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其他的人都愣住了,吓呆了。

    在所有的清军士兵中,在所有的盾车之中,至少还有一辆在坚持的向前推进。

    至少,那位年轻的,眼睁睁看着亲如父亲的哥哥惨死在自己身边的弟弟,他是不会忘记的。

    他脑子里充满了复仇的狂热,以至于威力无匹,残酷霸道的杠弹在他们推动的那辆盾车旁边和身后造成的惨痛伤亡以及火炮轰鸣的巨大声响,对于他来说,就如同他哥哥安慰他的那样完全只不过是听个响声罢了。

    同在挡板后的包衣阿哈们,却忍不住回头探看,然后被吓得脸色雪白,胸腹中不停翻腾,早上吃的不多的食物一齐用到喉咙差点就要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强自咽下去。如此一来,原本还在使劲推车的双手,顿时也松了劲,剩下弟弟一个人,也无法推动重达百斤以上的宽大厚重的器械了。

    他的面色铁青,胸口中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虽然穿着沉重的甲胄又推动这同样沉重的盾车走了近一里(5oo米)的距离,已经显得气喘吁吁,肌肉有些酸软了,可是人的意志力是强大的,只因为胸中一股复仇的**支撑着,他就对**上的疲惫浑然不觉,甚至还有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拔出腰刀,侧转刀锋,用钝面的刀背毫不留情的砍砸起几个停下来包衣阿哈们。

    一面殴打,一面还骂道:“你们这些贱种,牲口似地物件,上得战场来是让你等下力卖劳,却不是让你们耽误爷爷的紧要事情。老子抽死你们!”

    包衣们左支右挡,只顾着哭喊求饶说:“不敢了主子。”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其实他们本不是这个年轻的披甲人的奴才,拥有奴才也是一种特权,虽然同和其他披甲人身为旗人,理论上都属于奴隶主阶级,可是奴才也不是他这种新丁能够拥有和养活支使得起的。不过满清最重等级,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别说这事战场上,这个年轻的披甲人随时可以以临阵怯懦畏战的借口把他们杀了,便是这些阿哈们日后成了官员,只要还没有脱离包衣的身份,只要还有个名义上的主子,那么便是贵为王侯,见着了落魄的主子也要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尽力伺候。

    曾经有个这样的趣事儿,生在江南。

    江南的一个汉官,因为本地新来了一个旗人统领,由于有清一朝,各地的旗人统领实际上都肩负着监视地方官员以防备其造反的职责,这位地方官自然要和他拉好关系以免被歪嘴。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法子,夫人外交。

    他让自己的夫人宴请旗人统领的夫人来套交情,为了更好的拉近关系,他还特意从本地找来了一位破落的旗人妇女作陪。

    谁知那位请来的夫人,一见席上一旁站着伺候的妇女问了两句你是哪家的之类的闲话,谁知那妇人的话让她顿时就变了脸色,随后恭恭敬敬的跪下请安,又把那妇人请上上座,自己站在一旁伺候着喝酒吃菜,搞得在场所有人的尴尬不已。

    后来那个汉官才知道,原来这个请来的破落妇人虽然家道中落了,可是家里的爵位却是传承了下来的,那个将军夫人虽然位高权重,富贵千百倍,却是那个满洲老姓的奴才——这还不是包衣阿哈呢!因此见面之后也只得规规矩矩的小心伺候着。

    满洲八旗建立清政府,统治中国,之所以被很多人称为一场极大的社会退步,归根结底,还是出在其社会结构上的。

    从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开始,所谓的满洲政权,实质上就是一个家族强盗集团。

    满洲人的社会制度,是一层一层的奴隶结构,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既,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质上,满洲八旗的所有人,都是各个旗主的奴才,然后下面的旗人以此从属于一级奴隶主,最低级的就是广大的包衣阿哈。

    包衣阿哈实质上,只是人形牲口,并不是真正的有社会地位的人,只有获得旗人身份,他们才能够成为别的包衣阿哈的主子,才能成为实质上的人。

    这就与汉族文明中,只存在名义上的两层关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在实质上,几乎所有的平民和官员与皇族之间都少有人身依附关系大大的不同。

    所以说,这种社会形态,是属于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中早期的程度,满人入侵中原,殖民中国之后,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就大幅度的倒退了。

    甚至连印度那样由落后被先进殖民都不如,也难怪1842年的时候,以印度阿三为主力的英国远征军轻易的打败了八旗铁骑了。

    饶是刀背钝厚,没有锋刃,可用力起来,没几下就砍得几个包衣肉厚处暗紫淤肿,脑袋上肉薄处更是直接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鲜血染红半边脑袋。

    没敲几下,暴怒的披甲人就反应过来,这里是危机四伏,敌人虎视眈眈谋夺自己性命的战场,由不得多家耽误时间,于是他才冷哼一声,道:“此番暂且过你们,还不赶快继续推车。”

    几个包衣再是被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到,也不如直接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痛苦和死亡威胁来的直接,听得这位主子的话,如蒙大赦,连忙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往头上的伤口一敷一抹,止住了流血,然后忙不迭的感激卖力的推起车来。

    随着这辆车子动起来,其他的推车包衣们和身后督工的披甲人们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盲目的跟着向前推动起来。

    接下来,出乎所有推车和在盾车遮掩下的披甲人的意料,他们这支两百多人的哀兵,竟然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就顺利到达了蛟河最外侧第一道堑壕前面不到2o米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后面想起来有节奏的咯噔咯噔的震动声,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去。

    不远处,尘土飞扬,战马嘶鸣,当先一面大大的旗帜,上面书写着歪歪扭扭如同蚯蚓一样的满文,有人忍不住喊道:“看,是纳其格大人马队!”

    这个所谓的纳其格大人,是安珠护的亲信,是骑兵马队的统领,看那尘烟滚滚的阵势,起码得有几百人马,这说明安珠护大人也重视这这次进攻,并且下血本投入了重兵以求一次性建功的。

    所有在场清军都被鼓舞了,甚至连推车的包衣们也觉得脚下多了几分力气,手上少了几分酸痛,盾车向前的度也加快了几分。

    蛟河城外的三层堑壕,每一条都是深约两三米宽约两米,靠城墙一侧还用挖出的泥土堆积了一个大半人人高的胸墙,要想在守军的防守下越过这样的堑壕,无论是对于披着厚重棉甲的披甲人甚至不着甲的清军来说,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然,像乌龟一样的被动防御,无论是从战争理论上还是军心的角度,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此,当李满江在设计这个城防体系的时候,就预留了通道给城内的军队向外反冲锋留下了通道。

    三层堑壕,每一道堑壕之间,都预留了五六米宽的可以供人马车辆通行的通道,当然,为了防止清军顺着这个通道以人数优势进行冲击,在设计通道的时候,李满江参考了类似后世交通壕的设计,如同八卦中太极图外围几个格砖块一样的线条一样,这条通道每一层的入口和出口都在两个不同的方向,这也就意味着清军如果想要顺着这条路冲进堑壕征地之内,必须暴露在义勇军的火力覆盖之下来回绕三个圈。

    当然,这些是目前的清军还不知道的。

    在最外层的堑壕上,有着一个十几米宽的缺口,再之后,就是蛟河城那并不高大的城墙和看上去稀稀拉拉的红衣守军。

    那个弟弟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缺口,兴奋地血液用上脑袋,把他的双眼甚至是脸皮都涨得通红,想到即将可以为哥哥报仇了,他甚至连已经流血疼痛到麻木冰凉的手臂都觉得有力起来。

    “轰隆轰隆!”又是接连四声炮响。

    这次射的,是散弹。

    四个厚纸筒中装载的过一百五十枚重达5盎司(约15o克,3两)的铅弹在火药的推动下喷出了炮口,然后四散着冲向不到两百米远的,正在冲过来的清军马队。

    散弹的威力对付由厚木板制成的盾车也许不太理想,但是对付只是穿着棉花制成的用来防护箭支伤害的棉甲的清军骑兵来说,就完全足够了。

    五盎司的铅弹足足有鸡蛋大小,在黑火药的推动下,在如此的近距离下,数十个骑士如同秋日田地中的麦禾一样被一下子击倒了。

    这支马队领头的不是纳其格本人,而是他的妻弟,蒙古人腾格巴纳。

    腾格巴纳出身科尔沁部,有过不少和漠北蒙古部落打仗的经历,因此也算是个老将了,他经验丰富,虽然也被义勇军的火炮威力吓了一条,却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鼓舞属下道:“不要慌,继续冲,火炮这玩意儿好好半天才能一次,咱们只要冲到阵前和他们的人混在一起,红衣贼就不敢用火炮了。”

    军队由士兵构成,却始终是围绕着军官来运转的,军官是士兵主心骨,因此当腾格巴纳表现得从容不迫的时候,虽然承受了相当的伤亡,马队也很快调整过来,跟着腾格巴纳继续往前冲。

    这也是为什么英国陆军有着全世界最高素质的士兵,战绩却始终如同餐桌上的瓷器一样,杯具和洗具交加着。他们经常能够战胜最为强大的对手,也时常可笑的败给弱小得对手,因为英国陆军有着全世界最高战术素养和职业水准的士兵,可是也同时有着大量的跟蠢猪一样的军官,同时,也一直有着许多极为可笑的传统。那个在最后的滑铁卢打败了复辟的拿破仑的英国统帅威灵顿,就是花费了许多的金币才在诸多竞争者中最终胜出,多的了统帅一职的。

    那个弟弟见马队突破了义勇军的炮火,来到了战场前线,连忙呼喊的指挥周围几辆盾车让开空间,以便从堑壕缺口处冲入红衣贼的阵地,同时自己也当先站出来,在披甲步兵的军官(他哥哥)已经阵亡的情况下,以其弟弟的身份命令其他披甲人甚至包括推车的包衣们,准备好武器,以跟在马队的后面展开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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