。不断有失去了胆气的新兵从城头跑下来又被马道上的老兵们拦住了去路。“为什么不准我们下城!”绝望的新兵们哭号着拼命向前挤。拦路的雄武营老兵毫不客气直接用刀刃来回答他们的质问。

    “住手!”宇文士及大喝。带领着家将快挤到马道与城墙相接处。“怎么回事?”他大声质问没等周围的士卒回答一伙新兵已经哭喊着向他挤了过来。

    “监军大人你不说既往不咎了么?”带头的新兵一边哭一边指责。“你说话不算。借刀杀人!”

    “什么?”宇文士及被问得一楞这才现城头上根本没有他预料中的敌军和云梯只有无数身穿民壮服色的雄武营新兵拿着菜刀、木棍“乒”、“乒”、“乒”相互乱砍。没有人在乎自己的对手是谁仿佛不砍翻身边所有人他们就没有了生路。

    “全都给我住手!”宇文士及鼓足中气向城头断喝。炸营这是新兵临战时最容易生的倒霉事偏偏今天所有厄运都被雄武营赶上了。没等他做出进一步行动挤到他身边的几个新兵突然同时举起了菜刀。

    “找死!”宇文家的家将拔刀将试图谋杀监军的新兵砍下了城头。“监军来杀我们了大伙和他们拼了!”城墙上立刻有人大声鼓噪。靠近马道亲眼目睹宇文士及的家将杀人的新兵们放弃了与同伴厮杀一起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弟兄们别上当有细作有细作从中挑拨!”宇文士及大声为自己辩解。生死关头谁肯听他的解释越来越多的新兵放弃对手拎着带血的刀冲向马道。

    好一招离间计!宇文士及立刻明白了敌军为什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攻破了瓮城和主城两道城门。李密利用雄武营收编了大量新兵各级军官对士兵面孔不熟悉的漏洞安插了大量细作进来。或者说这些细作本来就藏在黎阳守军中在元务本投降后他们不得不跟着投降。但看到李密和韩世萼领军前来他们立刻趁机反水。

    “靠近马道者一律格杀!”宇文士及大声下令。此时他已经别无选择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一个细作冲到城门下。他身边的亲卫举刀迎了上去与城头上冲下来的乱军战到了一处。没有合手兵器的乱卒自然不是雄武营老兵的对手一瞬间就被砍死了几十个剩下的出一声哀嚎又乱纷纷向城墙中央退去。

    “传令其他几侧城墙守将有躁动不安者杀!”宇文士及毫不犹豫地将屠杀令传达到全军。“如果其他几面城墙上也有细作潜伏不知道李安远他们能否震得住场面。”听着近在咫尺处的惨呼声他痛苦地想。“刚才赵长史肯定也是这样下的令!”宇文士及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刚才自己上来时现所有老兵都堵在马道上。这已经是最佳处理方案虽然长史赵子铭没能守住城头和城门但他已经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应急办法。

    “子铭你千万不要死!”宇文士及默默在心中求乞。强忍心中的懊悔抬起头他看见城墙上的乱兵又互相砍杀起来。无数人稀里糊涂地死在同伴的刀下无数人绝望地砍翻自己身边的袍泽然后被其他人砍成肉酱。有人被心中的绝望折磨疯狂直接跳下了城墙。有人则丢下了兵器蹲在了城垛口。但这种求饶的举动并没有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安全。杀红了眼的袍泽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砍死。

    “杀!”“杀了他!”“杀!”“杀!”“杀!”城墙下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分不清是来自敌军还是自己。宇文士及心急如焚眼睛像着了火般在城头上巡视。东城门分为内外两重两重城门之间是十丈方圆的瓮城如果城墙上的情况不像眼下这般混乱的话站在城头的隋军完全可以居高临下的在四面对冲入瓮城的敌军进行打击。而现在他却只能站在马道上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们自相残杀。

    忽然一个巨大的铁制部件映入了宇文士及的眼帘。那是控制内城门的铁辘轳只有摇起它充当内城门的铁栅栏才会被吊起来。敌军在这么短时间冲入城内肯定不是用强力将铁栅栏撞毁的。宇文士及觉得有灵光在自己眼前闪动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向铁辘轳附近的一伙乱卒扫去现那伙人没有自相残杀而是冷静地站在铁辘轳旁警觉地四下张望。这帮家伙每人的左手臂上都临时系上了一根黑布条。虽然在脏兮兮的步甲衬托下不怎么扎眼但足够他们互相之间彼此识别。

    “你们排队向前推命令所有人放下兵器不放下兵器的杀无赦!”宇文士及叫过自己的亲兵校尉宇文信大声命令。

    “监军大人有令所有新兵放下武器不放下者杀无赦!”宇文信大声喊道带着三百名衣甲鲜明的亲兵直接冲上了城头。

    “放下武器不放者杀无赦!”亲兵们大声喊道。他们之中很多人是宇文家培养多年的武士身手远远强于一般人。狭窄的城墙上未经训练的乱兵哪是这帮杀星的敌手顷刻间城墙上已经被推出了一条血路。坚持不放下武器的乱卒和没来得及放下武器的乱卒全部被宇文士及的亲兵们砍倒血河水一般顺着城墙向下淌。

    “大伙别上当他们要杀了所有人!”乱军中有人大声抗议。没等他的号召得到别人的赞同。宇文信抛出一柄长矛直接把此人钉死在城垛口。

    血的震撼让乱军慢慢恢复了秩序大多乱兵现自己没有力量和配合娴熟武器铠甲精良的亲兵团抗衡乖乖地放下了武器。少数人不肯从命被亲兵们逐一砍倒。慢慢地亲兵们掌握了主动慢慢向前一点点靠近城墙中央。

    “你带人上去专抓手臂上有黑布条的人。”宇文士及见自己的应急举措奏效叫过家将宇文双低声命令。

    宇文双为人原本就机灵听了少主人的话目光再向城墙上一瞥立刻明白的士兵们混乱的根源在哪里。他挥挥手带着二十多名宇文家的家丁跑上了城头在已经蹲下的乱兵中将几名臂缠黑布条的人一一揪了出来。

    “弟兄们他们撒谎骗人秋后算帐了!”被揪出来的人大声哭喊试图再度制造混乱。宇文家的家丁将其快打倒绳捆索绑然后从其肩膀上解下标志身份的黑布条。

    “就是这些臂缠黑布条的人通贼窝里反害死了这么多人!”宇文双高举这黑布条大声宣布。惊惶失措的新兵们回头看见宇文双手里的黑布条再看看被揪出来几个家伙的左臂随即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韩将军就在城外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守在铁辘轳旁的叛军细作见自己身份被识破没等宇文信带人杀到身边先不打自招。

    “放下武器不放者杀无赦!”宇文士及的亲兵们再度高呼。制止了欲上前和细作拼命的新兵大步向铁辘轳杀去。

    新兵们丢下兵器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宇文信带人冲上快将最大一伙细作砍死。个别漏网之鱼见大势已去在亲兵们杀到之前悄悄地解下了手臂上的布条。这个轻微的动作瞒过了宇文信却没瞒过他们身边的人。数个红着眼睛的新兵丢下兵器揪住细作将他推下城头。

    城外的叛军现了城头上的新变化射上一排排箭雨以求将混乱持续下去。但宇文士及已经稳住了城墙上的局势羽箭只能制造杀伤却无法再制造新的混乱。冒着敌军的箭雨宇文士及不断地出命令用雄武营的老兵替下城墙上新兵命人将惊魂初定的新兵押着带到马道附近的民居中休息。新上城的老兵都是经历过辽东战斗的雄武营精锐虽然训练度和大隋府兵还有一定差距但建立在上两次战斗大胜上的信心保证了他们的士气。他们高举着盾牌6续走上城墙控制住每个垛口控制住瓮城四周的守城利器。

    “钉拍准备!”宇文士及用横刀指了指簌拥在瓮城中的敌军大声命令。

    不知道是出于自信还是为了节省时间叛军居然没在东城墙外假设云梯。“李密你今天输就输在自信上!”宇文士及恶狠狠地想横刀在落日下劈出一道金光。

    注1:瓮城和古代城墙上的防护设施参见山西平遥古城实例。该城始建于汉代隋唐重建八十年代初因为地方过于贫困该古城一直没被地方政府拆除所以至今保存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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