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皇宫内廷中竟然会出现垂死的宫外刺客!包舒儒的母亲失踪,表妹中毒至今昏迷不醒!侍卫之间甚至有传闻,说有宫妃冤死的鬼魂,来无影去无踪,在养心殿里闹至半夜,连从南齐国引进的新型劲弩都不能将之奈何!

    这么大的动静,不仅是轩辕弥收到了禀报,就连这深宫之中的各个院落,也亮起了明暗不定的宫灯。

    最让轩辕弥不安的是:他出来了!

    私下里,他习惯称自己的父亲为他,而不是父皇或圣上。闵帝轩辕弘只是他们这些孩子的播种者,却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好父王。在轩辕弥看来,那个隐居在凌霄塔里,日日与美酒烟膏为伴,不理世间俗事的太上皇,早已失去了他治理江山时的雄才大略,就像是一只垂垂老矣的狮子,应该在默默的时间流逝里湮灭在北汉王朝的历史中才对。

    可是,闵帝确实又出现了,而且还出现在养心殿的东暖阁旁。

    虽然只是侍卫的惊鸿一瞥,但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一股无以名状的焦虑感却从轩辕弥的心底生出。

    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皇宫里,并且专程去刺杀包舒儒一家的,非凋花王爷的余党莫属,而闵帝的出现,是否代表了会支持凋花重返北汉皇廷,推翻自己的王位?

    这天下,终究是要抓在他手中的,绝对不可以被别人夺去,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也不行!想起那些被锁在冰冷宫房里,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日子,轩辕弥不由得微一用力,捏碎了手里的白玉琉璃夜光杯,细如丝线的血迹,顺着他紧握的拳缝淌了下来,在铺着明黄锦缎的御桌上氲成一滩艳色的花朵。

    “圣上请注意龙体。”立在一旁的小德子上前一步,在轩辕弥耳边悄悄问道:“要不要奴才去准备准备,圣上移驾去养心殿看看?”

    “不必了!”轩辕弥摇摇头,任嫣儿掰开他的手掌,细细挑出扎在肉里的细小碎片。

    刺客在暖阁院外的树林中就被击毙,这样看来,御前侍卫的护卫强度还是不错的。只是到了这种时候,耶尔衮却突然告假失踪,这简直就像是砍掉了轩辕弥的左膀右臂!

    皱着眉头沉吟的轩辕弥并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他猜中了一部分的结尾,却没有猜中那开头与过程……

    “嫣儿这就去打水来给弥哥哥清洗伤口。”单纯如嫣儿,哪里会考虑到其中有这么多利害关系?在她眼里,只有因为轩辕弥受伤而氤出的晶莹泪光。

    看着这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将自己伺候得周周到到的小皇后,轩辕弥的脑海里,反而浮起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霸气却不失清丽、狂妄却娇媚至极的身影。

    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自己怎么会想起她呢?深吸一口气,忽略了心中那一抹不知名的惶恐,轩辕弥邪笑着,一把圈住嫣儿的腰肢,将她甩上了宽大的牙床。

    灯影扑朔,麝香迷离,黄铜掺杂着金箔打造的水盆“哐当”坠地,挥洒出一片珍珠般的晶莹,像是收不回的心事,慢慢没入进地板之间的砖缝中。

    近乎粗暴地扯开嫣儿的宫衣亵裤,轩辕弥没有任何爱抚便长驱直入。身下人儿的娇喘与泪光他不是看不见,但是内心中却有一股邪火,逼迫着他将嫣儿想象成那个狂妄高傲,连自己这帝王至尊都无法征服的野蛮女人。

    她究竟有什么好?论样貌,这后宫中的许多妃嫔都可以将她比下去!论教养,恐怕连御膳房烧火的粗使嬷嬷都比她强一百倍!她只不过是自己随手捡进宫来的一颗棋子,在凋花一党被推翻之后,无论是死了、残了,还是漂泊在宫外,都应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为什么脑海中会时不时地冒出她的身影呢?难道说:她在自己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席位置?

    轩辕弥猛烈的撞击停了下来,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呆了。

    飘飘荡荡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年,轩辕弥才七岁,距离琦玉将他送给贵妃齐秦氏刚过了三年。

    齐秦氏在闵帝的众多妃嫔中,还算是比较受宠的,她与琦玉同年诞下一位小公主,但没过半个月,公主便不幸夭折了。

    听宫里的嬷嬷和娘亲琦玉说过,自己从小,就是被这个齐贵妃奶大的,但轩辕弥却对她起不了一丝好感,久而久之,那齐秦氏的态度也渐渐地淡了,宫里的宦官嬷嬷,甚至新来的小宫女,都不把这个六皇子放在眼里。

    更有自己的三哥四哥,仗着主子娘娘的威风,成天以欺负他为乐。

    御书房的私塾门外,挂着“轩辕弥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正煌宫的习武场,只要他一接近那里,便会有嗖嗖的箭支毫不留情地射来,直到他落荒而逃为止。

    他偷偷地进出御书房旁的藏书阁,在好心太傅的教导下认全了字,一本接一本地啃着艰难晦涩的书卷。

    本以为这样不受人瞩目却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是在他七岁的那一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却生了一件让他永生难忘的事情。

    齐秦氏的宫中,有一个对他不错的小宫女。

    现在想来,她只是没有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嘲笑他,没有在他人摆起冷脸的时候呵斥他,偶尔会善心给他一个冷掉的馒头而已。

    可是对于一个七岁的饱受虐待的孩子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感动。他甚至幻想着:如果哪一天自己能够荣登大宝,就一定要封她做皇后。

    在他生日的那一天,那个已经记不清样貌的小宫女,偷偷塞给他两块压扁的桂花糕,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跑开了。

    她还没有跨出他的房门,就被突然到来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堵了回来。他们在他面前扇她耳光,撕扯着她的衣服,想要好好地“教训”这个敢于给他帮助的宫女。

    他突然地怒了。

    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有反抗过。因为他知道,一时的反抗,只能招来更多的侮辱和殴打而已。

    但是这一次,他却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他像只疯了的小兽一般踢打撕咬,但是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宦官压在了地上。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地面上久积的灰尘呛得他咳嗽连连,泪水在满脸的泥土中冲出了两道小沟,他奋力地挣扎着,却无力改变眼前的将要生的惨剧。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袭鲜亮的明黄色锦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满屋子的灰败与尘土,将那个有如从画中走出的男孩儿衬托得更加丰俊神美、高贵异常。

    他皱着眉头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严厉地训斥了低垂着头不吭声的三皇子和四皇子,紧接着扶起瘫倒在地的小宫女,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接过大麾来披在她身上。

    最后,他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地对他说:“这就是六弟吧?快点起来,我是你大哥轩辕曌。”

    “大哥?……”他有些迟疑着不敢叫出声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轩辕曌。作为正宫娘娘敏仪皇后所出的长子,轩辕曌的地位,跟他相比,是云泥之别。

    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轩辕曌将身旁随侍宫女手中的食盒放在他房间里那硬木的桌子上,然后带走了那名宫女。

    他没有碰那些食物,虽然感激,但他却无法那么快就相信一个人,尽管那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

    到了傍晚,轩辕曌却没带侍卫,一个人一脸惊慌地跑来,告诉他那名小宫女被四皇子设计骗去了御花园。

    他的心“轰”地一声就乱了,甚至无暇去考虑其他,就跟着轩辕曌飞奔而去。

    一丛玫瑰花林后,果然传出了四皇子的调笑声,与那小宫女的低泣声。

    不等他探明那花丛另一边的状况,背上却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他惊呼着向前摔倒。

    坚硬的玫瑰花刺划破了他的眉骨,飞溅出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汩汩流下。

    在那玫瑰花丛的中央,赫然还有一块崭新的钉板。寸许长的钢针在傍晚的余晖中闪着冰冷的寒光,而他,只来得及在飞扑下坠的过程中,用双手挡住了眼睛……

    那样的疼痛中,他几近晕厥。可当他挣扎着抬起脸来,却看见轩辕曌摘下自己腰带上的一颗夜明珠,随手抛给那小宫女,后者拜了谢,唯唯诺诺地去了。

    “大哥真是好计策,这么简单就弄瞎了这废物的眼睛。”四皇子满脸阿谀的笑容。

    “只是眼睛吗?那还不够呢!”轩辕曌低沉地笑着,吩咐侍卫带走四皇子,收拾好地上的痕迹之后,忽然快走了几步,跃入宫道旁的小湖中。

    “快来人啊,太子殿下被六皇子推进湖里了!”

    在侍卫的高喊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他便预知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他被送进了冷宫旁的国子监,在那里,他遇到了教他认字的太傅。

    如果不是那太傅仅存的两根手指还能够在地面上写字,他想:他无论如何都认不出面前这个几乎被制作成*人彘的躯干,就是那个曾经一脸温和对自己微笑的慈祥老人。

    在他进入国子监的三日,那太傅就解脱了。他看着那个没有腿脚、眼睛、舌头,只余下两只残臂的尸体从自己面前被拖走时,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彻底地崩塌了。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要做这北汉王朝的君王,最高权力的掌控着。

    瞎了眼睛的六皇子被关在国子监中惩戒了几日,便被软禁在齐贵妃所住的苜年宫尾殿,直至三年之后,北汉南齐战火稍平,作为利益的牺牲品,他被送去南齐做了质子。

    从那时候起,他就告诉自己:这个皇宫中,没有一个人,是值得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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