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楼的时候,岳青莲看了一眼手表,惊奇地现,在现实时间里,她只不过是进大楼走了五分钟,就出来了。

    看来这个九阵图控制时间的能力要大于她的白玉印,这么想着,她抬手遮住当头开始炽热起来的太阳,正在考虑是回家还是去约夏英杰吃个午饭,好好敲打敲打他,就听见背后传来王俭的声音:“这位姑娘,我看你印堂红,似有鸿运当头。”

    她转过身,没好气地说:“王道爷,我这是出门忘了涂防晒霜了。”

    王俭穿着花里胡哨的t恤,叮叮当当挂着一堆饰物的朋克风格裤,马尾辫都不扎了,披散着半长的头,摇摇摆摆地走过来,露齿一笑:“相见即是有缘啊,不如去喝杯茶?”

    一分钟后,他们坐在临近的麦当劳里,岳青莲畅快地吸了一大口巧克力奶昔,才呼出一口气:“夏天是真的来了!”

    王俭皱着眉喝着自己的红茶:“嗳,我虽然不爱饮茶,但这个真的能叫茶吗?”

    “不是说aa嘛,如果你请客的话,我立刻带你去别的地方。”岳青莲笑容可掬地说,“再说,我想你也不是真的为了找我喝茶吧?我可是咖啡党。”

    “咖啡那种物品,更加难以入口,犹如烟灰水一般。”王俭呷了一口红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岳小姐,啊,不,应该称呼你岳宗主了吧?”

    “还没有通过申请呢,王道爷这么早称呼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岳青莲调侃地说,“你不是说回山去了吗?怎么还在城里逗留?该不会是还没有点化完夜店一条街的姑娘们?”

    王俭尴尬地笑了一下:“游戏人间而已,我留下是有正经事。”

    岳青莲何等聪明,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明白,嘿嘿一笑:“王道爷莫非是为了劝说我投入你终南门下而来?”

    “哎呀,这个也不是我的本意啦,我知道岳小姐你志向远大,但是,家族中长老一辈,还是对此抱有希望的。”王俭拿塑料小勺在托盘上乱画,“我们终南山,地方宽阔,现在山外显露于俗世的一部分,也有不少隐士结庐而居,气氛是相当地好,不似别的灵山,外围都有人类居住,砍伐渔猎,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驱赶,着实可厌,家主说了,如果岳小姐愿意投入庄家,就在前山划出一块小山头,和我王家比邻而居,岂不快哉。”

    岳青莲笑了笑:“王道爷,谢谢你,条件非常优厚了,但是,我还是想建立自己的宗派,这是我答应先祖的。”

    “岳小姐,你还是考虑一下吧,终南山离昆仑相当地近,御剑而行眨眼就到,那里是离天最近的所在,人迹罕至,无论是修行还是寻找一些灵物,都极为方便。”王俭诚恳地说。

    岳青莲耸耸肩:“王道爷,你生在终南山中,自己都沉迷红尘,我一个在尘世生活了三十年的小女人,暂时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要去山中隐居,我朋友都说我啦,是改造不了的小资产阶级分子,小布尔乔亚,没有名牌会死的那种。”

    “终南山附近也有大城市啊,比如说西安,你要吃麦当劳的话,随时可以去嘛。”

    岳青莲险些被奶昔呛到,她恼羞成怒地说:“我的人生又不是为吃麦当劳而存在的!”

    王俭有些尴尬,最终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和临平山陈氏的关系不错,如果你投入他家,那也不失一个两全之策。”

    “真是山中岁月长,你们现在怎么还停留在男权主义的时代,没人告诉你们已经解放了吗?为什么我作为一个女人,就不能开辟属于自己的宗派呢?非要依附别人而存在?”岳青莲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这会很难,但就这么放弃的话,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王俭叹口气说:“岳小姐,你我也算有缘,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这和你是不是女人毫无关系,而恰恰因为你是个女修,那些人行事还算客气,多少留了几分面子,一是女修实在稀少,大家也存了爱护之心,思谋着你若是肯下嫁家族俊彦子弟,将来生出孩子来,想必也是天赋奇才,二是也怕在外人眼里落下欺负妇孺的恶名……不信你看南洋顾家,顾少爷倒是男人呢。”

    岳青莲心头警醒:“你是说,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打压任何的新兴力量?”

    王俭不答,只是低头喝着寡淡的红茶。

    岳青莲反而镇静下来:“我明白,你身为世家子弟,当然不能说自己长辈的坏话……王道爷,谢谢你的提醒,这份情,我领了。”

    她喝了一口奶昔,忽然笑了:“王道爷,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很容易给人误会的,要我是自我感觉良好一点,我还以为你是在向我提出联姻呢。”

    王俭黑脸一红,苦笑道:“岳小姐真幽默,男女情爱,实在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看得很开的。”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正好邻座的小姑娘3开得声音大了一点,他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跟着节奏敲打,嘴里也哼起来什么‘背着行囊独自去流浪,在无人的地方哼歌晒太阳……’

    岳青莲忽然想起了什么,惊悚地看着他:“王道爷,你不会是喜欢杏子小姐吧?”

    “岳小姐何出此言!”王俭顿时正襟危坐,严肃地说,“杏子小姐的订婚仪式眼下就要举行了,事关人家闺门清誉,不可妄言!”

    没等岳青莲说话,他又往手心里狠砸一拳,自言自语地说:“断情绝欲,方成大道!这是对我道心的磨练啊!我应该感谢上苍,给我这么一个度情劫的机会!要淡定!要淡定!要有那股什么……绅士风度!”

    “呃……王道爷,你慢慢度劫吧……我有事先告辞了。”

    回到家,岳青莲看着陈初背对着大家又坐在墙角里,不由头疼起来,悄悄拉孟妮可进厨房问:“那个死小孩又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啊,他说什么就算不能修真也要做养气功夫什么的……”孟妮可偏着头,苦苦思索,“我在想是不是凡人也可以辟谷,不然喝西北风怎么能饱呢?”

    岳青莲斜眼看看锅里炖得咕嘟乱响的一锅肉:“你喝西北风就行了,这锅排骨归小凡。”

    “怎么能这样呢!好容易教育麒麟学会好东西要大家分着吃。”孟妮可抗议,说着一边剥白煮鹌鹑蛋往锅里丢一边压低声音说,“陈初这不是打坐,是寂寞……”

    “寂寞?家里这么多人哄着他玩,还寂寞?!”

    “哎呀你不懂的,他不爱玩,我看,你最好找点事给他做做,不然的话,这么下去小心得抑郁症,这孩子还没学会自我开解嘛,你看小凡从小生活的环境比他残酷那么多,小凡还这么温良乐观呢,去吧,找点事给他做,他那个脾气,也当不了客服,更别说还不一定会上网呢……我今天早上准备煮粥的时候,倒是抓了几把豆子混在一起让他帮着分开免得他无聊,结果这孩子不吃这套,一扭头,不肯干。”

    岳青莲叹息了一声:“妮可,你这是后娘的招数吧……”

    “瞎说!我怎么会使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折磨一个人……要恨一个人的话,就不能光限于**上的痛苦,触及灵魂才是行之有效的办法!”孟妮可握拳,信誓旦旦地说,“要达到羞辱他的目的,我决定在他脑门上写个囧字!”

    “妮可……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你比我大三岁的代沟了,你毕竟是经历过文革的人哪。”

    岳青莲在客厅的书架上翻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咳嗽了一声:“陈初?”

    陈初本意是想一跃而起,但身体实在撑不住,摇晃了一下,不是扶住墙就差点一头扑墙上去了。

    他沉默着转过身来,眼睛盯着地板,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你也入门多日了,除了小凡代师授道,传了本门的基准青莲心诀给你之外,我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传授。”

    陈初低声说:“师父的心诀果然玄妙,但我丹田内储存不了灵气,故此修炼无望,还请师父不要责怪。”

    “这事不急,啊,对了,我今天是要传授你一本宗内的无上秘籍,此物端看个人悟性,对修为绝无要求,什么丹田不丹田的,似乎也不重要,但极其讲究灵性,需要反复揣摩,你懂的。”

    说着她递过去手里一本半旧的书:“这还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具有纪念意义,千万别弄坏了。”

    小麒麟好奇地凑过来,踮着脚尖去看:“宗主,这个‘文艺出版社’是个甚么宗派?”

    陈初的脸色也变了变,还是那么恭敬,却带了一丝赌气地说:“师傅,弟子也是读过小学的人,自然知道李白诗集是文学作品,不是什么……道家典籍。”

    “迂腐!死板!朽木!”岳青莲顺手戳了陈初的额头一下:“那是本门的幌子!用来掩人耳目的!难道能光天化日之下宣传李白是个修道者?这不符合我们修真界韬光养晦的本质啊,你以前能在天上蹦来跳去的,剑也使得很好,要是一出山就改行当武打演员,早就成国际大明星了,你肯吗?”

    陈初立刻摇头:“出山之前,门中长老有所嘱咐,不可引人耳目,惊世骇俗。”

    “这就对了,李白前辈也是这样啊,所以他生性不羁,洒脱随心,正是修道之征,他写诗流传后世,只在里面隐藏了道法,并没有正大光明地写着是道家典籍,也是为了静待有缘人嘛。你看你看,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句不就是隐晦地透露了吗?而且,现在历史上也没明确地定下他的生卒日期,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他忽然出现,不知所以,忽然而去,不知所终,行船流水,踏月碎空,来往无踪,是为仙人之像……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这就对了嘛,李白号什么?青莲居士呐!本门叫什么?青莲宗!这还不够清楚?他和本门有极大的渊源呢!”岳青莲循循善诱着说,“此篇中包含着一部无上剑诀,凌厉无匹,正合适你,所以我才慎重地交付给你,务必要时时吟诵,揣摩意境,不要拘泥于字句,要散思维,天马行空,你的,明白?”

    “明白了……”

    陈初垂头接过书本,想了想又说:“师父,弟子每日不事生产,心有不安,还望师父分派任务,也免得养个废人。”

    “生产啊……”岳青莲环顾了一下四周,洗衣做饭拖地板……似乎都不是陈初能做的。

    孟妮可立刻从厨房扑出来:“给我给我!我正好缺劳动力,种田呐!高彤和我商议要在美体中心推广参茶灵芝粉黄芪膏等品种!正需要人手!”

    陈初立刻一抱拳:“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岳青莲满怀痛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可怜的娃儿哟,你说你要是就为了种田,何必大老远地从四川山里跑到城里来。”

    要是让夏英杰知道陈初在自己这里‘种田’,不知道又会摆出一脸什么死样子来……

    孟妮可把围裙一摘,炉子上的火一关,就兴致勃地拉着陈初进山了,起初岳青莲以为陈初修为已毁,可能进不去洞府,但出乎意料地说,陈初根本不用人教,神识转眼离体,闭目而坐,灵魂进入洞穴去了。

    看着陈初苍白消瘦的俊脸,岳青莲手很痒痒地想在上面画三撇猫胡子,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可爱了,一点这个年纪的朝气都没有。

    小麒麟也跟着进山去摘今天要吃的桃子,小金鲤从岳青莲耳朵上蹦下来尾随而入,胡小凡却还坐在桌子前,兢兢业业地上着网。

    “小凡啊,你也进山去吧,妮可好容易逮到一个劳动力,不知道要怎么使唤陈初呢,你再看着点麒麟,别吃多了果子。”岳青莲看了一下表,“中午时间,休息一下,吃饭了我叫你们。”

    胡小凡回过头来,有些为难地说:“师父,弟子现在修炼未成,要进洞府还是以本来面目,恐……恐师弟不喜……”

    “小凡,我跟你说了,你是大师兄,你要负起教导的责任来,不能惯着他的坏毛病!狐狸怎么了,每天晚上他睡着之后,你才敢悄悄变回来,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是狐狸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身为狐族还能修炼成*人,这是很大的进步啊,陈初要向你学习才对,他倒是个人,能变成狐狸吗?不能吧!所以你本来就比他强。”

    胡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嗫嚅着说:“师父,似乎不是这么解释的吧……”

    “你听我的就好了,我立你做开山大弟子,是要你代替我整肃门第的,现在一个陈初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做事畏畏尾的,将来师弟一多,这个也要顾,那个也要管,你可怎么办?要强硬起来,明白吗?要立下威严,要让陈初听你的话,不是你跟着他的指挥棒走!”

    岳青莲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我就带着你这个狐狸进去,看他怎么说!”

    朝歌山上照样是绿意盎然,小麒麟早就和小鱼奔得不见踪影,孟妮可手把手地教陈初如何在神识之体下也能挖开泥土,丢入种子……陈初看起来就是一把好手,刨坑又快又好。

    岳青莲带着胡小凡,有意咳嗽了一声走过去:“咳!我们也来了。”

    陈初侧目看去,一只三花小狐狸在岳青莲的脚边,姿态端正地坐着,带着一撮红毛的大尾巴状似无意地四下扑打,眼里流露出一丝紧张。

    “陈初,看什么呢?不认识你师兄了?”孟妮可领会了岳青莲的意思,插了一句。

    陈初扭回头继续撒种:“只是觉得师兄比起上次见到,皮毛更加丰润好看了一些。”

    岳青莲惊讶地说“哎哟!咱陈初还会说恭维话了,真是想不到啊!”

    胡小凡大大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我自从蒙师父赐下心诀,脱去兽根,现在也不用……人头骨修炼了。”

    “哎呀,小凡是因为我喂得好啊,基本每天一只鸡,皮毛才会这么华美。”孟妮可眉开眼笑地摸着三花小狐狸柔顺的背毛,“所以说,跟着我们混,绝对饿不着!”

    青山开阔,小径蜿蜒,远处的桃树热烈地盛放着火焰一般的花朵,陈初和胡小凡一个刨坑一个丢种子,把土掩埋了再细心地用小爪子踩踩,非常默契,很快就在孟妮可的指挥下完成了今天的分量。

    陈初拍去手上的泥土,头也不抬地问:“师父,还需要弟子做什么?”

    “唔……陈初,你种田倒是能手,但你恐怕从来没认真地观察过植物生长的过程吧?”岳青莲很严肃地说,“现在给你的任务,就是观察一颗种子,是如何芽,如何出土,如何伸出枝芽……这是天道的一种啊,需要好生揣摩,方能和天地之灵沟通。”

    陈初这下毫无怀疑地听命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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