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十分偏远,也较为荒瘠,却是一块发展牧业的好地方,所以乔家最后将偌大的马场建在了那里。却不曾想,如今主宰整个南城经济的乔家马场就要易主,而在这之前一场无形的经济争斗已经开始,因为乔家尽早全身而退,所以并未留下什么硝烟,只不过一切都在悄悄的发生变化而已。

    在乔烈的书信还未到达南城的时候,乔凌轩已经先一步从中撤了出来,并且做得干净利索,带着手下的人迅速赶回京城,而他之前指回来的书信已早他两日到达了乔烈的手中。

    迎客楼的雅间中,南岳天坐在太子的身旁,一脸谨慎之色。

    “太子殿下是要我在朝堂上与那楚飞作对吗?”这事他以前经常干,楚飞一直就是他除之而后快的强劲对手,只可惜一直找不到他把柄,不然哪还用等到今日。不过,此时眼前这个男子如此直白的将此话说出,他倒是有些不解。

    “难道左相不想?”挑眉,太子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仿佛此事理所当然一般。

    “呃!”南岳天擦着冷汗,斟酌着该怎样回答才好,“这个,老臣也并不是针对右相,只不过许多想法都与他不同而已,而他却喜欢一意孤行,所以老臣偶尔才会与他发生些争执,实则我们两人并没有什么过节,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为皇上考虑。”

    “呵呵!”冷冷一笑,他扬声说到,“左相的忠肝义胆倒是让我佩服,不过,我觉着左相大人也是个聪明人,很多话都不需要我再多说吧!”

    “不敢,不敢。”连忙摇头,南岳天赶紧说到,“太子殿下的话老臣已经明白了,老臣会照办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了。

    “嗯!”点头,他抬眼瞅着这个往日里耀武扬威的老东西,不由得再次冷笑,“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已。”

    南岳天微微仰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随即说到,“此事老臣定会尽力的,老臣就不打扰殿下了,这就告退。”

    “去吧!”连头也没抬,他说得极轻。

    待南岳天离去,邬晟欷才从屋外进来,看着端坐在桌边一脸高深莫测的男子,不由得稍稍迟疑,“殿下,乔凌轩已经回到了京城。”

    “呵,倒是挺快。”并不在意,他今日看起来心情极好。

    乔家这次也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不过他却是除去了心中的一大忧虑。南城马场,那里的彪悍战马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尤其在知道乔烈与南楚有暗地关系之后,他更是忧心忡忡,如今却假借他人之手摆平,他自然乐得坐享其成。

    “可段如风前几日还去过乔家,最近两天也去过。”

    “无妨。”频繁的走动,更容易让人揪住小辫子,他就是要等那一天。

    侧目,他看着邬晟欷低声问到,“楚云裳最近怎样?”

    一怔,邬晟欷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随即说到,“已无大碍。

    轻笑一声,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茶水虽然已经凉了他却丝毫不介意,轻抿了几口,一脸惬意,“楚家有此能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个林天炎的身份查到了吗?”

    “很快就会传回消息,相信不难。”顿了顿,他低声说到,“殿下,她可以放了吗?”

    这次的惩罚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照此下去,恐怕她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废人。

    没有丝毫的忧郁,他轻轻点头,“此事就由你去办好了。”她活着,还有可用之处。

    垂眸,邬晟欷颔首应下,转身就要离开,却闻及门外的敲门声,停下了脚步。

    “进来。”

    来人匆忙的走进来,在太子身前屈膝一跪,将事情全盘托出。

    听了不过几句,邬晟欷心中一紧,双眼看向桌旁的男子,脑海中思绪万千,却没有落下太子脸上的任何一个神情。

    语毕,来人恭敬的垂头,等待指示。太子连看也不看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成碎片,茶水也撒了一地,“回宫。”

    一脸冷厉,他负背大步走出,邬晟欷与地上那人却没有跟上。

    踏上那辆有些抢眼的马车,他掀开帘子皱眉看向外边,双目所到之处无不浮现怒意,冷哼一声,他暗自低喃,既然你已经迫不及待,那我就与你玩大一点。

    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不然这一次,他可能真的会栽了。但是,他绝不会再给他们二次机会。

    暴风雨前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预见的,恐怕也只有极少数知情的人才能察觉到一些异变。又一次彻夜未眠,楚飞很早就出了门,直奔皇宫。

    两个时辰后,谁也不曾想朝中竟然传出这样惊悚的消息,堂堂右相朝夕间就由朝廷重臣变成了阶下囚。霎时间朝堂动荡,京城内也是狂风骤雨,而他入狱的罪名,却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楚家大宅顷刻间就被贴满封条,所有人全部被哄了出去,偌大一座宅子,一句充公就这样被剥了去。曾经的豪门大户,曾经的朝廷重臣,还有那曾经的年轻商贾此时已经成了百姓们口中的话题,对楚家的遭遇,有人咬牙切齿,有些充满质疑,有人却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还有不少人也只敢私底下偷偷的议论两句,生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南岳天冷眼看着这一切变故,不置一词,心中却是震撼不已。也不知是何事竟然让他提早下了手,看来昨日他交代的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旺及一时的楚家竟然会落魄到这步田地,因为楚飞的原因,楚云离也被撤了职,而他刚买的宅院还是狼藉一片,连匾额都还没挂上。

    乔凝心带着这一家子老老少少回到了乔家,虽然她知道这是很不理智的选择,可如今也是权宜之计。现在就算是他们拿着钱去投宿,恐怕也没人敢收留吧。忙了许久,她才将楚家那些家人都给暂时打发了,刚才还嘈杂不已的乔家偏院,如今只剩下老夫人几人,所有的家人中也只有管家和芸香没有离开。

    看着哭红了眼的老夫人,乔凝心不禁垂眸轻叹,她与楚云绝都没想到变故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而这一切,却是那深陷牢狱中的男子预料之中的事,在他拿回那假的画像和牌位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我要去一趟天牢。”伤还未愈,楚云裳的脸上却是一片冷厉之色。

    “站住。”

    “不能去。”

    楚云绝与乔凝心同时开口阻拦,乔凝心还未说出下一句,一股恶心之意顿时涌出,慌得她赶紧捂嘴干呕。

    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楚云裳不由得别过头去,刚才的画面,竟然会灼痛他的眼睛,也不知是何事,他已经这样在意那个女子了。

    “我只是去了解事情,很快就回来。”背对着他们两,楚云裳交代过后抬脚就要离开。

    “此时不适合去,更何况你去了也未必就能见得到爹。”慌忙的推开了为她轻抚后背的楚云绝,乔凝心赶紧阻止他,“我已经派人去将林叔召回来了,想必此事他也已经知道了,但他或许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的事情,一切等他回来再做决定。”

    她也很担心楚飞的处境,但她也明白此时不宜冲动,以免反而会连累他。

    停下脚,楚云裳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乔凝心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可他实在是过于担心,几年的相处,他对那人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他的阴狠狡诈也是他所忌惮的,此时爹身在天牢,他怎能放得下心来。

    一旁暗自抹泪的老夫人听到乔凝心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她的眸光很快又暗了下来,看了看焦虑的孙儿和孙媳她终是闭了嘴,再次低下头去。

    不可能,绝不会是因为此事,更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谁还会这个时候将它翻出来。当年那事,也是她一度怀疑而已,后来那女人去世后,她也不曾再多想,如今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她更是没有理由再不相信。

    楚云离坐在角落,冷眼看着身旁的几人,原本有些孤傲的俊脸上也挂着愁容,一言不发。

    皇宫内,此时也是一团乱。

    皇上自早朝过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内,谁也不见,少部分大臣们在门外候了一两个时辰,依旧是没能看到他们想见的人。

    大臣们离开后,沉妃随即赶到了御书房外,叫门不应,通报无门,皇上竟然破天荒的将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拒之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沉妃暗自咬牙,“本宫就在这里等皇上出来吧。”

    “沉妃娘娘万万不可啊,此时天气如此寒冷,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才怎么像皇上交代啊!”小太监吓得赶紧跪下,只希望这位祖宗别再为难他们,如今皇上已经让他们头大了,再来一个沉妃,他们哪能担待得起。

    柳眉微挑,沉妃将目光落在了那折射阳光的金色大门上,沉声说到,“本宫就在这里等,谁也别劝本宫,你们赶紧去为本宫搬个凳子来。”

    “可是,娘娘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小太监还想劝说,却被沉妃厉声打断,“还不快去,难道还要本宫亲自去吗?”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逃一般的离开,他又惊出了一身冷汗,进宫那么多年,这还是一次见沉妃娘娘发火,他这次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紧了紧身上的紫裘斗篷,沉妃毫不犹豫的坐在了书房门外,一脸冷漠,心中却不知是何打算,倒是身旁站着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揪着心,如坐针毡。门外的人端坐屋檐下,门内的人却是蜷缩在书房的一角,腮边挂着两行清泪,原本有些油气的双眼也变得那般迷离。

    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划过那块他至爱之人的牌位,双眼却看向一旁栩栩如生的画像,他终是忍不住闭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明黄色的衣襟上,浸湿一片。

    “即便是嫁做他人妇你还是放不下我们的曾经,不然又怎会郁郁而终。”脑海中那些被他可以压制的记忆发疯一般的叫嚣着,浮现眼前,而画面中的那个女子,再也不会出现。

    画卷的一旁,四行娟秀的小字,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摩挲着那画中女子的脸颊,他那低沉嘶哑的嗓音冷冷的响起。

    ——愁凝眉黛天涯远,恨聚心头流水沧。数载虚华惊似梦,而今留去两茫茫。

    素儿,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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