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眼前的这条线索,执意追问道:“此事究属如何,本国公议不甚明了,若是你等得知了此间的底细,不如和本国公说上一说。”

    方才出生应答的丫鬟这时方才觉了同伴侍女的手势,心头猛然一惊动,自然是明白了侍女的心意。心中念及翠儿之死,颇为可疑,府邸之中也多有闲言闲语,若是此刻答应了吴国公将此事说出,只恐会得罪府邸之某些得罪不起之人。

    心念及此,丫鬟自觉失言,不过平素比起其他丫鬟来,便是好了一份机变之才。眼下见到吴国公朱元璋如此咄咄逼问,直觉心惊胆颤,都快要有些魂不守舍了。

    朱元璋一见丫鬟的这般情形,就跨前了一步,揪住了丫鬟衣襟的前摆问道:“丫头,你是不是听闻了一些事情,若是知道此事的底细,决不可隐瞒。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事述与本国公听听。”

    丫鬟吓得面无人色,转脸便朝着一旁侍女和马秀英看去,眼神中充满了无助的意味,一副求援于人的样子。

    吴国公朱元璋监候一侧,立在旁边的侍女自是不敢多言,更何况这些这些事情都是方才吴国公朱元璋刚刚告诫过的,即便眼下朱元璋并没有出言禁止她开口,旁边的侍女却也心中忌讳,不敢在吴国公朱元璋面前胡乱开口。

    只是心中依旧不忍平日和自己交好的丫鬟如此窘迫,便悄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将手掌对着丫鬟摆了几摆。

    这番举动的意思极为明显,就是示意丫鬟不可胡乱开口,若是将此事说了出来,恐怕于己于人俱是不力,还将自己牵累到了这件极为难以办妥的事情之内,只恐今后的麻烦不断,如何也摆脱不开。

    更何况又翠儿身死,马夫人中毒,以及更早一些的徐碧仪和叶文轻通奸那般极为可疑的事情,若是轻易的步入此事,恐怕今后性命难保。

    丫鬟虽然机变不够,不过看着一旁侍女的手势,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极有可能生。丫鬟也非愚不可及之人,微微的思忖了一番,自然是明白了其间的关窍。

    明白此事之后,丫鬟慌忙对着向自己追问此事的吴国公朱元璋开口说道:“吴国公,方才奴婢是随口乱说的,吴国公你可不要责罚奴婢,那些事情不说是奴婢听说的而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对于这些事情而言,朱元璋自然极为明白,就算丫鬟一力回避,可是吴国公朱元璋却从丫鬟慌乱的神态之中隐隐约约的觉得她定然是知道一些事情,只是其间大有关碍,不愿在此时此地对自己明言。

    这些丫鬟究竟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莫非她们知道翠儿是如何死的。朱元璋不由有些怀疑此事,心里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可是很快朱元璋就打消了此念,朱元璋明白若是这些丫鬟知道翠儿究竟是如何丧命的,势必会对马秀英说起,可是这几天来因为马秀英中毒之事,自己也去了几次,可是俱是没有见到马秀英有何表示,这也就表明了马秀英并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儿究竟是如何死的。

    既然马秀英不知此事,那么这些丫鬟定然也是不知道翠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了。以马秀英如此宽厚仁慈的性情,想来她手下的婢女绝对不会将如此重大的事情隐瞒不告知她。

    这般想来,丫鬟们所知之事定然不是翠儿之死,那么除此之外,这些丫鬟究竟是还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朱元璋的心中大起疑窦,觉得极有必要将此事深挖下去,说不定有极为挖到一些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吴国公朱元璋心里头起了这般想法,心里自然是极为想要得知究竟,正待要再行质问,却只见想马秀英出声说道:“此事眼下不必深究,吴国公,你今日杀了徐碧仪,可是犯了大错。”

    马秀英在兜头的一句话,恰如石破天惊一般,说的朱元璋不由的怔住了,今日处死了徐碧仪自然有一些私心在里头,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妾红杏出墙。

    上次捉住了徐碧仪和叶文轻私之事情,朱元璋就已然有意休了徐碧仪,不过忌惮统兵在外的徐碧仪的哥哥徐达的态度,吴国公朱元璋写了一份秘信,投石问路,想到从中窥见朱元璋的态度。可是没想到没有等到徐达的回信,却等来了楚流烟。此事原委说来甚是曲折,徐达自然是明白此朱元璋此举的深意,不过身在外地,对于吴国公府邸之中的情形极为隔膜,也不便亲自来吴国公府邸之中处理此事,便委之于楚流烟。

    眼下想来,若是当日楚流烟未能出面从中说合的话,极有可能徐达可能驱兵入城,为自己的妹子讨要一个公道。

    若是情势展到了那个地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要遭罪。吴国公朱元璋想到此处,忽然觉得全身。颤,原本以为可以安然克制徐达,不够在意,不过眼下想来此事究竟还是极为凶险,若是真的惹怒了徐达,恐怕局面极为难以控制。

    莫非自己真的是在玩火么,朱元璋不由对着自己询问了一句。对于这件徐碧仪和戏子叶文轻背着自己,暗地里头通奸一事,朱元璋自然是极为愤慨,当日撞破了那件事情之后,便将已然身怀六甲的徐碧仪打了个半死不活的,直直欲要将她活活打死,已是明证。

    妻妾何人私通,此事对于堂堂的吴国公来说,无论是脸面还是其他,都是极大的损害。此事生之后,朱元璋采取许多的手段封闭消息,不令此一家丑外扬,不过吴国公府邸之中仆役众多,众口悠悠。虽然已是时过境迁,可是有关此事的流言究竟是传扬了一些出去,对于这等的事体,朱元璋觉得自己自己有生以来蒙受了最大的耻辱。

    故而虽然在徐达的胁迫和楚流烟的说合之下,朱元璋决意不将徐碧仪休了,可是对于徐碧仪而言,朱元璋已然心头痛恨,以至于就连徐碧仪的面都不曾去见过。

    徐碧仪却不自知,直到是自己的精神恍惚,时躁疾,暴起伤人,故而旁人不愿接近自己。朱元璋没有来探望,徐碧仪只当是此理,却不曾知道吴国公朱元璋早就在心里头厌恶透了她。

    朱元璋自然是觉得徐碧仪犯了七出之条,不能容忍她继续做自己的妾侍,不过迫于外力,也为了大局考虑,朱元璋最终还是接受了楚流烟的意见,不再休了徐碧仪。当日的这般做法,实则是违心之举,此后对于徐碧仪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自然也是缘由于此。

    如今听的马秀英说自己犯下了大错,朱元璋却不明就里,唯有向马秀英出声询问道:“夫人此言究竟是何意,恕本国公愚钝,不明夫人此话的真谛,还请夫人为本国公剖白一二。”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朱元璋都是虚怀若谷的向人求教的,即便是自己的夫人也不例外,吴国公朱元璋丝毫不已为意。对于外人也是如此,吴国公朱元璋之所以能够做上吴国公的位置,于此事上倒是颇为有些得益。

    马秀英微微一笑说道:“吴国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眼下这些事情,就算是瞎子也能够分的清楚。吴国公将徐达元帅的妹子处死,徐达元帅会如何作想,若是徐达元帅心中不忿,定然吞不下这口气。吴国公请想,若是事情演变成这般局面,徐达元帅到底会如何抉择。”

    “这有和如何抉择的,莫非徐达还要造反不成。”朱元璋听的马秀英的口气不豫,也没有好气的回了一声。

    “没错,吴国公所言极是,徐达将军极有可能会造反,吴国公请想,若是徐达将军如此隐忍,不肯替自己妹妹讨还公道,那么兄妹情谊岂不是空口虚言。”马秀英对着吴国公朱元璋辩解着说到。

    “呵呵,这一点本国公倒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徐达和他亲妹子徐碧仪的情分自是不浅,不过若是本国公不是件有意害死了徐达的妹子,而是应为天理人心不得不如此做,相信徐达也不会过多的怪罪与我,对于这一点本国公还是心知肚明的,毕竟我跟徐达打小玩到大的朋友,就算是他没有亲口对我如此说来,可是这一点我确实可以肯定能的。若是我以公理人心为念,不得已处决了徐碧仪,徐达就算是再伤心,也不会起兵造反的,对于此事,本国公已经考虑了许久,必然不会出乎本国公的意料之外。”

    马秀英不觉心中讶异,没有想到朱元璋对于这一步棋已然是深思熟虑,不是最新自己所想的那般草率为之,难道说吴国公朱元璋想要杀了徐碧仪并非是今日和徐碧仪争执不下之时的忽然起念,而是草蛇灰线般的深有预谋。

    马秀英心中念及此处,忽然觉得眼前的朱元璋并非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对于朱元璋而言早就在心里头运筹了良久。难道说吴国公朱元璋对于徐碧仪的杀意不是一天两人的,而是早就隐伏下来了。

    这般想法萦绕到马秀英的心头,只觉得心里头越来越冷,仿佛花厅四下都没有闭好门窗似的,只觉得连着身子都有些微微。颤。

    “秀英不知道吴国公所言的公道人心究竟有何所指,和徐碧仪之事又有何关联。”马秀英强制压抑住了了心头的寒意,走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抬起头来直视这朱元璋高声说道。

    “难道夫人不知道徐碧仪那个贱人,居然居心叵测的盯上了李凝络腹中的胎儿,居然狠毒的设计将李凝络腹中的胎儿活活的害死,若不是凝络命大,恐怕早就已然是一尸两命了,本国公的子息就这样子夭折了。这等狠心毒辣手段,这种歹毒邪恶的心肠,又岂是一个堂堂的本国公的妻妾所能做的出来的,本国公赐给徐碧仪三尺白绫令她自尽,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朱元璋有些愤愤的对着马秀英张口说道。

    “吴国公此言差矣,此事究竟如何,恐怕眼下还认不分明。吴国公你是先入为主,不过此事究竟是否如此,还有待旁人的举证,若是仅仅凭借一面之词,就臆断此事的有无,秀英只恐吴国公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这些话语原本不是秀英所该说的,不过对于我而言,碧仪妹子始终是碧仪妹子,在我的心目之中,碧仪妹子绝对不会作出这等有悖人伦的事体来。”马秀英依旧替着徐碧仪辩护般的说道。

    “好了好了,你所言之事情,本国公都已然知晓了,夫人若是觉得非要去看看徐碧仪的尸,本国公也能恩准,不过夫人千万不可呆的过久。”朱元璋半是安慰,半是告诫般的对着马秀英吐声说道。

    朱元璋说这种话,对于马秀英却是毫无效果,马秀英依旧不依不饶的接口说道:“徐碧仪妹子的尸我一定会去看的,不过依照我的看法,这些事情对于吴国公而言绝非是要事。眼下最为关键的是如何能够防备徐达暴起作乱,若是徐达心中不满吴国公如此处置,引兵来犯,恐怕应天城市连三天都受不住。这样子的事情,吴国公可不能不小心在意。”

    朱元璋听的份马秀英的这般告诫,不觉极为忧虑,原本朱元璋并没有担心过此事,应为在朱元璋看来,徐达定然是不会打败阵的,即便江面上汉阳的水师舰队极为厉害,可是照着朱元璋看来,若是能够横江拦截住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水猛将定然相当的容易,因为江门上横勒着数条拦江的铁链,若是这些铁链能够挥作用,就算是汉军在多来一倍,也能管保它又来无回。不管如何,江岸上面的炮火可不知摆设,水师营寨也是极为坚固,若是两相配合,就算汉军水师一拥而上,都可以轰的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兵丁将士狼狈而逃,铩羽而归。

    朱元璋早就把应天的命运寄托在横江拦截的碗口粗细的铁链和江岸边上水师营寨设置在高处的无坚不摧的岸炮上了。

    “这一点夫人不必担心,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虽然仗着艨艟巨舰,横冲直撞,根本就不把应天的水师放在眼里。可是即便无法正面对敌,坐拥岸炮,以逸待劳的消灭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倒是没有任何问题。我应天水师的营寨也是极为坚固,抗的住汉军兵舰的冲击,不管如何,水军岸炮和横在江面的铁锁就是汉王陈友谅麾下汉军水师的地狱之门,不管是任何战舰,都没有法子轻易的突破防线,深入我应天水师的腹中。”

    马秀英细细的听了一阵,随即低头盘算了半天,忽然抬头对着朱元璋说道:“吴国公,舰队虽然一时无法冲过铁链的拦截,可是吴国公请想一想,若是敌军不再依靠舰船,而是别出法子,令人先行弄断了拦江的千寻铁锁,到了那是,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一拥而上,恐怕岸炮还来不及打翻他们几条船,对方的水师兵勇可能都要攻击到岸炮的所在了。到了那时,是不是说应天这方面构筑的固若金汤的防线都要被攻破了,还可以拿什么东西抵挡对军水师的攻击。”

    吴国公朱元璋闻言不觉悚然一惊,暗自在心里头叫了一声不好,随即变对着马秀英说道:“夫人所言倒也是不无道理,这般的战略倒也是防不胜防,千寻铁锁虽然厉害,毕竟是死物,随能拦住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船队的去路,却没有法子将一切攻击它的法子一一破解开来,若是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将士真的派出兵丁来打江面上的铁锁的主意,倒是不容易抵挡。”

    马秀英见到吴国公朱元璋的面色晦暗,眼光更是移转不定,心下也是明白朱元璋定然是有忧心江面铁锁之事,觉得不得不将地下的话说出口:“眼下徐达元帅统兵在外,抗御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水师,此时吴国公杀了他的妹妹徐碧仪,若是徐达元帅闻知此事之后,心生懈怠,对于抗击汉军水师不甚用心,秀英只怕应天水师危矣,应天也是危矣。”

    一听此话,吴国公朱元璋不觉悚然一惊,不由的紧紧的蹙上了眉头,这些事情对于朱元璋而言,实在是极为难以料理的棘手之事,朱元璋不觉有些失悔,不应该如此匆忙的就将徐碧仪给杀了,眼下手中已然少了一张号令和克制统兵在外的徐达的王牌。”

    “此乃是其一,若是徐达将军有心投敌,那就更为可怕了。”马秀英忽然危言耸听的对着朱元璋吐露了一句。

    话语虽轻,却像是一把铁捶一般重重的击打在朱元璋的心坎上,令朱元璋的身子也不由的颤栗了一下。

    “徐达难道会背弃我,转而投靠汉王陈友谅麾下么。”朱元璋在心里头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疑团来。

    不过眼前有侍女在一侧,朱元璋心知不能表露出这番意思,只得矫情镇物般的提了一句道:“徐达是何等人,岂会和那些没有骨气的小人一般明珠投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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