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风一个冲到了倒下的乔凝心身边,看着躺在地上嘴唇发白的乔凝心,惊呼一声,“方将军,方将军你醒醒。”他伸手探向乔凝心的鼻尖,感觉她气若游丝,顿时暗叫一声不好,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离得比较近的士兵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丢下手中的铁盾,顾不得擦一把那满是血迹的脸,着急的问到,“方将军怎么了?”

    “先扶他回军营,找军医。”他也不能确定她伤得怎样,先回去治伤要紧。说罢,他用力将她扶起,却发现她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重,即使穿着厚重的铠甲,他也能轻而易举便抱起来。这不由得让他微皱眉头,时间紧迫,他也没多想什么,一把将她扶上了马背。“将士们,我们先回扎营的地方。”

    “是!”几百人整齐的跟在他身后,朝着军营的方向小跑而去,其余的士兵留下来收拾残局,帮助受了伤的同伴。

    厮杀过后,那些士兵们大都虚脱了,一个个跌坐在地面,面色惨白。他们扬起头看着敌军狼狈逃窜的方向,还未完全回过神来。这一仗他们竟然赢了!三万人对十万人的拼杀,他们竟然胜利了,虽然很多人受了重伤,可却没一个倒下的,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迹,是不可超越的神话。

    若不是方将军正确的指挥,他们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若不是她誓死保全他们,与他们同生共死,恐怕他们连最基本的恐惧都战胜不了,更别说打赢这场仗了。

    士兵们丢掉铁盾,将铁枪插在身旁,背靠着背坐在这满是尸体的地上,冷风吹过,刮起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们却毫无反应,眼神依旧落在远方。敌军之所以逃窜,是因为宣威城已经被攻下,这么快的速度,他们真觉得难以置信,难道是上天眷恋他们,非但他们奇迹般活了下来,另一部分大军也迅速告捷,为他们解了围。

    整理过后,士兵们相互搀扶着,准备回军营,在他们就要离开的时候,一匹战马飞快的朝着他们奔来,士兵们立刻紧张起来,看着那彪悍的单骑纷纷拿起手中的长枪,待看清那战马上的人时,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楚云绝匐在战马上,发疯一般的往回赶,宣威一被拿下,他便再也忍不住,心中想的脑袋里转的全都是乔凝心,不等楚飞答应,他竟然骑着战马抄小道奔回军营。

    他知道他们胜利了,他知道凝心成功了,他也看到了逃窜的南楚大军,虽然已经安心不少,可他还是想早点见到凝心,只有亲眼看着她安全,他才能完全放心。

    马儿还没完全停下来,他利索的跳下马背,看着这些依旧活着的士兵们,不由得欣喜,“方将军呢?殿下呢?”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他们两人,难道是先回军营了?

    一个满脸血迹的士兵看着他,低声回答到,“方将军,他受伤了,殿下带他回营了。”

    他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反应,楚云绝已经再次跳上了战马,一阵风似的离开,留下一片惊得不知所措的人。

    凝心受伤了,为何会这样?大军都活了下来,她为何会受伤?骑在马背上,他好似发狂的猎豹一般,全身紧绷,双眼发红,坐下的马儿在马鞭的抽打下,撒开了脚死命的跑,无数积雪被马蹄溅起,落在他的裤腿上,他连看也不看一下,脑子里只有担心,惧怕。

    奔至帐外,他飞身下马,一路撞倒了好几个士兵,直奔乔凝心的营帐,此时段如风刚将乔凝心放到床上,军医已经守候在一旁,正准备为她解下战袍,“住手。”他忽的大吼一声,着实吓到了帐内的人。

    见他独自回来,段如风不禁冷下脸来,“罗将军,你这是干嘛?”

    楚云绝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奔至乔凝心床前,看到了她裤腿上的血迹,双眼倏地睁大,一把就将那军医推出老远。

    那军医一个趔趄,险些掉倒在地,看着激动万分的罗将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将军的腿必须马上包扎,不然怕会落下病根啊!”他也没想到方将军如此拼命,竟然为了大战不惜将伤口缠得那么死,那布条似乎都已经嵌到肉里去了,就连他看了也觉得于心不忍。

    “你们全都出去,我知道怎么处理,全都出去。”此时他哪该顾得上什么皇子殿下,什么军人形象,但凡在这屋中的,他都觉得碍眼。

    他这般的反应更是让段如风不解,难道他们两人的感情真的如此深厚?

    或者还夹杂的别的什么,比如说龙阳之好此类的?他轻挑眉毛,冷眼看着“罗字义”,缓缓说到,“罗将军,你应该让军医给方将军治伤,不然你可真的害了他了。”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出去,马上出去。”大吼之后,他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提起地上的军医,直接摔了出去,旁边的两个小士兵见状,吓得不轻,二话不说赶紧走出帐外,小心的扶起摔得四仰八叉的军医。

    走到段如风面前,楚云绝握紧双拳,最终还是忍下了,“劳烦殿下出去,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不恭的事情来。”

    段如风抬头,看着他几近扭曲的脸,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走出帐外。

    站在外边,他忍不住倾听着帐内的声音,很好奇他到底会怎样做。

    他刚出来不久,突然听到楚云绝在里面吼到,“你们立刻去找右相大人身边那个刀疤兵,让他马上赶回来。”林叔,这个时候恐怕只有林叔能救她了。

    门外的两个士兵不由得发愣,找那个刀疤兵干嘛?可当楚云绝再次发怒之后,他们赶紧应下离开,匆忙的冲出军营。

    楚云绝摘下头盔,两把扯掉身上的盔甲,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乔凝心,一行清泪从眼中缓缓留下,滴到了她苍白的脸颊上。“凝心你放心,有我在身边,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强忍着心痛的感觉,小心翼翼的为乔凝心换掉那沉重的盔甲,当他触及那满是血迹的右腿时,那暗红的血色灼痛了他的双眼,紧咬着牙关,他撕开那裤管,用匕首划开已经黏住血肉的布条,颤抖着将布条和她的血肉分开,扯下那半截裤管后,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已经完全乌青的小腿惨不忍睹,看得他心疼无比。

    林天炎还没来,他只能先为她的腿活血,以免那条腿以后废掉,一番推拿之后,伤口又不断冒血,他赶紧点住几处穴道,一阵风似的冲出帐外,揪住那军医的脖子问到,“止血药,止血药在哪里?”

    军医被他整个提了起来,颤抖的指着帐内,“里面,在里面,红色瓷瓶里装的便是。”说罢,他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可是动作不够温柔,他一个重心不稳,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

    两名士兵没走出多远,便看到策马奔来的刀疤兵,他两人更是惊呆了,这可真是巧了,一个要找他,一个正赶来,看来这里面真有什么原由。

    林天炎本是回来为楚云绝掩饰的,他这次过于冲动,让楚飞起了疑心了。当他知道乔凝心受伤后,来不及顾那两人,长驱坐下马儿奔回军营。

    一番折腾后,他终于松了口气,看着一脸紧张的楚云绝轻声说到,“放心吧,伤口已经没大碍了,不消半月就会恢复。”

    “那她为何还昏迷不醒?”楚云绝担心的问到。

    “体力过之。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如今更是气血两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伤口好后,我给她开点补药,相信很快就会好了。”他低下头看着熟睡的乔凝心,忍不住轻叹一声,“这孩子太不要命了,若是我们没有及时攻下宣威,为他们解围,恐怕她很快就会倒下,这条腿也会废了。”

    “林叔,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即使知道她已无大碍,他依旧无法安心,只有看到她安全醒来他才放心。

    林天炎皱着眉,“一两天吧,她看起来很累,趁此机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一两天。”他轻声呢喃到,“我一刻也等不了,我想看着她马上好起来,想看她嬉皮笑脸的模样,想让她打让她骂,就是不想她这样睡着。”

    林天炎轻叹一声,“云绝,你别太担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经过这次,他对乔凝心有了改观,这个小女孩如此坚毅,实在是世间难找。

    当他知道军中的三万人一个不差的时候,他真的震惊了,她能做到的事,连那些常年征战的将士们和被誉为常胜将军的段如风都做不到,这怎能不让他吃惊。

    “是我没照顾好她,我不该将她留下,早知攻城那么容易,我一定不会让她留在这里的。”原来段如风早在城中设有棋子,那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七皇子,实则狡猾无比,他之所以带领自己的十万大军守在这宣威关,就是为等待段如风的到来,他的叛乱也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

    林天炎看着不断自责的楚云绝,一脸慈爱,“云绝,你也别太自责了,若是你留在这里,这些将士们未必能活命。”他的武功是比凝心高了很多,可他没有领导大军的能力,更不能带着他们杀出重围。“凝心虽然受伤了,可她换来的是三万将士的性命,我觉得值了,我相信她也不会后悔这样做的。如今她已无大碍,我们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你只要吩咐任何人不能进来打扰她就行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我要一直守在这里。”

    林天炎点点头,“好吧,我先去熬药。”

    翌日,景龙大军全数进入宣威,叛乱的四皇子和六皇子被软禁起来,除七皇子手下的十万兵马,其余的南楚士兵全都成了俘虏。城中百姓听闻二皇子归来,纷纷大喜,待军队将萧条了半月的宣威城整理完毕后,这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繁荣的本样,街上行人几乎都挂着笑颜,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楚飞派快马将捷报传回京中,送信的士兵一路上换了三匹快马,将这惊人的消息迅速带给皇上。

    庄严的大殿上,群臣俯首而立,太子站在首位,正冷笑着看向那依旧没查出真凶的南岳天,半月过去了,他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连替罪羔羊都找不到一只,原因无二,全因为他已经抢先一步下手,将南岳天的后路全部堵死。

    朝堂已陷入尴尬的局面,南岳天跪在地上,无言相对,只得求皇上宽限他几日,众人正在惶惶不安时,门外突然传来话,说有边关捷报。

    听闻捷报两个字,南岳天不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说不定这该死的捷报这次正好能救他一次。

    皇上一脸欣喜,赶紧说到,“快传。”

    小太监呈上那尚未启封的书信,小心翼翼的送到他身前,皇上一把接过那信,亲手启封,看完前面几排,他高兴的哈哈大笑,可当他看到最后时,眉头不由得皱起,一脸气愤,“这些饭桶,连个人都治不好,全都该死。”

    他一拍龙椅,将下边的大臣们吓得不轻,那些人赶紧跪下,高呼“圣上息怒,息怒啊!”

    众人不禁纷纷皱起眉头,不是说捷报吗?怎么反倒让龙颜大怒起来?

    “父皇,到底是何事惹父皇生气?”太子也心生疑惑。

    “哼!”皇上冷哼一声,“一群饭桶,连个刀伤都治不好,方爱卿如今还昏迷不醒,朕真是快要被那群饭桶气死了。”

    听见这话,太子眉峰一挑,“方将军怎么了?”

    不单他好奇,下边的大臣们全都竖起了耳朵,连南岳天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皇上轻叹一声,缓缓说到,“方爱卿受了重伤,至今未醒,军医束手无策,右相大人很是着急啊!”

    按理说,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受伤或是死亡时很正常的事情,以前那么多人为国捐躯,也没见皇上如此不安过,他今日的反应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何事让皇上对这方大豪如此上心?

    太子微微一愣,随即说到,“不如派人将方将军接回来,或是派御医前往边关救治。”

    “朕也正有此意,此事就交给皇儿去办吧!”

    “儿臣遵旨。”顿了顿,他又问到,“父皇,捷报上可还说了什么?”

    说到这个,皇上顿时开心起来,朗声说到,“方爱卿真是难得的将才啊,这次他可是为我景龙立下了汗马功劳,更是显了威风,听说南楚的军队如今一听说他的大名,吓得纷纷后退。”

    “父皇此话何意?”据他所知,方大豪不过是一个粗人罢了,虽是小有战功,但从未皇上说的这般骁勇,为何这次会一下子名扬南楚呢?

    皇上呵呵轻笑,“方爱卿带领三万大军与南楚十万大军大战一场,奸敌三万余人,而我军的三万人却无一战死,并且成功帮助攻城的大军做了掩护,这才使他们一举攻下宣威,初战告捷。这样骁勇善战的大将,真是我景龙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三万斗十万?竟然能无一人战死?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所有大臣们听完皇上的话,一时都不知该说何是好,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这恐怕是景龙有史以来最漂亮的一仗吧!

    整个大殿上,仅有一人气愤无比。他低着头跪在地上,眼中掠过一抹杀气,这该死的方大豪,竟然不听他的命令,还与他较劲,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皇上一脸笑容,看着下边的大臣们,“诸位爱卿,你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连朕都惊呆了。方爱卿这次干得漂亮啊,有了这惊人的一战,恐怕以后再也没人敢来动我景龙的疆土了,哈哈哈哈!”

    诸位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后,同时扬声说到,“恭喜皇上得此将才,此乃我景龙的福祉!”

    “哈哈哈哈,诸位说的没错,这就是我景龙的福祉,朕要好好奖赏方将军才行,赏点什么才好呢!”他想了想,再次说到,“朕就封方将军为骠骑大将军好了,由从四品开为从二品,赏黄金千两,府邸一座,美人一百,丝绸锦缎各五十匹。来人,替朕拟旨。”

    “是。”小太监领命而去。

    大臣们再次俯首,“皇上英明。”

    待皇上笑过,太子才缓缓开头,“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治好方将军的伤,否则……”剩下的话,相信大家都很清楚。

    南岳天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露出一个阴冷无比的笑容,他一定要让与他作对的人付出代价。

    刚才还满心欢喜的皇帝,现在又沉下脸来,“皇儿说得没错,若是方将军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我景龙大大的损失,朕一定要治好他。皇儿,你赶紧挑几个医术最好的御医,立刻启程赶往宣威,务必将方将军治好。”

    太子低下头,一脸正容,“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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