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思思早已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伸手拉起云凤源的手,送到云凤弦面前:“你看看他,你看看他,整个坟都是他一个人挖的,不肯要人帮忙,我要帮手,他还要骂我,你看看他把自己弄得。”

    云凤弦也看到这一双本该执笔挥毫,抚琴奏萧的手上,满是水泡,数处伤口,对于像云凤源这样只会三脚猫武功的书生来说,亲自拿着铲子去挖一整座坟,的确是异常辛苦之事了。

    云凤弦心中难过,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我让人给你上药……”

    “这位就是化血堂的新主人吗?”说话的是站在灵堂中央,三位中年人中的一个。本来应该谦冲随和,充满出尘之意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满。

    火磷三剑使,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三人是火磷门武功最高的高手,在派内身份尊贵,就连掌门对他们也多方容让。在武林中也是少有的高手,又有雄厚的背景,走到哪里,人家无不让三分,不给几分薄面,不堆满笑容,过来寒暄一大堆客套话。偏偏这个毫无来历,除了钱多,外加勾结官府外,没有任何了不起之处的化血堂新主人,居然连眼角也没扫他们一下。

    进来灵堂这么久,一句问候都没有,也难怪他们气愤难当。这时,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林同心定力最差,一个出了不满的声音。这话的语气明显表达了他不快活的心意。可惜云凤弦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好不好,拉着云凤源还想再问。

    空洃却不想为化血堂惹上不必要的大敌,悄悄抓着云凤弦的袖子扯了又扯。

    云凤弦一烦,回头瞪去,看到空洃含着哀求之意的眼神,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扭过头,对着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等三人一拱手:“三位长老请了。”这样纯粹应付的问好,让三个人脸色都有些青,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作,只好忍着气还礼:“凤翔公子请了。”

    “久闻凤翔公子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更胜闻名,如若有空,还想请凤翔公子指教一番武功,也好让吾等聆些教诲。”林同意一句句,缓慢地说道。

    云凤弦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挑衅之意,眨眨眼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的家人,一向不准我随便出手,早就定下了规矩,要同我动手,先要胜过我的侍从,再要胜过我的随从,然后我才考虑出手不出手的问题。”

    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自命高手,还不曾受过这般冷嘲,立时都变了脸色。

    林同情冷笑一声,就要逼向云凤弦,被最沉稳的林同意一把抓住。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审视着云凤弦:“但不知道公子的侍从与随从何在。”

    “我在这里。”凤雪彦大喝一声,手按剑柄,凝神而待,年少的脸上,只有兴奋之容,绝无畏惧之色。

    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一眼扫过去,同时“咦”了一声。

    这个小小少年大男孩,剑未出鞘,摆出来的门户,却是一派森严,大见高明。让这三人本来的轻视之心,立时大收。

    风紫辉却在这时,一掌轻拍在凤雪彦的肩上:“现在的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我来吧!”

    “你指点我不就行了?”凤雪彦着急起来。

    “面对真正的高手,再快的指点,都比不上生死相搏的瞬间招式来去,不要拿性命开玩笑。”说完这过于温情的话,连风紫辉都有点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他不再看向云凤弦有些吃惊又有些欢喜看向自己的眼神,只淡淡举步,仿佛只步了一步,却已在转瞬间,就到了云凤弦身边,和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等三人面前。

    三人神色立变,一齐暗吸了一口冷气。以他们的武功,他们的眼力,竟完全没看清这个风仪绝世的男子,一步走来的身法。这个可怕的现,让他们三人身上都有些寒。

    风紫辉却只是淡淡袖手,站于他们面前,安静的好像只要他们不动手,风紫辉自己,也同样可以安安静静,一直站下去。他内力早失,但凭着他比平常人更灵活的动作,远胜过普通人的武功知识,使他有信心,可以和任何一流高手周旋而不落下风。硬拼自然是不行,但是用巧妙的步法身法,可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而一开始,先一步立威,在这三个人的心灵上加以打击,只要他们一刻无法看破自己这一步的奥妙,他们的心灵就隐隐受制于自己,在精神上被死死打压,十成功力,临战时,也最多就只能挥六成而已。

    他无力进击,只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静等旁人动手,怎么看都似是级高手,全不把眼前人物放在眼里一般。

    而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确实为他的神采本领所摄,一时不敢妄动,整个场面竟然僵住了。

    “三位师伯。”

    “师伯,你们总算来了。”

    一连串的叫声,很自然地帮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等三人解除了窘境。

    磷日磷星二人扑过来,对着三人,跪拜下去。人跪下去,眼泪也流出来了。

    “三位师伯,你们一定要为师父报仇啊!”

    “师傅死得好冤枉。”

    一时间,灵堂的场面乱纷纷,但本来紧绷的局势立刻被破坏掉,几乎每一个人,都暗中松了口气。

    林同心伸手把二个人扶起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磷日,你师弟磷月在哪里?”

    “别提那个叛徒了,说不定就是这个叛徒,和人勾结,害死师傅的呢?”磷日忍着悲痛,把所有的事情,一一向三位师长道出。

    听完这一番话之后,三个人的脸色都一片深沉。

    半晌之后,林同情才望向云凤弦:“凤翔公子,我师弟死在望月居里的秀心阁,对此,你总该有个交代吧!”

    云凤弦抱拳正色道:“对于令师弟的死,我十分抱歉,也感到非常难过,如今正和官府积极合作,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为令师弟报仇。”

    林同情冷笑一声,恶道:“好一个交待,这样毫无意义的空话,就是你的交待吗?”

    云凤弦不甘示弱地竖起眉毛,冷冷问道:“那以阁下之见,我该如何交待……”

    “老幽头啊!你可怎么向我交待啊!一听说你要收继承人,我死赶慢赶,从南方静山往这边跑,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啊!我好不容易赶到了,你老小子居然死掉了,你怎么对得起我啊?”洪亮的声音震得每一个人耳朵疼,不等唱礼人唱名,一道金影,已经疾掠进灵堂。所有眼尖的人都没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只看见一片把人眼睛都晃花了的金色。

    来者金冠金带着金袍,金披散,金眸闪亮,金胡须根根竖起,样子极是怪异。

    风紫辉在云凤弦耳边低低解释道:“这人叫金子,生具异象,自命与金有缘,一生只求多聚黄金,在南方静山一带,创下金钱帮,一切以金钱为主,以利益为目的,是南方大派。但是一直想把势力挤进富甲天下的山海湖城而不可得。看这次出场的气势,想是以为幽贡曲死了,他就有机会了。”

    金子人如风至,趴在灵堂后的棺木上就哭:“老幽头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早,你叫我可怎么办啊!”他动作太快,灵堂前的化血堂弟子谁都来不及阻挡他,他哭的度也太快,转眼间,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已经满脸眼泪。

    空洃硬着头皮上前,道:“前辈对我们旧主人的情谊,我等感同身受。”

    金子抬起头来,问道:“小子,你也是化血堂的属下,老幽头死了,现在谁是你们主子?”

    空洃对云凤弦一指:“这位凤翔公子是化血堂的新主人。”

    金子抬眸望向云凤弦,金色双瞳中异彩连闪。

    云凤弦很尽职地抱拳行礼,道:“金前辈,你好。”

    金子抬手指向云凤弦,大喝一声,道:“你这小子,有什么长处,竟敢占据化血堂主人的位置,莫不是你贪图化血堂的权势财富,所以暗中害死了老幽头。老子这就替老幽头报仇。”他话还没说到一半,人已经一扑而至,身在半空,双手成爪,恶狠狠对着云凤弦抓下去。

    风紫辉一眼就看出,此人功力远在云凤弦之上,云凤弦与他若认真交手,撑不过十招,这还是在人家不亮兵刃的前提下。所以风紫辉想也不想,一手推开云凤弦,回身挡在金子面前,一抬手,轻飘飘一指,似慢实快,正点向金子的掌心。

    这一指点出,自有奥妙,风紫辉暗藏的克敌之术,可以连绵尽出,纵金子是一等一的高手,落在风紫辉手上,也不免大大吃亏。可是出乎风紫辉意料的却是,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一抬手,一挥袖,一扬腕,立时机簧震响,满天寒星闪动。所对准的目标,皆是云凤弦。

    风紫辉灵觉奇高,大家又靠得非常近,如果这三人提气准备出手,风紫辉一定会提前警觉。但是这三个人,仅仅只是扣动身上暗藏的机关,射出攻击范围极大,攻击力量奇强的暗器,这就不是风紫辉事先可以察觉的了。

    失去内力的风紫辉,所有的一切,依然要他用经验来判断。如果暗器的对象是他,他就算前有金子,后有暗器夹攻,也有自保之策。可是……暗器对付的人是云凤弦。

    云凤弦轻功不错,但是这个时候,她和三个人靠的太近,近距离内的暗器攻击,就算是天下一的高手,一不小心,也会吃大亏,何况是云凤弦这种半吊子。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风紫辉明白唯一能保护云凤弦不致受伤的只有……

    风紫辉一长身,向后一步跨出。依然是简单到极点,却也玄奥到极点的一步。

    他整个身体已经挡在云凤弦身前。

    一切生在百分之一秒间。

    前一瞬,云凤弦还笑吟吟要看风紫辉折服金子。

    下一瞬,已是满天寒星,找不到一处安全所在。

    云凤弦正准备出手,就一看到风紫辉沉静平淡的面容转向自己,他那高挑完美的身体,完完全全挡在她的前方。

    四周似有无数声尖叫,无数的呼啸,无数的脚步响起,似乎有人高喊着主人,有人狂叫着公子,有人拼命喊自己的名字。

    似乎有刀出鞘声,剑龙吟声,弓上弦声,但云凤弦完完全全听不见。她只听见暗器打中人体的声音,清清楚楚,沉沉重重,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都是静默。

    云凤弦惊惶地看着风紫辉,他面容依旧沉静安详,暗器纷落的声音,不能让他的眼睛眨一眨。那么多暗器,打在他的背上、臂上、腿上,打在他的身上各处。

    可云凤弦正面对着风紫辉,一心想要看他的伤,却现,全身僵木,一下也动不了。

    然后,风紫辉微笑,如云开月现,云破日出,出了一切凡尘之美,然,平静,却又包含着只有凡人才会有的深刻感情。他伸出手,用力一推,本来几乎与他身体相贴的云凤弦被推的往后退出足有三丈。然后,云凤弦立刻明白了风紫辉推开她的原因。

    一把金光耀眼到极点的金剑,从风紫辉的胸口伸了出来。从他的背心刺入,前心穿出。

    如果云凤弦不曾被推开,就会在同一时间,被牢牢穿在这无情的金刀上。

    一切都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金子突然攻击,风紫辉出手相应,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忽暗器,风紫辉以身遮挡云凤弦,满天暗器有一大半落在他的身上,然后一刀从他的后背刺穿前胸,穿心而过。

    仿佛只是在一眨眼之间,一切就已经完成。在灵堂上,有无数的高手,一大堆名家,谁也来不及插手,所有一切,便成定局。等到众人施展武功,拉开距离,拔出武器,出叱喝之声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金子一剑得手,哈哈大笑,飞身后跃。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振臂跃起,意图穿屋而去,倒是完全没有顾忌他们那两个还傻呆呆,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师侄。

    一声冷笑,如冰玉相击,并不含强大内力,却奇异的传进每一个人耳中、心中,在一片风声、叫声、喊声、骂声、兵刃掠空声、桌椅翻倒声中,这一声轻笑,清晰的好像不是自耳中传来,而是从每一个人心灵深处乍然响起。

    笑的人,是身中无数暗器,又被刺穿心脏的风紫辉。

    这时云凤弦一次听到风紫辉的笑声,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处在这样奇怪的境地中。

    随着他一声轻笑,一股无与伦比、不可抵御的力量,猛然在整个灵堂爆了出来。

    金子忽然间惨叫了一声,飞掠在半空的身影,猛然跌落下来,全身骨节出一阵阵爆响,然后一寸寸迸裂,皮肤一丝丝裂开,每一分每一寸,都有大量的鲜血涌出来。他张开嘴想要痛呼,想要惨嚎,可是在横扫灵堂的强烈气劲中,竟然一丝一毫的声音也不出来。

    林同心刚刚跃到堪堪接触屋顶的位置,出一声闷哼,以比跃起更快的度跌落下来,双脚落地,连连向前冲出七八步,还是拿不住桩,没有一丝力气用的出,就像一堆烂泥一样,只能瘫在地上。

    林同意人才跃起,忽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全身剧颤地落下来,站在地上,不停吐血,渐渐弯下腰,软下身,直到全身蜷在一起,倒在地上,却还是吐血不止,好像不把全身的血吐光,就不能停下来。

    而林同情动作稍慢,还来不及跃起,就张口吐出来,吐的不是血,他吐的是,是他已经被震的破碎的心肝内脏。

    而厅里其他人,也被那忽然暴起的强大气劲,逼得立足不稳,众人无不极尽全力,稳住脚步,却还有不少人,跌倒在地,满地乱滚,有那武功高的,竭力拿住步桩,却已被逼得面泛赤潮,暗受内伤。

    更有不少人,手里刚出鞘的兵刃统统拿不住,脱手飞出,半空中,一阵兵器相碰的乱响。

    谁也无法张眼,看清楚生了什么事,谁也无法正常呼吸。

    云凤弦本人武功微薄,劲风乍起的那一瞬,她已经被震得飞跌在身后的棺材上。她心中犹自念挂着风紫辉,脑子里,还想着他那冷然而起的一笑,想要扭头去看风紫辉,却连转动脖子这么简单的事,还觉得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双手抱紧棺材,拼尽全力,以保自己不被这可怕的劲风,震得直飞出去。

    那强劲的不似人力,倒像神明震怒的力量像暴风一样,横扫灵堂,却又像暴风一样,一刮即过。

    混乱起于一瞬,却又在一瞬之后,再归于平静。

    云凤弦双手一软,整个人从棺材上跌落下来,身体像虚脱了一般,没有一点力量,却又在心间一凛时,一跃而起,大喊:“紫辉。”她才一跳起,脚下就一软,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谢谢。”云凤弦随口一应,然后,再次跳起三丈高,手直直伸出来,指着对方,嘴唇不停地颤抖,好半天,才叫出来:“紫辉!”

    扶着她的人竟是应该已经重伤身亡的风紫辉。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多处都有明显被暗器钉入的痕迹,胸前心口的位置,仍然森森地伸出一把金剑的剑尖来,提醒着每一个人,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神色却还是平静沉定的,看了云凤弦一眼,只淡淡说道:“别怕。”

    他没有说“别怕”什么,但他的行动,已经充分说明了将要生的事情多可怕。他把右手臂往后伸,抓住了金剑的剑柄,慢慢往外拔。

    云凤弦脸色惨白,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听见金剑的剑身在风紫辉的体内,和他的肌肉、骨头相摩擦的声音了。可是风紫辉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云凤弦双手握拳,在心里一遍遍念着:“不要晕,不要晕。”

    云凤弦眼睛直直地盯着风紫辉,看着他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不断伸长,终于把整个金剑全部拔出来,然后信手扔掉。

    虽然隔着衣服看不太清楚,但还可以明显看到,他前胸处,有既深且大,足以致命的伤口,但是一滴血都没有,而金剑上,也不见一丝血迹。

    但风紫辉本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扔下了金剑,再慢慢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暗器一枚枚取出来。

    泛着蓝光的淬毒穿心针、会顺着血液流动,直达心脏的攻心针、射出去细小如飞镖、一射中人就会散开出莲花,把整块肌肉完全嵌住的铁莲花、暗藏炸药的震天钉,一样一样,出现在他手里,一件一件,被他随手抛下来。他不必用磁石,不必用银刃,只要在身上,一拍一按或一挖就可以了。他的一身白衣,虽然有不少灰尘,却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血痕。

    等到把所有的零碎全取出来,扔掉后,风紫辉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随便的说:“好了,没事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他说完,竟然真的就这样,施施然走出去,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生一样,自去休息。

    云凤弦直到此时,才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而直到这个时候,四周才传来一片惊呼声、骇叫声,以及不能置信的惊叹声。还有七八个,刚才那忽如其来的劲风都不能让他们失去平衡的高手,也在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就此晕倒。

    地上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灵幡帐幔,乱作一团,而柱子上、屋梁上,则钉满了脱手飞出的刀刀剑剑。

    和尚、道士们缩作一团,连阿弥陀佛、无量寿佛都念不利索了。

    武林高手、一方大豪们,面无人色,张着嘴,不知道在喃喃念着什么。

    空洃衣乱散,颤声道:“主上……”云凤弦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空洃,灵堂的一切,由你负责恢复原状。”

    一句话说完,她再不停留,尽展轻功追风紫辉去了。

    空洃傻傻站在灵堂最中央,面对着混乱之极的场面,枉她平日聪明能干,此时,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过,相比其他人的表现,空洃倒还不算太糟了。

    在场的江湖人物,每个人都是深受打击,脸色铁青,苍白得像鬼更胜于像人。

    对于习武的人来说,这样可怕至极的武功,实在太过打击他们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可以动如此强大的气劲。

    四个出手偷袭的家伙,成为劲力攻击的重点,所以不是当场身死,就是受必死的重伤,慢慢等死。

    而其他人,不在攻击的中心,只是无妄受牵连,所面对的力量,竟然还大到这个地步。

    而那人,动了如此可怕的直如神魔的气劲之后,居然还可以好像什么也没有生似的,慢慢把刀拔出来,把暗器取出来。

    这简直已经不是人了。

    趴在地上的云凤源,七次努力之后,终于站了起来。他也同样散衣乱,满身灰尘,根本没有什么逍遥名公子的风范,但他却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喃喃道:“枯木功。”

    在各个方向,有不同的声音在应和他。

    “对,一定是枯木功。”

    云凤弦一路追着风紫辉,风紫辉虽武功全失,但步法高妙,云凤弦拼尽全力,也还是没能追上他,比他晚个十几步,才冲进秀月阁的卧室,气喘吁吁,差点没有直接躺到地上去。

    风紫辉身子一晃,比她先一步坐到于地,闭目无语。

    云凤弦吓了一跳,急急道:“紫辉,你没有事吧?”她问的同时,人便扑过去,双手抓住风紫辉,只觉隔着衣服,还是触手冰凉,又看风紫辉的脸,虽然平时也是清冷一片,但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可怖,不似生人,更是吓得心胆俱裂,大声喊:“紫辉,紫辉!”她心慌意乱,把风紫辉一阵乱摇。

    “别摇了,再摇我就真的死了。”风紫辉的声音微弱游丝。

    云凤弦心中一凛,急忙收手,身子一转,转到风紫辉身后,抬手想要把自己少得可怜的内力输到风紫辉体内,看看能否帮他的忙。

    风紫辉已是声音低弱地阻止:“不必浪费精神,就算你是天下一高手,也无法用内力来帮助我。我的武功虽然很高,但是我的身体却和普通人不同,筋脉骨血,都不相似,我可以给人内力,别人的真气却无法传给我。”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元气大伤,休息几天,就能好过来了。”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受了穿心重伤……”

    “我说过,我的身体和你们不同。”风紫辉伸手,慢慢解开着自己的衣襟:“你看我的伤口。”

    云凤弦细细看去,他那明明被一刀刺穿的胸前伤口已经不见了,肌肉平坦光滑,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这是……”

    “我天生异相,身体不会轻易流血,不会随便受伤,并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只要不是被人砍下脑袋,不是被腰斩,不是被彻底地挖心剖肝,斩手断足,我就不会死。但是……”风紫辉微微一叹:“自从狩猎之后,我的身体比以前虚弱的太多,所以遭到重击之后会大伤元气。我刚才故意在别人面前拔刀、取暗器,就是为了镇住他们。以前他们感觉我莫测高深,不太敢动手对付你,我怕他们知道我元气大伤之后,会有所动作,所以要先让他们感到恐惧震怖,不敢乱来。”说完几句话之后,风紫辉一向较普通人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点淡淡的红潮。

    云凤弦吓得连声说道:“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扶你上床休息,我会守住这里,决不叫人打搅你的。”

    风紫辉闭着眼睛点点头,把全身的重量交给云凤弦,任凭她把自己扶起来。这是他一次,以软弱的姿态面对云凤弦。以前他就算内力全失,也处处掌握主动,让其他人震服,指点云凤弦,保护云凤弦,而现在,他终于失去了他的强大,必须接受云凤弦的照顾。

    对于从一开始存在,就一直以强者姿态面对一切的风紫辉来说,这种遭遇、这种感受,非常的奇特。感觉自己几乎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感觉有一双手,小心地支持着他的身体。从来不曾害怕过死亡,但却因为这个时候,有一双手的扶持,有一双手的温暖,而感到安心。

    多么奇怪,他也会有安心的感觉?

    尽管这个让他感到安心的人,武功烂,文采糟,人不够聪明,还动不动又叫又嚷,吵得人头疼。

    就像现在,云凤弦才扶他躺好,想到一事,又叫了起来:“不对啊!你不是内力全失吗,刚才为什么忽然间出哪么有威力的气劲来?”

    “那气劲不是我的。”风紫辉眼也不睁,淡淡回答。

    “不是你,还有谁能做到?”云凤弦瞪大眼,大叫道:“是哪个人吗?不可能啊!二长老那个变态,个性恶劣,恨不得我吃尽苦头,他好在旁边看热闹,哪里会让他身边的人出手帮忙?”

    风紫辉被她抄的眉头微皱,这个白痴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来休息吗?

    “当然不是他。出手的人就在外面,你打开门请她进来。”

    “什么?”云凤弦惊愕那扇紧闭的门,脑海闪过一抹黄光。

    然后,房门被砰然推开。一个冷漠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你早知道我跟着你们?”

    声若冰雪,人若冰雪,衣若冰雪,那犹在鞘中的剑,想来亦如冰雪。

    云凤弦霍然回,望着那一袭黄衣,明明应该还在门外,却忽然间已到了床边的人,眼神一跳。

    果然是这个人。即使只是遥遥看了两眼,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但那一人对千军的风采,没有任何人可以忘记得了。

    “是你?”

    惊鸿根本没有理她,只是凝视躺在床上的风紫辉,又一次问道:“你早知道我跟着你们?”

    “本来不知道,但你刚才控制不住出手,我就知道了。”风紫辉神色安然,没有丝毫忐忑。

    “你为什么会出手,该不是看到风紫辉受伤,一激动,就控制不住出手了吧!”云凤弦既不怕他绝世武功,也不怕她出手无情,笑道:“你武功盖世,罕逢敌手,无敌最是寂寞的,所以一见到风紫辉,心中就无比欢喜,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尽情一战,因此暗中跟了我们一路,对吗?”

    她一语未尽,一直以来,目中无人的惊鸿,终于一次,认真看了云凤弦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云凤弦微微一笑,道:“我要不是这么英明神武,明见万里,才智无双,智慧绝世,怎么能把风紫辉这种绝世人物,折服了当我的护卫。”

    惊鸿眉头一扬,眼神微冷。

    风紫辉闭目,暗中叹息。

    可怜惊鸿武功盖世,要是再听云凤弦这么一气说下去,怕也要败得溃不成军,必要找个地方好好吐一番了。

    “正所谓,英雄识英雄,豪杰重豪杰,你虽然把风紫辉当成毕生大敌,暗中,却把他看作比所有朋友亲人更重要的人。你一路暗中跟着他,但又怕他现,所以跟得很远。现金子等人突袭时,你隔得远,不及相救,但以你的武功,自然瞬息间就可以靠到近处。这时看到风紫辉身受重伤,你一时受刺激,全力出手,把金子他们四个人当场打死,而其他人也受余劲波及,大打出手。你自己等到心绪渐渐平复之后,就暗中跟着我们进来,以你的武功,自然谁也现不了你。你一来担心风紫辉的伤,二来不明白,以他的本领,为什么轻易受伤;三来不明白,他为什么受了伤,却一滴血也没流,好像没事一样,所以忍不住靠到最近,也许就躲在房门外。这个时候,以风紫辉的灵觉,就可以轻易现你,叫破你。”

    云凤弦语不惊人死不休,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地一气说完,然后,笑一笑,礼仪周全地弯了弯腰,继续道:“怎么样,我说的有没有错误,还请指正。”

    惊鸿眸中暴起神光,深深凝望云凤弦:“看来,他为你效忠,果然是有道理的。”

    “不敢,失礼,夸奖,多谢。”

    “不过……”惊鸿转眸冷冷望向风紫辉,“你是何等风范,何等身手,无论对方是谁,也不值得你称臣屈膝。”

    “这是我与她的事。”风紫辉淡淡回答,满是忽然升腾起来的猎猎剑气,不能对他有丝毫影响。

    “为设么你会受伤?以你的本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我内力全失。”风紫辉并不掩饰,面对惊鸿这样的人物,也根本没有办法掩饰。

    惊鸿眼神刹时森冷如水,满室为之一寒。

    云凤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张张嘴想说话,却觉一股剑气,扑面而来,令得她全身一僵,声音都不出来。

    惊鸿根本不顾男女之宜已然出手如电,握住了风紫辉的腕脉。

    风紫辉毫不介意地任由她握住自己的脉门:“不必费心了,我所习的武功很特别,将我身体的筋脉骨骼完全改造,就算你是天下一高手,也无法探查出问题的所在,更加救不了我。”

    惊鸿脸色阴沉,徐徐放手。她并没有听信风紫辉的话,但刚才根本无法把真力导入风紫辉体内时,这人的筋脉完全不能接受真气。按理说,这应该是只有死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现象。

    “你学的是什么武功,你为什么会这样?”

    “我学的武功独门独派,你不会知道。我会这样,是因为……”

    “因为他的武功,要求修习者绝心绝情,不为外物所动。可是他却是个真性情的人,忍不住会去关心身边的人,会交付真正的感情,一动心间,就内力全失了。”云凤弦望着脸色苍白的风紫辉,一字一字地道。

    惊鸿眉峰深皱,一语不,满身都是沉郁之气。

    云凤弦小心地盯着她,小心地说:“我说,小黄啊……”

    一直保持平静的风紫辉俶得睁大眼睛。

    惊鸿额侧有青筋一闪:“你叫谁?”

    “你啊!当然是你。按理我应该喊你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而且看你的样子,肯定是不会把名字告诉我的,我总不能管你叫‘喂’吧?”云凤弦笑道:“你这身衣服颜色有点黄,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很大,我当然就叫你小黄,啊哟……”她一拍手,一跺脚,十分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我怎么忘了,武功高的人可以驻颜不老,莫非你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是个百岁的女人了,那我不能叫你小黄,要叫老黄。”这一次惊鸿那张美丽光洁的额角上青筋隐现,连手背都跳起青筋了,她的手很自然地就去摸剑。

    连处事永远镇定的风紫辉,也欠身从床上坐起来,不由自主,全神盯着惊鸿,唯恐她真的动手出剑。

    朕本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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