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奕霖落水时出奇地轻盈,竟似连水花都没有溅出来。

    琥珀望着空无一人的船舱,身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惊得失声叫。

    风紫辉也终于一改平日的冷漠,一跃出了舱,却见湖水中古奕霖探出来,一边游开,一边对他挥手:“我没事,别担心,好好守着她,等她醒了,保护她回家。”

    就连风紫辉都是一次知道,古奕霖的水性居然这么好,转眼已游出老远。琥珀在一旁张怕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这样?湖水这么冷,万一病了怎么办?”

    风紫辉斜了琥珀一眼,一句也没有回答,一声也出地回到舱内,静静坐下,默默望向窗外,为心头那在古奕霖落水的一刻,微起的涟漪,而静静闭上了眼睛,藉此掩饰住眼中闪动的异芒。

    他就此不言不动,不再有任何表情,无论琥珀问什么,说什么,也不加理会,直至天明。

    琥珀则一直守在船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犹自凝立不退,亦是一站至天明。

    入水的古奕霖,一开始并没有自己游到岸边,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游去,努力地游,至于游到盘疲力尽之后的下场是什么,他却并不知道,也不在意。就在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无心挣扎地要任身躯沉入江水时,一股力量从肩头传了上来,他身不由己地自湖水中腾空飞起,只觉风声呼啸,身子几沉几浮,竟不知是落在哪处小舟上借力,又或是有人干脆以绝世轻功,凌波渡虚。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人已在岸上,脚已踩实地,耳旁明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显什么要这么做?”

    古奕霖抬头,明月下,绿衣似玉,天空的月光竟不及那人眸中的光华更动人:“是你。”

    ……………………………………………………

    云凤弦做敢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糼时听过的美妙歌声,梦中有面目模糊但感觉新切的人,在她耳边唤着孩子。

    梦中有碧清的湖水,蔚蓝的天空,有水鸟掠过湖面,惊起一阵涟漪,梦里荷花开满了影湖,香气飘了十里都不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无比清晰,那名男子俊美无双,不是男装打扮的古奕霖又是何人……

    整个世界,安静华美得让人不忍醒来。

    当云凤弦醒来时,艳阳已当空而照,她躺倒在床上,久久不动,梦中的情景已经不记得了,但梦中的欢乐,却似乎还在心头。更有一个让她心醉神怡地声音总在耳旁萦绕。

    是梦吗?为什么又是如此清晰。

    她张开眼,看一室凌乱,满床被浪,回想那梦中温柔,梦里荒唐,脸忽然有些红,心跳得飞快,一种独属于少女的羞涩和兴奋直涌上来。

    无论何时,身体都是最诚实的,即使是傻子,也应该知道生了什么事。

    她腾的坐起身,穿好衣服后,看了看十分陌生的环境,不由得提了声音:“这时哪里,有没有人?”

    “公子。”门外有人应声而入,绝世姿容的琥珀,如今却由她招之即来。

    云凤弦看到琥珀时,先是愣了一愣,脑子这才开始努力回忆:“是你,昨晚,我在这里喝醉了,然后,晚上……”

    她看着琥珀,再回头看看床,眼中忽然一片清明,微微一笑:“昨晚不是你,对吧!”

    琥珀一怔,昨晚她醉得那么厉害,哪里还有力量分清谁是谁。

    云凤弦微笑,伸手按在左胸上,仿佛可以感觉到那里柔软的心脏跳动,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认错,有种感觉,真真切切,直烙进灵魂深处:“昨晚,是奕霖吧!他现在在哪里?”

    琥珀欲言又止,垂道才道:“我不知道。”

    “一定是他还不习惯,躲起来了。”她眼中闪亮着异彩,声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感慨,以及无限的宠溺:“笨蛋,为了我,何必这般委屈他自己。这么重国的时候,我竟然醉了。”回头看看床,看看被子,再想到昨夜荒唐,心中又是满,又是感慨。

    她与古奕霖名分早定,只是当日在宫中之时,她还不确定古奕霖是不是真心相向,所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出宫之后,她情思暗结,偏到紧要关头,她就不知道如何开口,竟是白白转了许多色狼心思,却一回也没成功过。

    她不容易,前些日子古奕霖默许,眼看着便是无边温柔,却叫一只鹦鹉给破坏了,当晚那神秘杀手的一枪,刺得云凤弦心神震撼,知道自己目前还不知道被多少势力暗中算计,古奕霖的武功,也算不得真正的高手,她害怕再有类的事情生,不也再与古奕霖深夜独处。

    过了没几天,又生古奕霖暗中与古家传消息之事,两人的关系就此陷入了僵局,眼着着彼此虽努力遮掩,但仍感到距离越来越远,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又天翻地覆,有此出人意料的转变。

    此刻云凤弦心绪翻腾,又是狂喜,又是兴奋,又是不安,这段时间来的郁差闷伤怀早就一扫而光,只是脑恨昨晚自己竟然醉得昏沉沉,哪里还懂温柔,这么重要的夜晚,不知都胡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

    此时此刻,她是满心激动国,只想快些找到古奕霖,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哪里还注意得到琥珀的表情奇怪:“他必是一个人先回去了,我要去找他。”

    云凤弦大步向外走,与琥珀擦肩而运,竟是毫不停留。

    琥珀忍不信唤了一声:“凤翔公子。”

    云凤弦停步,回头一笑,“什么事?”

    公子要如何处置我?“

    云凤弦一怔,这才记起,这个绝世美人,昨晚已经被人送给自己了。她摸了摸头,讪讪地道:”我还是不明白,琥珀姑娘名满山海湖城,身分贵重,天下名士,不也轻忽,怎么会被人随便赠来送去?“

    琥珀根本不为所动仍旧平静地说道:”妓女就是妓女,纵然是名妓也还是妓女。“

    云凤弦一皱眉:“姑娘不要这般说自己。”

    琥珀轻声道:“所谓精诗词,擅歌舞,不过是抬举自己也抬举别人的手段,所谓目下无尘,清高自许,不过是无奈自保的方法。天下女子多有,我纵薄有姿色,身在风尘之中,又哪里能得干净。我刻意孤芳自赏,旁人便将我看得与其他女子不同,纵是轻薄浪子,富谊强权,也多少敬重一二。但就这敬重,也不过是他们浪荡风流的另一种方式,不过是想传个与名妓诗词唱和,相交甚深的美名。这样的敬重,骨子里,又何尝不是一种轻忽。人说我的艳名满山海湖城,不知道多少富豪权贵追求若得,但你若问,有什么人肯娶我做正室夫人,我看所有拆情深的大人物,不会有一个也站出来不。”

    她说到此,倏地婉然一笑,“今年尘家大小姐择,我的月下剑舞,来看的人,就少得屈指可数。可风我纵有再多虚名,民只不过是舞姬歌伎而已。”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悲伤,甚至还带着笑容,唯其如此,才令人倍感辛酸。

    云凤弦脸上的笑容尽全省,神钯略有沉重。

    “我又何尝真的目下无尘,孤高自许,若得脱出风尘,纵是嫁给贩夫走卒,我也原为做女红针织。可惜虚名误我,平常人家想都不也想与我新近,若是高官贵介,就算将我纳入私室,也不过婢妾之流,更何况,一来,这里的谊富大多想染指于我,昌中早有争斗,如今大都是相持不下,我若身有所属,只怕旁的人,求既不得,心有不甘,这些人哪个不是只手能遮天,财势可敌国的,真要拉下脸来兴风作浪,不知要出多大的风波,到头来,必是我狐媚祸水,坑害了众人,我又怎敢让自己陷入这等是非之中。再加上,官府也喜欢这里有我这样的名妓在,若有宙官司显贵来往,有我座中相陪,也多一翻光彩,怎随便为我脱籍。如今山海湖城内的显贵们也都知道,谁若独占了我必结怨于众人,却又不甘白白放手。公子是从京城而来,大家都想着,既然谁也碰不着,便不若赠给旁人,也是天大情份。公子又受陆大人另眼看重,听说是送给公子,便慨然应允脱籍,我若不抓紧这次机会,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脱身风尘。”

    云凤弦默默地望着琥珀,眼见她说着说着眼角闪过晶莹的光泽,她心思一顿,道:“你的身契我是不会接的,以后你是自由之身,天高海阔,再不受牵绊。”

    琥珀得她此言,并没开怀一笑,神色反而更加的凄然,“多谢公子闰意,只可惜琥珀往日虚名太重,不知多少人觊觎。只是身在妓籍,名在官司册,不能强夺,如今我既籍,却无依无靠,一个女子,内无持家之主,外无应门之童,于这人世之间,虎狼之中,如何周全自保,飘零命运,不过付予流水落花。公子若是嫌弃,那我……”

    我不是嫌弃,只是有心而力不足而已。虽然琥珀让云凤弦心跳加过,那也仅仅是湖中的那个身影,她连忙打断她的话:“是我想得不够周全,那你暂时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吧!”她说完又笑了一笑:“风紫辉也和我们在一起呢!我猜,你之所以答应赎身,也是因着他的原故吧!”

    琥珀忙道解道:“琥珀此刻一身一心,都属公子……”

    “罢了,不管你是为何而来,对于我来说,所谓的向往之心,也不仅是你的一舞而已。如果你还不想离去的话,暂时住下吧。可是——”云凤弦目色深沉地看了琥珀一眼,淡淡地道:“不要让我看到其他的东西,否则……”

    她顿了一顿,伸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心品,微微一笑,连笑容都是温柔的:“我的心太小,只放得下一个人,我名叫古奕霖。”

    不知是被这笑容感染,还是被这温柔的语声所触动,琥珀半晌无言。

    云凤弦望向她的眼神一片坦然明净:“这样可以了吗?或都远方也有个不明白自己的寂寞和孤独的人,正在等待着你的出现。”

    琥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无声。

    云凤弦笑得眉飞色舞,“现在,我要回去找奕霖了。”

    她笑转身出去,穿过小厅,进了大客舱,看到客舱里的风紫辉,笑更加开心,甚至还眨眨眼,做个鬼脸:“风紫辉,以后嗅们又多了一个大美人伙伴了,安排她住在你附近好不好?”

    风紫辉站起来,不说话。

    云凤弦知道他的性情,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反应,高高兴兴笑着跑到船头,大声说:“开船吧!开船吧!我们回去。”

    风紫辉跟过去,忽然叫了一声,“云凤弦。”

    “什么事?”

    云凤弦回头,满脸笑容,满眼光彩,阳光照在好赌身上,眼中的光辉比阳光更耀眼,幸福仿佛就在她的手掌之中。

    风紫辉却再没有作声。

    已经走到客舱中心的琥珀,在通过大开的舱门,看到云凤弦回头时,这神采飞扬的一笑,与满怀着希望和憧憬的眼神,忽然间觉得从身到心,直到手指尖,都冰凉一片。

    云凤弦没有注意到风紫辉的反常和琥珀的神情,她满心满意都是快快回去,见到古奕霖,倾诉着溢满胸膛的真情,心心念念,来来去去,满心满脑,都只得一个名字。

    这一刻,她忘记所有的烦乱,未定的国事,众人的猜忌,各方势力的凯觎,一片真心不被明了的痛苦,全不及此时此刻,她心中激扬的兴奋。

    这一刻,她真的以为,整个世界都是美丽的,所有的幸福就已在她眼前。此时此刻,她人正在天堂,根本不会想到,也许转瞬间,便会禘以打下地狱。

    ……………………………………

    山海湖城外,池畔的山神庙中,当今的皇后,抱膝而坐,乌散乱,身上仅仅披了一件普通这的绸衣,脸上神色一片空茫。

    晶莹剔透的手递过已经烘干的衣服:“衣服全干了,皇后娘娘请撚上吧!”

    古奕霖徐徐抬头从账子里望去。

    纵然脱了外衫给古奕霖,自己仅着中衣,依然无损卫靖临的英俊尊贵。他微微一笑,目光略往下,如弯弯地月牙儿,让人不由自主地新近起来。

    古奕霖有些缓慢地伸手接过衣衫,站起来一件件穿好,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徐徐往四周一扫,略带惨然地笑了一笑,悠悠道:“以前云凤弦讲起江湖,她说人若是错过宿头,非住到破庙不可,要是不小心跌到水里,或被雨淋湿,也总是要到破庙去衣赏,原来,这都是真的啊!”

    他的声音低弱沙哑,笑容眩目去又无比悲伤。

    “皇后娘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卫靖临偏过头,不忍心再看古奕霖的微笑。

    古奕霖凝眸望向他的侧脸,良久,方才轻轻问道:“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只是出来游玩至此,好奇那个凤翔公子的名头,这才……”卫靖临说话时一直垂目,努力地掩饰着眼神中的。

    古奕霖闻声一怀,最后微微摇头,道:“凤弦这人就是爱胡闹,在这山海湖城内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难怪你也来这里。”

    “嗯,只是好奇而来。”卫靖临微微一皱眉,应和道。

    古奕霖悠然叹息,神色怅惆,徐徐步出小庙,凝望温柔的江水:“看来凤弦真的很受人喜爱。”他语犹未尽,又自长长一叹,叹息之声,转瞬被江面的清风,吹得随水而去。

    卫靖临不知他是何意,忽见他满眼地伤愁之色,心中一动,低声问:“如果云凤弦不是君,还能是你的夫科技成果?”

    “不管怎样,我是风灵国的皇后,但只是云凤弦的妻子。无论她是君王也好,百姓也罢,哪怕是囚徒乞丐,我也只陪他好。一生一世的,只是……”古奕霖说到此时,话峰一停,便没有再说什么。

    卫靖临同是默然不语,他始终不明白,那个完全没本事,遇事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有什么好。这些日子,他却不能忘记那个家伙的点点滴滴。回到炎烈国后,他的脑海里全是云凤弦的身影。于是他把那里的事情处理好后,就偷偷进入了风灵国的境内,听闻山海城出现了奇怪的凤翔公子,他便日是夜兼程地赶过来。却是一直影音地中保掮云凤弦,但因惧风紫辉的本领,从来不敢靠近,只是远远跟从。遥遥穿窥看,根本无法真正知道凤翔公子的所作所为,更听不见云凤弦说的话,同路人是知道,云凤弦从来没有一次靠真本事打败过人,所有震动别人的事,不是靠风紫辉教给手下的武功,就是靠她自己的财富地位。就是这样的人,却让他记得他们之间生的点点滴滴,如阴魂般挥之不去,缠绕心头。

    古奕霖遥望山海湖城的方向,幽幽问:“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多谢你救我一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他?”

    古奕霖凝望山海湖城,遥遥思念着城中的云凤弦:“因为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卫靖临看着古奕霖的单薄身影,目光闪过奇怪地光芒。

    古奕霖看不见,只听得卫靖临继续低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离开她的身边?”

    “因为……”古奕霖心头一酸,动了动唇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良久,他方道:“莫要再管我了,你的情,我记下了,若有机会,定会相报。”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不能远离这里,我不能远离她。”

    卫靖临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递过去:“从这里往东再走五里,有一座庙宇,那里的住持与我有些交情,你将此物给他看,他会为你安排住处的。”

    古奕霖将玉牌接过来,低头一看,只见玉色晶莹,入手生温。虽说在宫中,这算不得什么宝物,但于民间,绝非凡品。心间不由微微一动,这位炎烈国的皇子,身上似乎有更多莫测的玄机。他的主动帮助,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眼见这皇后对皇帝痴心不改,却又一心一意要离开,偏偏怎么也不肯说原因,到底是为着什么?卫靖临对古奕霖的态度也是一头的雾水。

    两个人对于对方,都有许多疑问,暗中转了许多念头,不约而同,深深向对方望去,目光撞个正着,却又同时一愣。

    卫靖临忙道:“我送你去吧!”

    古奕霖摇头:“我识得方向,自然能找。你还是去追云凤弦吧!不管你愿不愿接近他,至少你肯真心保护他,我就感激你一生一世。请你不要担心我,暂时也不用来看我,最少在半个月内,不要来了。”

    “为什么?”

    古奕霖神色悲伤:“她一定会为我着急,一定会四处寻我,一定会吃不香睡不好。你日日跟着她,自然都看到了,若是回来,一一对我说,我必会控制不住,再来见她。只是,如今的我,已没有面目再见她了。”

    他直直地凝视卫靖临,一字一字道:“只要你能保护他就好了,切莫再为我介怀。等时间长了,他不再四处寻我,渐渐不再为我过,你再来见我吧!”

    说表伤心处,他几乎不能成言,最后只得惨然一笑,转身向东而去。

    卫靖临只是静静凝望着古奕霖渐行渐远的身影,良久,才悠悠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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