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桌椅,灰渍酒痕,一片脏污,当水忘忧往这里一坐,安然自若的神情,整个人浑然似在花甫之中,分外的耀目。“顾老但请安心,风大侠三年来,久居金沙境内,日日饮酒,光酒帐都欠了一身,从未踏离这里半步,与她的确不曾相见过,而且,风大侠见多风灵国的豪强,是如何欺凌金沙国人,想必,也不会相助风灵国人。”

    风浩然一语不站起来,把桌上的酒壶往怀中一抛,和其他人一样,退到路边角落,靠树席地而坐,拿着酒,继续喝。从头到尾,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算被水忘忧叫破身份,神色也漠然得很。

    云凤弦轻笑声,对顾成水和秋大头拱拱手,浑然不在意的道:“两位该吃吃,该喝喝,这样像门神一般,立在边上,太有压迫感了一点点。”

    两个人根本不理会云凤弦的说话,皆是板着脸皮瞪着眼,一声也不出。

    云凤弦闷咳一声,眼光看着水忘忧,水忘忧但笑不语。

    云凤弦见他这模样,翻个白眼,也不再理会,提高声音喊道:“有没有人招呼啊!我都坐了这么久了。”

    小小的路边摊,也就是有个老人在茅草屋那里来去奔忙,云凤弦他们一帮人一出现,这个老人也远远躲到一边,尽量把全身缩成一团,以免引人注意。听了云凤弦这一声叫,老人不得不站起来,走过来。他努力要走快一些,却又一边走,一边哆嗦,远远地冲云凤弦跪下:“给大爷请安,小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怕不能让大爷满意。”他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云凤弦怔了一怔:“我只是想吃点东西,你这是”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顾成水挺身阻挡在云凤弦的身前,让她无法过去把人扶起来。

    云凤弦皱了皱眉,水忘忧亦在旁低声说道:“我们一看就知道不是金沙国的人,他们受异国人的欺负太多了,你去扶他,他更吓得厉害。”

    云凤弦沉了沉气,尽量让声音柔和道:“老丈人,你别担心,我从不挑嘴,你有什么吃的、喝的,拿出来就好,快快起来吧!”

    老人颤抖着起身,转身道茅篷里手忙脚乱一番,才颤巍巍端出几样东西——一碗稀得简直可以照出人影的粥,一小盘干干瘪瘪的花生米,一瓶光闻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佳酿的劣酒。

    云凤弦却并没有注意端上来的东西,他只看老人的手。这正是所谓皮包骨头,倍觉触目惊心。

    云凤弦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低头看着桌上的食物。这已是这路边小摊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可怜的老人,唯一能做的,只是找个边角没破的碗和盘子,然后拼命擦干净一些。

    云凤弦吸了一口气,喝一口粥,然后挟一粒花生米,在嘴里嚼一嚼,不知道是不是花生米烂了,有点苦味。她尽力很自然地笑笑:“很好吃啊!”

    老人垂下了头,脸上满布的每一条皱纹,渐渐松弛下来。

    云凤弦看看水忘忧,淡淡地道:“给他赏钱。”

    水忘忧笑了笑,扫了云凤弦一眼,道:“你身上总还有之前的东西吧!”

    “我的钱袋早被你们搜去了,衣服上的饰物的确贵重,但正因为太贵重,给了他,只怕不得益,反招祸。”

    水忘忧没料到,云凤弦想得这样深,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掏出一大锭银子。

    云凤弦一伸手,拦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不缺钱,也不小气,不过,这样一大锭,在这个贫穷的地方,只怕还是害人,他可能连用都用不出去,你掰碎了吧!”

    水忘忧笑一笑,双手一合,再松开时,已把十几个散碎银团子扔在桌上:“你拿去吧!”

    老人全身颤了一颤,不敢正视桌子,小心地偷眼看着。

    云凤弦放轻嗓子说道:“拿去吧!当赏你的。”

    老人猛得又跪下磕头:“小人不敢。”

    水忘忧摇了摇头,悠悠道:“他们被贵人们戏弄怕了。”

    一股无名火猛得往云凤弦头上冲,她把桌上的碎银抓起拉开,绕开秋大头,对顾成水的冷脸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走到老人身边,把碎银往他怀里揣:“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粗劣破烂的布料传到指间的感觉,让人一阵心酸。云凤弦坐回位子,拿起酒瓶,也不倒,直接喝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心中一直升上来,害得她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老人吓得又趴下去磕头。

    云凤弦见状,挣扎着说道:“你别”强烈的咳嗽,让她语不成声。

    水忘忧站起来,走到云凤弦身旁,温柔地帮他拍背抚胸,姿态亲切,却低声在他耳边说:“看到这种情形,你有什么感觉?强大风灵国的君王,你可知道,你国家的强大、百姓的富有。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上的?”

    云凤弦咬咬牙,正要说什么,耳边却听得马蹄声响。她抬头看去,见前方大道上,五匹马正慢吞吞的过来。马上的人锦衣华服,挥鞭谈笑,隔得老远,就听得到他们说笑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老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而水忘忧的目光瞥了他们一眼,悠然笑问道:“看得出他们是什么人吗?”

    云凤弦凝视着那些渐渐接近的人,衣服的式样异常眼熟,慢慢道:“是风灵国的人?”

    “对。”

    “使团?”

    “错,风灵国的使臣出行,前呼后拥,清道扰民,至于极点,岂是这般等闲。这些,不过是风灵国使臣府中,听使唤的下人罢了。”

    他们正在说话之间,几匹马已经到了近前。

    马上男子看到趴在地上的老板,不知是谁哈哈大笑一声,一不下马,儿不掉头,忽的纵马奔腾。老者惊得抱头滚躲,霎时间四周桌翻椅倒。

    云凤弦眉头一皱,一按桌子就想站起来。

    顾成水在旁边冷笑一声,哼道:“自身难保,还管什么闲事?”

    秋大头直接把手按在云凤弦肩上,恶狠狠地道:“你不是想闹事,然后脱身吧!”

    云凤弦咬咬牙,忽的扬脸对坐在远处角落喝酒的风浩然大声喊道:“你不管吗?”

    风浩然无声地把一杯酒倒进嘴里,依旧连头也没抬。

    水忘忧轻轻叹息一声:“遥想先生当年笑傲江湖,持浩然气,管不平事,而今落寞至此,实在令人浩叹。”

    几个风灵国人本是想取取乐就走的,没想到老人翻滚躲避之间,怀里的碎银子落了一地让一人错眼间瞧见,忽的冷笑一声道:“好歌老贼头,开家店也不老实,哪里偷来的钱财。”其他人也都下了马,围了过来。老人颤抖着想要避开,却哪里闪得开去,眼看着被人一把揪了起来,抡圆了胳膊,对着他苍老的脸打下去。

    云凤弦猛得大叫一声,喝道:“住手。”腾的站了起来。

    顾成水又是一声冷笑,“自身难保,还要管闲事。”

    那几个风灵国人闻言纷纷回,见云凤弦衣服华丽,倒也没有太无理,只是领头的冷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

    云凤弦脸色铁青地道:“我是从风灵国地来的客商,他的银子是我给的,你们不要胡乱冤枉人。”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那领头的拾起一块碎银子,在手里慢慢抛玩着,一边说道:“原来是有钱得没处花的客商啊!这么有钱,怎么不见接济接济我们这些远在异国为使,日子紧巴巴的本国人?”

    旁边一人更是笑着用马鞭的柄轻轻敲敲老人的头:“这么说,使我们冤枉你了,要不要我们给你赔罪?”

    老人浑身战栗,软倒在地上,不断磕头:“小人有错,小人有错,求大爷们大人大量饶了小人。”他自然是有错的,错在他的国家软弱无力,错在他贫穷低贱,这已是大错特错,无论遭遇什么,除了叩头请罪,哀叫求饶,还能再做什么?

    云凤弦脸色青白,双拳紧握,不知不觉把牙关咬紧。她这一世最恨这些个以强凌弱之事,如今更是亲眼见到这种情形,云凤弦心中只觉一片愤慨。大喝出声道:“风灵国王让你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欺凌这些无助百姓,让他们视风灵国人为仇吗?”

    “你也太多管闲事了。”领头那个华服男子,恶狠狠瞪了云凤弦一眼,“怎么,看样子,你们也有好几个人,就为了这个老头,想过来跟咱们过不去,是不是?”

    顾成水冷笑道:“你们要干什么是你们的事,不要扯上我们。”

    水忘忧淡然地看着云凤弦的身影,“这里有位名扬五国的侠客,尚且袖手旁观,我这等名不经传之人,自是不敢乱管闲事的。”

    他说话间,眼神温柔看着云凤弦。自他认识云凤弦以来,这个家伙一向是胡作非为,飞扬跳脱,仗着的,无非是有保镖在侧、官府助力,想干什么都不用担心后果,不必害怕应付不了。而今,她孤寂一人,阶下为囚,武功又是微末之流,到底还有没有勇气肆意而行。

    云凤弦却根本连犹豫也没有,猛得一掌拍在桌上,大喝一声:“你们不管,我来管!”她内力并不高,但这一声响,确实是用尽全力出来的,竟是震得诸人俱神色微动,那几个围着老人调笑戏弄的风灵国人,动作微微一僵。

    本来在角落里喝酒的风浩然手上微微一顿,杯中酒溢出大半。这一声喝,凛然风骨浑天而成。恍惚中,熟悉得好像在昨天,他也曾这般为不平之事,振剑而起,朗声而喝:“你们不管,我来管!”仿佛,一切都在昨天,仿佛残霞满天,清风徐来,恶人施虐,英雄振臂。那样的锋芒,那样的慷慨激昂,简直就是一个可以永留青史的英雄姿势了。可是,这种震撼只保持了一瞬。

    因为下一刻,云凤弦已经猛得捧起刚才拍下去的右掌,哀哀呼痛,面青唇白,额上还冒出一层冷汗。

    风浩然目瞪口呆……

    几个风灵国的人,开始还是一愣,见云凤弦这般模样,不免哈哈大笑。笑声还未绝,忽觉眼前一黑,劲风入耳。反应快的,惊慌后退,反应慢的,根本连应该干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一时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整个身体往外飞了出去,砰然落下,灰尘四溅。

    原来是云凤弦藉着他们大笑轻敌的一瞬间,猛得急掠而来。她功夫虽谈不上最好,但比这几个仗势欺人的恶徒,倒是只高不低。云凤弦一跃扑进,那领头的动作快一些,连忙后退,其他人根本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云凤弦已是一脚踢出,踹的一个家伙惨叫一声,跌出好几步去;右手一抓,抓住一人,猛然一甩,甩过近一丈的距离,才重重跌下;左手一伸,擒住一人的腕子,轻轻一送,把人推出三四步,同时也夺过他手中的马鞭,猛然一挥,两个人都被鞭子抽倒。那领头的人,才退了一步,定了定神,就见四个伙伴,两个远远跌开,动弹不得,两个人被马鞭打得趴在地上,摸着脑袋,蜷作一团。这家伙原本无比嚣张,鼻孔朝天的脸,立刻变得一片惨白。连装腔作势地大吼几句“你好大胆”或是“知不知道得罪我们的后果”这样的话都没有,他一时间,转过头,向他自己的马跑去。

    云凤弦一肚子闷气,哪里容得他跑,大喝一声:“哪里走?”她手中的长鞭一抖,鞭梢稳稳地缠住那家伙的脚,那人即时跌个狗吃屎。等到他挣扎这爬起来,云凤弦已经到了他面前,脸上带着冷笑,慢慢在左手心里敲着:“你跑得好快啊!”

    出乎云凤弦意料,这家伙即刻矮了半截,对云凤弦死命磕头,“少侠,小的知错了,全是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少侠,求少侠饶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云凤弦虽然一肚子气,面对一个只会趴着磕头的人,终究还是作不出,心里一阵郁闷,不免冷笑了起来:“好一位能屈能伸的大人物啊!”那人听她语气不善,打个寒战:“小人只是使臣府中一个小小管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云凤弦暗自冷笑,她哼了一声,拿马鞭敲敲他的脑袋,“你以后还做不做这种事了?”

    “不敢了,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云凤弦叹口气,一脚踹在他肩膀上,看了看那缩在地上的老人,有心想让他道歉,心念一转,她只冷哼了一声:“记住你们的话,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现在”她把马鞭往地上一抛:“滚吧!”

    领头的家伙,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跳上马就跑了。其他几个人,也是嗷嗷痛叫着,手忙脚乱爬起来,各自去寻马匹。

    云凤弦俯下身,把碎银子重新捡起来,扶起老人,把银子塞到他手中:“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你了。”

    老人怔怔地望望他,又低头看看银子,讷讷地张张口,却没说话。

    云凤弦心里也并没有痛打恶霸、为弱者出气的快慰感觉,心中一片怅然地走回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劣酒,一饮而尽,火辣的感觉呛得他再次张开嘴猛咳嗽。

    站在一边看了半天的顾成水天冷嘲热讽,“好威风啊!大碗喝酒

    ,大侠行径。”

    云凤弦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桌上破烂的碗和那些寒碜的食物,幽幽道:“你们看不起我?那又如何。就算打走这几个无赖又有什么用,我根本不能很根本的解决这个问题。是,现在的我是无法帮助这些被风灵国和炎烈攻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百姓,却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状来假惺惺,又如何。

    我不认为我可以做救世主,可以毁掉一切不平不公,可以还天下一个太平。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在我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手可以勾到的地方,尽力帮人。就算明知不会有大的益处,但既然我见到了,就无法袖手旁观,既然事情生在我的面前,我就不能当做不知道,没看见。你们想笑,自管笑就是了。”

    水忘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然地道:“人家身为一代大侠,都袖手旁观,你却肯挺身而出,我们又怎么会嘲笑你呢?”

    顾成水接着他的话头,冷冷道:“所谓的名满天下,所谓的铁骨丹心,原来都不过如此。”他有意提高声音,可是风浩然却是听而不闻,迳自饮酒。他仿佛天生对所谓侠名甚着的人看不顺眼,冷笑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云凤弦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对别人的痛苦,也一样是冷然相待,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其他人。”

    顾成水冷冷地瞪了云凤弦一眼,道:“我本来就不是大侠,我没有义务为别人挺身而出,我不过是哥可止小儿夜啼的恶人,可是,看起来,所谓大侠的行径,也并不比我高尚许多。”

    云凤弦冷笑一声,微眯着眼眸看着顾成水,冷声道:“你又以为,大侠是什么?大侠就活该没有自己,大侠就非得吃着自己的青菜白饭,硬管天下的不平之事?大侠的姓名就不是性命,大侠就必得要在其他人受难时,一时间冲出来?他一不支饷,二不为官,为什么一定要管?”

    顾成水被她的这一番说词,说得眉头连皱。

    水忘忧也是面露异色望着云凤弦,“我以为你既啃挺身而出,又曾期盼旁人出手救难,那对于袖手旁观,冷然视之的人,必是要鄙视痛斥的。”

    “我挺身而出,不代表别人一定也要出面。一个人如果愿意当英雄应该是可敬的,可是如果他自己这样做的同时,也勉强别人一定要这样做,否则就是不仁不义、天理不容,那么,这个人就是可鄙的。我敬重英雄,并希望全天下人的人,都乐于助人,但没有权利,硬性苛求别人一定要这样做,并指责没有这样做的人。”

    水忘忧眉眼微微一扫那仿佛已有些醉意,半坐半躺在树下的人,笑道:“可是,他是大侠,久享侠名”

    “既是久享侠名之人,那么想必已经为别人做过许多事,甚至可能牺牲了许多,他可以继续做下去,但也该有权为他自己而活下去吧?为什么见事,要光看表面呢?他久在在这个破烂的国家,所知比多,不出手救人,或许别有隐衷、另有原因,又何必逼人太甚?”

    风浩然终于抬头,遥遥看了云凤弦一眼。眼前的这个人,眉眼间隐约出现的气势,还有那么充满光明的样子,仿似他当年一般。这么多高手,对无辜者受难漠然而视,她却挺身而出。最奇怪的是,他救人之难,却并不自骄自矜,也不指责其他人,反而深切地站在别人的角度为人着想。这一番见解历练,原以为,就算在风尘中打滚数十年的人,也未必能有,而她却还这般年少。她这样朗朗然反驳同伴的话,却从不曾回头看过自己一眼。她在做的,不是在收揽人心,也不是在讨好自己,而是真真正正,自内心的,表达他的看法,建设噢噢他自己的原则。这个人,既然能为义挺身,救人于难,却又用如此宽容的态度来对待其他人。

    风浩然微微摇摇头,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笑意,慢慢地挺身站起来。

    这一站,已引来那一帮忽如其来的高手,多人注目,只有那个背对自己的人,恍然不觉。

    风浩然看也不看其他人,迳自摇摇晃晃,醉醺醺往那小茅篷子走去。他信手抱了一大坛子酒出来,走过还在呆的老人时扔下一吊钱,然后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步往前。走过云凤弦他们这一桌时,他还在低头痛饮,连眼角也没往云凤弦他们这边瞄一下,但是捧酒坛的手,却倏得往前一送,整只大酒坛已带着可怖的劲风,猛得往云凤弦头上砸过去。

    云凤弦只来得及“哎呀”惊叫一声,顾成水却飞快出手,一抬手抓住酒坛边缘,本想稳住这只酒坛,谁知酒坛上竟藏有一股暗力,与他掌中真气猛然一冲,整只酒坛即刻爆为千万片。在两股强大内力的冲击下,五无数陶器碎片,甚至万千酒滴,都变成了足以杀人的暗器,漫天纷飞。

    武功稍弱的秋大头,连退数步,把钢刀舞成一道银龙,以此护身。顾成水冷哼一声,双掌凭空虚推,一股强横气劲,已将面前碎片酒水,扫开大半。

    水忘忧动作最快,一探手抓住云凤弦的手臂,带着她往旁闪避,连衣角也没被这些碎片酒水沾上半分。其他靠得稍远的几个人,也猛然弹起,向这边飞跃而来。

    风浩然却是哈哈一笑,更不停留,酒坛一推出去,便抬手一掌,重重劈出去。这一掌气魄骇人。出掌之前,风浩然还是一个落魄饮酒的江湖浪人,出掌之后,却直似庙堂名臣,指点江山,背后有万马千军,浩浩无敌。这一掌之力、之威、之神,足以惊世。而这么强悍的一掌,劈的却是风华绝代的水忘忧。

    水忘忧淡笑一声,抓着云凤弦的手还不曾放开,左手已是往前一迎,姿态温柔得像是要去抚摸爱人的眉宇。

    双掌一交,风振宇忽的一张嘴,一口酒就似无数劲箭,直射水忘忧。他口中的就被他自己内力一激,简直可以和暗器相比,足有穿体夺命之威了。

    水忘忧也不敢小觑,右脚一绊,绊得云凤弦站立不住,跌倒在地,右手这才放开云凤弦,右袖微挥,那柔软袖角却似无双铁盾,天衣无缝得挡住了漫天酒箭.

    风浩然此时眸中露出激赏佩服之色,大笑道:"好!"一个"好"字之后,仍是万千酒箭.

    就算是水忘忧也料不到,此人竟有把一口酒分两次吐的本事.她左手与风浩然较力,右手抵挡酒箭,还不及收回,这一口酒又正对着脸喷过来.纵是他强动内力相抗,不致重伤,却也难逃面貌被毁的后果.她虽然憎恶别人因他的外貌看轻了自己,对自己的脸却又是无比的爱护.无奈何,只得暂时退避,左掌内力一吐,藉着一震之力,人如柳絮飘飞,已退出一丈,然后衣带飘飘,复又向前.这一退一进,竟如行云流水一般,连换气运劲都不必,也只是一眨眼时间,她又回到了原位.但对于风浩然来说,这一眨眼,已经足够了.他向前一探手,已经把云凤弦拉住,迅往后飞退.这一番生死相搏,高手之间夺人,险恶异常,却不过是在电光石火,转瞬之间完成.

    这个时候,秋大头舞出护身的钢刀还不及收回,顾成水也仅仅是推出了一掌扫飞酒坛碎片和酒水,水忘忧刚刚一进一退,其他几个人,还飞跃在半空,没有扑至.

    风浩然已是拉着云凤弦一退三丈,待站稳时,脚下一个踉跄,一张口,这一次,吐出来的,却是鲜红的血.他那酒醉迷蒙的眼神却异样得明亮起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水忘忧,赞了一声:"好内力."刚才出手,虽说他似以一敌众,但因为事先费了心思谋划,出其不意,真正交手的对手,其实只有水忘忧一人.他江湖经验丰富,眼光敏锐,早就看出在众人之中,武功最好的人是水忘忧.所以出手突袭,以快打快,用酒坛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只需对一个敌人的时机,然后全力对付水忘忧.他端得全力施为甚至有意把一口酒分成两次吐,这种诡异战术,打得人措手不及.可是他想不到,他这样重视水忘忧,却原来,还是小看了这个外貌阴柔的男子.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应变,水忘忧竟还能借刚才一掌较力之际,把他震成重伤.此时风浩然内腑一阵翻腾,血气上涌,喉头腥气一阵比一阵浓,而这干高手,已经回过神来,正四下包围过来.再加上那个武功绝世,神秘莫测的男子,看来,别说是把这个少年带走,就算自己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风浩然不由地有些自嘲地笑一笑,风浩然啊风浩然,你黯然自伤多年,一次出手,原来就是这般下场.这样死了,倒没有什么不好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他就觉得眼前一黑。这一刹那,他几乎以为,是自己伤势太重,就此晕迷了,但是立刻现,不是他的眼睛有问题,而是四周忽然之间黑雾升腾,再不见一丝光明。

    风浩然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闭住呼吸,却觉指间微暖,原来是被他拖出来的人,这时正用力拖着他走。

    风浩然心中讶异,却本能地跟随云凤弦的步伐。

    耳旁听得清凉之声:“凤翔,你的本事,果然见长,只是,怎么就舍得这般招呼也不打一声,弃我而去。”声音一片温柔,令人情为之动,肠为之断,叫人恨不得即时回头,扑倒在那绝色男子面前,誓永世不离。

    风浩然振宇心中暗惊,这声音,针对的并不是自己,自己这个听到的人,都觉心荡神摇,这人怎的这么好的定力,居然全不为所动,还能拉着自己飞快地跑。而且提气飞掠之间,流畅迅捷,可见这人的轻功,真个不同凡响。转眼之间,他们已跑出老远,听到身后闷哼之声、身体倒地之声,犹在响起。

    风浩然终究放了心,看来,真的可以脱身了。只是,到头来,不是自己带走这人,却竟是这人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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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凤弦也不知道拉着风浩然跑了多久,只觉身旁的人,呼吸越来越沉重,知他内伤不轻,快要作,这才松手,两脚一软,坐倒在地上。云凤弦这才伸手把塞在耳朵里的布条取出来,喘出一口气:“总算逃出来了。”

    风振宇见她取出布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家伙在黑雾乍起那一刻,就撕开衣襟,塞住耳朵了,怪不得可以抵得住那般诡异的魔音。看来,她对那些人果然了解颇深,所有才能防范于未然。他心念转动,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喉头一甜,忙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好一阵子他才稍稍回复一些精神,慢慢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就见一只手正放在自己眼前,掌心托着一粒小如黄豆的药丸,道:“试试这个。”

    风浩然只觉异香扑鼻,才不过闻了闻,胸间凝滞的血气,竟也松动不少,想来必是极珍贵的灵丹妙药,不觉微一迟疑:“这药极是珍贵”

    云凤弦笑道:“无妨,我还有很多呢!你的伤势严重,他们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早些休养好,才是大事。”

    风浩然也不做小儿女推却之状,笑道:“好。”说完他便爽快地伸手,把药丸纳入口中,接着闭目运功,尽量催化药力。

    云凤弦也不着急,安安心心坐在他身旁,替他护法。

    其实他们一路奔逃,也不知道怎么逃到了这座大山深处,漫无人迹,就连飞鸟猿猴都见不着,根本不会有什么打扰,哪里用得着什么护法。云凤弦只是站起来,东走两步,西走两步,四面瞧瞧,看看环境,确认自己一路逃过来,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安下心来。

    风浩然这一调息,竟用了大半天时间,也没有醒转。

    天色渐渐暗下去,夜色终临。

    也许是老天也在帮云凤弦,整个苍宇,暗沉沉一片,无星无月,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水忘忧那帮人要找他们,想来是倍加困难。但是云凤弦自己也觉一片黑暗,十分不适,心中没底。无边无际的黑暗,最易引人心中的脆弱恐惧。但是云凤弦也同样明白,如果点起火堆,那简直就是在告诉水忘忧,自己的正确方位,让人快快来捉自己了。

    好在这事也难不倒她,他伸手摘下衣襟上一粒扣子,慢慢在指间轻揉,扣子上的外皮伪装,在揉搓下,渐渐散碎,柔和悦目的光芒,悄悄地闪烁起来。

    云凤弦手托着美丽小巧的夜明珠,微微笑了笑。因为夜明珠只有扣子大小,出的光芒很弱,在远处根本看不到,不必担心引来敌人,但却有足够照亮近处的一切,给人光明和依靠。

    风浩然徐徐睁眼时,看到的就是那无比柔和美丽的光芒,在云凤弦的掌心,徐徐挥洒,美得如幻似梦。他几乎是呻吟一般地叹息,“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奇珍异宝?”

    云凤弦闻声大喜,欣然笑道:“你醒了,伤势好些了吗?”风浩然怔怔望着他,这少年不甚出色的五官,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竟出奇夺目起来。她眉眼间的欢愉、不可掩饰的关心,让风浩然心中微微震动,楞了一下,才答:“好多了,你那粒药,真是世上罕有的灵丹,籍着药力,我调息到现在,伤已好了大半。只是这般轻易用在我身上,只怕有些暴殄天物。”

    云凤弦笑眯眯道:“药就是用来救人的,能帮得上忙,治得了伤,就是药最大的价值了。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到最后,药的有效期过了,人也救不了,有什么意思?”

    风浩然忍不住又看了云凤弦手上的夜明珠一眼:“你身上,似乎有许多的珍贵的宝物啊!”

    云凤弦耸耸肩,“我是带了许多东西在身上,为的是以防万一,危险时刻,可以救命。可惜,我身上一些比较明显的机关,都被别人卸走了,也就是藏在衣领、衣袖和扣子里的一下小玩意罢了。也不是什么真本事,无非是帮助逃命的黑烟、可以照明的宝珠,以及能够救命的良药而已,靠这些是成不了大事的,要不是你出手,我还根本找不到机会脱身。因为平时他们都和我靠得太近,不管我玩什么花样,他们都能在一时间制住我。”

    风浩然笑笑,觉得这人十分奇异,看她言词谈吐、衣饰气宇,不似普通人,而这一身宝物,更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但她眉宇之间,却毫无高人一等的骄气,语气动作,异常平易近人,让人倍生亲切之感。

    “只是那黑雾,又如何阻挡他们追上来,莫非雾中有毒?”

    “毒?当然不会。一来,带着毒在身上,万一有个什么失手,只怕害人不成反害己。二来,大范围的黑雾中,要让毒性保持强效,不致消散溢开,难度也稍大。我只不过是在逃跑的时候,放了一些飞针出去,针上有强效麻药。针射出的度并不快,掠风之声不明显,而且在黑雾之中,根本看不见,奉命冲进黑雾的人,心情忐忑,耳目的灵敏度大打折扣,所有才会中针倒地。针伤细密,难以查知,旁人不知道的,自然以为是中毒,所有才会中针倒地,不敢追来,我们才有机会逃跑。”云凤弦有些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水忘忧有所顾忌,没有亲自追来,不然以他的耳目之灵,就算是雾中藏针,也伤不着他,倒被他看出机关,让他可以大胆追袭,那咱们可就惨了。”

    风浩然听云凤弦娓娓道来,心中暗自佩服她心思灵敏,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抓紧每一个机会,以黑雾、分针退敌,以衣带挡住魔音,而且还能顾着带他一起逃走,倒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再听到他提到水忘忧,心知必是那武功绝世的男子,风浩然不由道:“水忘忧可是那个男子?此人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我素来自负艺高,想不到,一掌就在他手中重伤。”

    云凤弦笑了笑,安慰般地对风浩然说道:“你不必难过,水忘忧的武功高得出奇,他师承水柔之书,又为水柔国的太后所重用,岂是寻常可比。当世如果要列十大高手榜,不管怎么算,他一定在榜上。就是我见过许多有本领的人,他就算不排三,也要排四。”在她心中,不管风紫辉有无失去力量,论武功,最强的人,一定是风紫辉,而惊鸿仅次于风紫辉,卫靖临和水忘忧武功在伯仲之间,她很自然地就把水忘忧排到三、四去了。

    她这样淡淡说来,风振宇却听得心中暗凛,水忘忧如此可怕的武功,这人口中说来,竟也不过三、四,那一、二又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她到底是什么人,竟识得如此传奇高手?

    他暗中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什么是水柔之术,但听到水柔国的太后,也是心头暗惊。此事居然已牵涉到水柔国的太后,岂非是国家之间的争斗牵扯,恐怕后患无穷,自己一个平民百姓,莫名其妙扎进这种事中,想想也觉头大如斗,这一番忽奇想,出手把这人就出来,到底是对是错呢?他心中忐忑,但见云凤弦眼神明亮,笑容灿烂,却觉心中莫名一安,本来一点点犹疑也一扫而空:“我这般强行带你出来,你也不知道我是好意还是恶意,怎地还要拖着我一起逃,还赠我灵药。”

    云凤弦扬眉笑道:“你的用意是好是坏不算太重要,因为我本来就是他们的囚犯,这一点,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吧!不管你用意如何,我总要抓住这个机会逃跑。你帮我创造了机会,我总不能抛下你不顾。而且,我猜你也定是我受人劫持,看不过眼,才出手救我的,对不对?”

    风浩然微微一笑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对你别有他图?”

    云凤弦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出手完全是临时起意,要不然,你事先会有万全准备。既是临时起意,你自然不可能知道我是什么人,那么你又哪里来的歹意。”

    风浩然暗中佩服她心思转得飞快,竟分析得一丝不差,正色看着她:“那么,你是什么人呢?”

    云凤弦微微一笑:“我叫凤翔。”她的眼神紧紧盯着风振宇,而风浩然神色不动,静静等她说下去,明显不知道云凤弦是何方神圣的样子。

    云凤弦叹口气,看来,凤翔在山海湖城的名声和化血堂临时掌门人的故事,还没来得及传到这里,不过,这似乎也算是好事。

    风浩然见她没说下去,这才道:“看起来,你似乎有些声名,你可是以为,说出名字,我就会知道你是谁。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这个小地方,天天饮酒,日日寻醉,外面的事,一概不闻不问,而今天下局势、风云人物,尽皆不知。”

    云凤弦也只是微微一笑:“我不愿瞒你,我的身份实是不能告诉旁人,我只能简单地说,我是风灵国的贵公子,颇有点儿权势,对朝局有些影响。只是我自己懒得管事,只图清闲,就带着亲近的人,离开京城,在外头游玩,也颇遇上了些事,闯出了点小名声,然后被水忘忧他们一群人劫持,据说是水柔国王想见见我,就这样,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风浩然点点头:“谢谢你。”

    “谢我什么?”云凤弦愕然。

    “谢你肯对我坦诚以待,明确告诉我有秘密,而不谎言欺瞒我。”

    云凤弦笑一笑:“朋友是用来交的,不是用来骗的。”

    “朋友?”风浩然望向她,眼中一片深幽:“你是风灵国贵公子,我是江湖落魄人。”

    云凤弦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会连累你。”

    风浩然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罢了,真服了你。我自问也见多富贵之人,却从没看到你这种人。”

    云凤弦笑眯眯道:“我这种人如何,不适合做朋友吗?”

    风浩然看她一眼,慢慢地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救你?”

    “你是大侠啊!当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我这么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身处困境,岂有不救之理。”

    风浩然显然是一次碰到云凤弦这种人,对她这般不知是真是假、自吹自擂的话,也觉头疼不已,无奈道:“大侠?我这三年来,潜身卫境,看多风灵国与炎烈国的人,欺凌卫国百姓,见多豪强恶行,从来不曾出手管上一管,又为什么一定要救你?”

    云凤弦笑一笑,安静地问:“那么,为什么?”

    “因为你的那一番话吧!”风浩然叹息一声:“我处出江湖之时,也是豪情万丈,有心管尽天下不平之事,看到旁人对不公不平之事,袖手旁观,便鄙视轻蔑,大力指责。混迹江湖多年,才知人生无奈,世事纷繁,看人看事都不能如此简单,忽然听你那一番话,颇为怅然,也极是感慨。你这般年少,竟有这样的心肠,为何可以这般练达人情,又能如此宽容待人,而且明明看透世情,却还肯挺身救人。”他凝视云凤弦:“你让我感觉很奇怪,所有就忍不住出手救你出来,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凤弦仍然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好人,我并没有牺牲一己为天下的心胸,也没哟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胸怀,我能做的,最多只是在不损伤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助别人。刚才救人,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三脚猫功夫能应付,如果我打不过,或出头只是找死,我的正义噶是不会冒出来的。既然我知道我自己并不伟大,自然也就不能苛求他人。所谓世情练达,不过是看得多,见得多,所谓宽容心胸,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快乐一些。人的要求少,烦恼自然也少了。”她仿佛天生就有把天大的事都轻松化小的本领,这淡淡几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变得很简单。

    风浩然静静望着她,眼神里,有探索,有兴致,还有些异样的光芒。

    云凤弦笑笑:“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要不要再转移?我听说老江湖都是精于追踪的,万一他们找上来”

    风浩然轻轻一笑:“你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晚了”

    云凤弦怔了一怔,却见风浩然笑得轻松,即时心中了然,笑道:“是了,老江湖精于追踪,但老江湖也精于反追踪。你也是老江湖,逃跑的时候,我只顾一路往前跑,没注意你的动静,只怕你已经顺手把我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消掉,搞不好还要做些假踪迹,把追兵引上歧途,对不对?”

    风浩然微叹一声:“我从不曾见过反应比你更敏捷,念头转得比你更快的人。”

    云凤弦乐得满脸带笑。

    风浩然微笑:“你既然这么聪明,那我问你,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留在这里,还是逃往别处去?”

    云凤弦想也不想,立刻回答:“留在这里当然不是长久之策,就算他们一时没有追来,但是慢慢搜索总能找到。不过逃往别处,也要用心想想,怎么逃。于我来说,当然最好是回到风灵国,可是,他们肯定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会风灵国的路肯定已经被他们派人暗伏,我若这时撞去,等于自投罗网。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

    她微微一笑,这才用肯定的语气道:“刚才那个茶蓬。”

    风浩然眼神一动:“为什么?”

    “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刚才从那里逃走,他们肯定不会留在那里,必会分散来追,怎能想到,我们还回去。二”云凤弦微笑着看向风浩然,“理由和你三年来留在金沙境内,看多风灵国和炎烈国欺凌金沙百姓,却袖手不救是一模一样的。”

    风浩然神色大变:“你”

    云凤弦轻轻道:“你不救人,绝不是仅仅是心灰意懒,冷漠处世,而是为了他们好,对不对?”

    风浩然怔怔望着云凤弦:“你怎么可能知道?”

    云凤弦淡然道:“无他,仔细分析人情世态,对人性稍有了解,自然就可以想明白了。”

    风浩然长长一叹:“现在我可以确定,你的的确确,是我所遇到的,最聪明的人。”

    云凤弦展颜一笑:“忘了告诉你,我的外号就叫做天下一聪明人。”

    风浩然目瞪口呆,怔怔望着云凤弦愣了半天,回过神来的一件事就是放声大笑。

    卷三星光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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