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祖把话说道了这个份上,饶是张耀祖仍然觉得他的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过冠冕堂皇之嫌疑,却也不好意思当着众军官的面再多说什么,说到底,马千祖就算真的有什么小心思,今天当着这么多的军官的面把话说成了这样,那么即便是以后真的他想要和清军暗通款曲,这番话就足以让他不受信任,也不会落得怎么个好下场。

    而张耀祖心理面却不太相信这个年轻的军士,也许是因为他有点嫉妒同样出身军户家庭(满洲八旗制度,说到底其实也是一种军户制度,同明朝的军户没有太多的区别,甚至连缺点都一样——最初的上升期战斗力不错,一旦承平则迅堕落腐化战斗力跌至5)马千祖受到过看上去还不错的文化教育,而张家则彻底成了破落户。也许是他偶尔从李满江那里听来的说法——百言不如一默,豪言壮语只能拿来听的。加上张耀祖本身并不太擅长这类官面话,就对喜欢说,能够说这样的套话马屁话的人不太喜欢。不过,马千祖的情况并不是孤立的单独的例子,而是在目前的第二营甚至是整个义勇军中普遍存在的现象,他们这群地主子弟凭借高于普通农民的知识底蕴和见识能力,已经逐渐成为了义勇军中义勇谷出来的老人之外的另外一大中坚力量——军队的基础是士兵,中坚确实军官。虽然还没有混上年章(义勇军从建立开始,李满江每年春节都会在年节餐会上亲自授予服役纪念章,目前最高的是张耀祖及几个陈家人的六年章——这个是特殊章,其他人再多也只能获得五年章,多出来的一年实际上不存在)且职位尚低——多是小队的军士一级,最多不过是个小队长(把总),然而这群热却可以说是牢牢实实的把握的部队基层,因此,张耀祖也不好多说,以免言多有失,寒了将士们的心。这种微妙的心理,泰半是来自於张耀祖自身的性格原因,有句话说的好,性格决定命运,张耀祖最终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性格的原因,人生的结局也成了一出悲剧。

    于是这个话题被按下不表,张耀祖点点头示意马千祖继续说先前的敌情分析。

    马千祖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蛟河周围地形图面前,用马鞭握把指着地图分析道:“诸位请看,自赛齐窝集山口,沿大路到咱们蛟河城,有一百七十余里,若是轻装快马,则昼夜可至蛟河城下,便如我军的斥候探马一般。刚刚的情报上说,安珠护所部多达六千余,其中仅骑兵就有2ooo余,更有车炮若干,民夫粮草不在计内。与之相比,我蛟河城内不过区区数百将士,便是军民男女算作一起,也不及人家的三一(三分之一)。”

    说道这里,他停下来顿了顿,见诸军官目光皆有探寻之一,张耀祖更是不愉,出口喝斥道:“马军士,我让你说话,是为了分析敌情,而不是让你来念斥候情报表,更不是让你来危言耸听,动摇军心的。当心我让军法官拉尼出去先打二十鞭子再说。”

    马千祖心中有些得意,心道,你果然不过如此,不过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在义勇军军军法中,动摇军心轻则鞭笞,重则吊死悬旗,不过其中轻重分明,倒不虞张耀祖借机陷害,做错什么事情,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这些在军法条例上都一一详细书写出来的,也是由专职的军法官执行的。李满江做事讲究,特别是对于军队这样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大集合的团体来说,严酷的法令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严酷的法令如何切实的不以军事军官的意志为转移,以免由规范士兵行为的准则变成了虐待士兵的工具。

    马千祖知道刚刚自己有点卖弄过头了,连忙道:“营座且听我说完再做落也不迟。”

    当下不敢再卖弄学识,认认真真的分析起来“司令在属下上的第一堂战术课上说过,孙子兵法上说的东西,统统跟咱们义勇军没有关系,两千年前连马镫都没有,兵器都用的是青铜的,什么惊天谋略对于绝对的实力来说都是狗屁。这是咱们学过的。孙子兵法上,行百里必阙上将军。这个老话,咱们是不相信的,可是,对面的安珠护相信他,他们还停留在那个什么中世纪以前的战争思想上,所以他的行军,就是那种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怕再阙师折戟麻子小皇帝要拿他问罪呢。”

    “按道理说,这不到两百里路,有有近半的骑兵,大量骡马,若是换做咱们义勇军,即便是步兵也能四日走完,换做骑兵更是一昼夜的事情,我相信,咱们蛟河城里兵员少寡的消息他安珠护不可能不知道,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敢冒那么一点险让骑兵兼程赶过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甚至连骑兵赶路也是慢吞吞的,比咱们的斥候足足满了快三天,要知道这辽东可是产马的,宁古塔更是重镇,一人双马绝非难事吧。”

    “那你的意思是?”张耀祖问道。

    “安珠护怯战,或者说,他有意拖延,意图制造声势,吓走咱们蛟河城里的小股部队最好。”

    “做梦呢这是,也不看爷爷们是谁,岂能被区区一个鞑子副都统就下走了?”下面的军官们一听,顿时嚷嚷开了。

    “马军士,你能肯定吗?安珠护怕我们这城里区区几百人?”张耀祖也将信将疑。

    马千祖摇摇头:“他应该不怕咱们,毕竟宁古塔的新八旗收编了大量的野人女真还有打牲部等野人,相比之下怕是整个大清少有的保持了入关前的苦寒作风的旗人队伍了,说不定战斗力未必比开国那会儿的八旗白甲兵差呢。加上他人数又比咱们多了十倍不止,怎么会怕咱们呢?”

    “那你说安珠护怯战?这不是扯淡么?”张耀祖不高兴了。

    “他不怕咱们义勇军,不等于他不怯战啊!”马千祖继续解释:“没错,他看上去占有绝对优势,可是目前的局势对他安珠护可是大大的不妙啊。整个宁古塔将军辖区,除了宁古塔周围以为,目前基本上已经全线被咱们义勇军战占据了,当官的守土有责,图海不在,安珠护就是代宁古塔将军,萨布素已经死了,这失地丧尸的职责总要有人承担啊,现在看来,就只有他安珠护了。加上中原局势糜烂,盛京那边也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来支持他,现在的六千多披甲兵,也差不多是他在宁古塔想尽一切办法后拼凑出来的,其中的本部精锐应该不过4ooo人,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各个新编八旗里抽调的青壮,眼下又是春耕时节,也就能打打顺风仗而已。这蛟河城,咱们好歹也是占下来好几个月了,至今仍然留在这里没有撤走,总归能说明这蛟河城已经给咱们经营成了铁桶吧。八旗兵本就不擅攻城,宁古塔兵设立的时候就是针对北面的野人和罗刹鬼,倒是少有攻城,有的也多少失败。如今他大军出动是打着收复城池的旗号和职责,若是我们这里强加抵抗,多的不说,要是能造成个三五百的伤亡,安珠护自己的青壮就会军心不稳难以为继。”

    “哦!竟是如此吗?”张耀祖恍然,转头问其他军官:“诸位以为马军士所说的是否有理?”

    其他军官听了马千祖的话,细细想了想,果然如此,其实这点分析,却已经过了军事分析的范畴,而涉及到了一些朝堂政治的微妙东西,从这个角度来说,其余这些军官有的虽然是跟随了李满江好几年的老人了,却也无法像马千祖这样说出个道道来,无他皆因为这些人的出身多是农民或者其他根本无法参与到最基本的政治生活中去的阶层,没有那个见识也没有那个环境养成这种思考角度。于是顿时就觉得马千祖的话甚是人深省,纷纷道:“职下附议。”

    张耀祖看了一圈,见没人反对,却又不愿马千祖继续出这个风头于是问道:“既然马军士已经分析得如此透彻,那诸位同僚可有对策?”

    马千祖本待说出自己的对策,却没想张耀祖不再问他,由于义勇军中规矩森严,他作为一个最低级的军官,此时上级没有问话,他也就不好再说了。

    其余的军官见张耀祖问计,有几个同样是地主质子的军官也就纷纷踊跃言:“咱们可以假意派人去和安珠护联系,拖延时间等待司令大军回援一句歼灭之。”“可以沿途散步谣言,直接指出安珠护的怯战心理,逼迫他加行军,再派出一支部队半途以逸待劳击之,必有奇效。”……

    张耀祖听着这些点子,时而微微颔,时而轻蹙眉头,却没有说是与不是。

    还是那个副千总跟了张耀祖多年,对他颇有了解,也有些眼色,当下小心翼翼道:“不若我们一方面沿途散步谣言,一方面加紧城防,待谣言散步开来,安珠护就只得赶到蛟河然后匆忙攻城,这时候咱们再全力打退他的进攻,如此几次,地方士气自然衰落,只要小心有满人内应,咱们蛟河城就是固若金汤的。”

    张耀祖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对策,当下笑着夸奖这副千总。

    马千祖一听,心理暗骂一句:这完全就是个和稀泥的对策,纯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实跟严防死守静待攻城有什么区别?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开这个军议会?

    当下心中更是断定这张耀祖是个好谋少断,力求稳妥,没有魄力之人,然而心中不屑归不屑,张耀祖始终是义勇军二号人物,蛟河城中数他最大,既然他做了决定,那么这个决定就必须要切实的被执行下去。

    此后,一**的斥候不断来往于安珠护大军于蛟河城之间,不但勘察敌情,更是四处散布了安珠护怯战怕死,亲自前往蛟河城是为了和义勇军某款求和的,有的地方甚至连安珠护准备了东珠若干颗,黄金若干两,白银若干两等等细节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一时间,整个蛟河地区暗地里已经是暗潮汹涌,表面上却一派暴风雨前的死寂。

    额,差点出了大问题,还好终于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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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剩世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赫尔曼’s秘密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三十三章 二战蛟河(上3)-中国有没有七世同堂,康熙剩世,笔趣阁并收藏康熙剩世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