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信任你吗?”李满江在门楼内的院子里,在忽明忽黯的火光下,目光灼灼的看着王尔德。

    王尔德深吸了一口气,黝黑的脸膛在这样朦胧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偶尔跳动的烟火会让光线摇晃一下,照射到宽檐帽阴影遮盖下,他拼命抿得紧紧的嘴唇。然后用不高的声调回答道:“可以!”

    李满江摇摇头,大声说:“我听不到你的声音,这让我很忐忑。”

    王尔德原本已经挺得笔直的身子再次深呼吸,挺胸收腹,显得更加挺健壮了,他加大了声音:“您可以信任我!”

    李曼依然摇摇头,对着近在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他鼻孔中呼出的气流位置上的铁匠学徒出身的义勇军骑兵的最高指挥官王尔德,大声的说:“你的声音太小了,我甚至怀疑你自己都听不见你说了什么。”

    王尔德感到脸颊如同火烧一样,一股怒气从胸口生成了,然后憋着往上,一直用到了他的嘴边,然后他张开喉咙,用力怒吼道:“是的,司令!我是您最忠诚的战士,你可以像相信自己的手一样相信我!”

    这声音是如此的洪亮,以至于就站在他身前的李满江的耳朵,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都有些嗡嗡作响。

    然后李满江啪的一声,两腿用力并拢,双手平举着自己的佩剑,捧到王尔德面前,用力大声道:“如此,此战之成败,则拜托诸君努力了。”

    说完,五指并拢前翻,唰的一声举到帽檐上,行了一个军礼。

    王尔德身后十几位军官亦同时整齐的立正回礼,他们心中的激动与一切的话语,都化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万岁,领袖!”

    王尔德恭敬的接过李满江佩剑,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右手一挥,指向门楼外的辽河平原,高喊道:“我命令,出!”

    随后对李满江微微躬身一礼,率众而出。不多时,就在这深沉的夜色里,一队队人马的嘈杂声,间杂着有节奏的小鼓声中,一千名义勇军战士走出了克尔素边门高大的门楼,向北离去。

    趁着夜色,他们来到辽河平原上,向北行军三至五个小时,然后再折返向西行军,以期能够包抄到科尔沁大军的后方动攻击。

    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是由李满江一提出并强行布置下来的。

    他是如此说服他的军官们的:“各位!各位,请听我说。作为义勇军的最高领导人,我自然知道,这种做的风险,用兵求稳,兴堂堂之兵,败堂堂之师也是我一贯的主张。但是,现在不是我想要去这样的冒险行事,而是现实逼迫我们这样去选择。没错,看看我们的部队,我们只有三千人。而敌人有多少?九千以上。我们是没有胜利的把握吗?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一群牧民,一群骑着马的拿着弓箭和武器的猎人,一群乌合之众。铁木真时代,蒙古骑兵天下无敌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在我们这支威武之师,无敌之师面前,他们连一点胜利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手中的火枪和刺刀足加上战士们的勇敢,足以把他们打败。”

    “那司令您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个冒险的计划呢?”有人不解。

    “因为我们中有太多的步兵。没错,我有信心指挥3ooo义勇军击败十倍敌人的进攻。在义勇军面前,他们没有一点机会。可是,我们是步兵,只有两条腿,而我们的敌人是过9ooo名,没人都骑着两匹马的牧民。也许我们能够粉碎他们的进攻,但是在短距离内,人的移动度就决定了在正常情况下,我们只可能击溃他们,而不可能歼灭俘虏他们。时不待我啊,将士们。就在我们在这里休息的时候,南面的满清盛京将军集结的乌合之众也许正在向吉林城逼近,我们只有战决,才能抽出手来教训那些来自奉天的满人鞑子啊。所以,只有出奇谋,冒大险,我们才可能真正的消灭这支趁火打劫的蒙古军队,才能真正免除后顾之忧,才不用担心我们打退了蒙古人一次进攻,溃散的牧民随即就再次集结起来像苍蝇臭虫一样骚扰咱们啊。”

    的确,实际上李满江现在面临的问题基本上就是汉武帝的时候那个连累了太史公司马迁丢掉了小鸡、鸡的李陵将军的困境。正面交战,别说九千,就是再多两倍的蒙古“骑射”骑兵都无法战胜训练有素的三千燧火枪部队。但是,由于骑兵特有的机动力,却使得缺乏大量骑兵编制的义勇军无法有效的对溃败的蒙古军队进行追击,如果说在其他时间,依靠着稳固的后方补给,那么只要持续作战,最终消灭掉他们至少时间问题,可惜对于李满江来说,他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此次出兵,本身就是李满江准备利用没有普及无线电台或者便携钟表的清朝军队相互之间的配合的时间差来实现逐打败来犯之敌。一旦被全是骑兵的蒙古人拖住,李满江的战略就可以说是失败了,虽然他怀疑在被明朝压制了几百年,又被满清持续的阉割(减丁,分化)以及蒙古人自我阉割(黄教)之后,自己面对的对手是否有这个决心和能力做出这种决定。可是从那位科尔沁王爷还知道重视火器的这个小事儿来看,这个可能不能说没有。

    也许蒙古人能够承受一一次失败,也许奉天清军能够承受一次失败,但是义勇军承受不起。义勇军部队稀少,因为快的扩张带来了的种种问题,目前都被义勇军一次次的胜利掩盖着没有爆,可以说,这次义勇军倾力而战,绝对是容不得失败的。一旦时间拖延太久,而导致吉林城被倭内的军队攻破,那么现在的义勇军几千人之众,立刻就可能崩溃,甚至会有异心的人直接造反也未必。

    故此,李满江才一意孤行的采取了这个冒险的策略,因为对他来说,即便少了一千人,蒙古人也几乎没有机会,而一旦计谋成功,则蒙古人的命运就只有覆灭了。

    为了保证或者说提高计划的成功率,李满江甚至还把自己剩下的仅有几件来自未来的“神物”之一的机械手表交给了王尔德,以便与他确定时间。

    按照约定,王尔德将会在下午五点钟之前,从他们藏身的大黑山余脉丘陵之间重新回到辽河平原上,并沿着东辽河往回移动,一旦现蒙古人的部队,则见机阻击起溃败部队,以达到全胜的目的。

    而李满江则需要保证在东辽河沿河的平原上,阻击蒙古人的部队,甚至还要击溃起部队,这的确是挑战这个时代的东方军人心理底线的行为。

    ……

    当王尔德率队出离开门楼后大约三个小时,天终于亮了。在夜里被惊醒后直到两个时辰前才安静下来得意重新入睡的义勇军士兵们在起床号声尖锐的声音中揉着酸楚的眼睛,睡眼惺忪排队用配的白棉帕和冰凉的东辽河水洗脸。吃过特意准备的丰盛早餐之后,再次排着整齐的队伍,有序的向东出了。

    当行进了两三个小时之后,还不到中午,就被军官命令停下来,开始布置阵地了。

    松软的黑土很好挖掘,没多久就挖出了一道壕沟,挖出的土被堆积到一侧,形成了一道矮矮的散着腐殖质恶臭的护墙。

    这样的矮墙并没有太多,仅仅在沿着向北流淌的东辽河河岸的北方斜着挖了不到三百米长。有工兵砍来远处河岸边的松柏木,简单的捆扎之后,就作为木栅栏摆在了其他没有壕沟的方向。

    中午,刚刚吃完炒面团子就咸菜喝鱼汤的阵地的平静被地上隐隐传来的震动打破了,由于把所有能够斥候甚至马匹都派给了王尔德以提高他的机动性,只留下了拉动火炮的几十匹捥马,李满江甚至没有派出一堆斥候到前方侦察,反正,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唯一能够通行大队骑兵的道路就通往克尔素门,自己堵在这必经之路上也不怕会错过蒙古大军,再派出斥候冒险,实属没有必要。

    看来,梨树城的距离实在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近啊。若不是因为那个宋家的掌柜有决断敢冒险拖延了蒙古人的时间,那昨天自己到达的时候克尔素边门是否还在己方的手中还不一定呢。这样想着,心中更加坚定了要重赏重用那个掌柜的决心。

    没一会儿,远远的就看见尘土飞扬,大抵震动得越来越厉害,9ooo多名蒙古骑兵,数万匹战马一起跑动的阵势竟然是如此的骇人。有的不少没当兵多久的义勇军战士脸色顿时不由得有些白。

    蒙古人看到这边堵在道路上的一片红衣圆阵,也是有些吃惊在李满江的望远镜观察中可以现,几个穿着华丽裘皮或是盔甲的高级军官对手下说了一些什么,马戎得令之后跑到林立的旌旗中把或许有什么意义的旗帜挥舞了几下,后面的骑兵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李满江冷笑一声:“都17世纪了还玩这套,连基层指战军官都没有,全靠一群牧民血勇冲锋,难怪会败在明军和八旗军之下呢。传我命令,各队注意,进入各自阵地,注意阵型完整。”

    这种依靠旗帜来进行指挥的方式如果放在几百年前,还没有什么,然而随着武器的进步,战争模式也随之复杂起来,复杂的战场情况再也无法用几面旗帜简单的摇晃几下传达出的简单信息来完成指挥了,而是更多的依靠传令兵才传达复杂的命令。

    旌旗蔽日遮天,看起来好看是好看了,在李满江开来,却是代表了蒙古军队的落后和组织力地下的象征。

    “或许,这些蒙古人等不到王尔德赶来就会溃散了?”李满江摇摇头,赶忙把这个猜测赶出脑海,这时候他反而希望蒙古人稍微的勇敢一点,坚韧一点了。

    一个骑兵,穿着蒙古人传统的皮袍子,也没有拿武器,就这样跑到了义勇军阵前,他高喊道:“我是大科尔沁王爷的使者,请贵军头目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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