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

    从开春起,就盼着下雨,这场雨,来的有些迟,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从刮风到下雨,花了整整一天一夜。

    窗户吹的砰砰响,狂风呼啸,着实下人。

    第二天,推开窗户,便见到翻卷的黑云,层层叠叠,诡异莫测。

    这样眨眼便能下雨的天气,偏偏憋到了晚上。

    这一下,便是五天。

    ”而淅淅沥沥,时而瓢泼大雨,时而晴那么两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天气会如何,很是任性。

    ⊥是这样任性的天气,似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一向不平静的侯府,都格外的平静了。

    」有三天,便是安容出嫁之日。

    ☆府盼着天晴。

    ~老天爷就跟谁欠了他三五八万两银子没还似地,将脸拉的老长,乌漆墨黑的。

    喻妈妈脸色也差,她担心安容出嫁那日,天气也这样叫人琢磨不透。

    这样的天气,并不合适出嫁。

    安容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阴沉沉的天气,连喜气都冲淡了三分。

    而且,天上乌云密布,像是随时会下雨一般。

    本来要张贴的红绸喜字,也迟迟没有挂上。

    ~太之前就说了,安容出嫁,要大办,越热闹越好,可架不紫天爷和安容作对。

    ☆府一点也没热闹起来。

    也没人来给安容送添妆,好像安容压根就不是三天后出嫁似地。

    安容乐的清闲自在,她的嫁衣早绣好了,萧国公府也让宫里头的绣娘将龙凤枕,鸳鸯被都做好了送来。

    ⊥这样,又过了一日。

    翌日,看着天上的乌云散了许多,喻妈妈忍不住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

    安容瞧了好笑,实在忍不住的她,笑道,“放心吧,就算不放晴,也不会再下雨了。”

    喻妈妈笑道,“要真如姑娘说的才好,这要成亲之日还下雨,还不得将萧表少爷给淋成落汤鸡?”

    芍药端了糕点过来道,“后儿就是姑娘出嫁之日了,到现在,萧表少爷还没有回京呢,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

    。棠笑道,“后儿才出嫁,明儿回来也来得及啊。”

    。棠话音未落,楼梯就传来踏踏声。

    “姑娘,周御史府大姑娘给你送添妆来了,”冬儿笑道。

    安容忙迎了出去。

    倩瑶第一,弋阳郡主随后,再就是清和郡主,安阳郡主都送了添妆来。

    」有花灯会上,安容结识了一堆朋友,都给安容送添妆和祝福来了。

    ☆好玩的莫过于,周婉儿还托人给她送了添妆来,因为她是安容未来的大嫂,不便来侯府,还请安容谅解。

    ―道安容忙,这些人来只是续了片刻,就离开了。

    安容送她们到二门,便回玲珑苑。

    ⊥在出嫁的前一日下午,有两份添妆显的很特别。

    一份是,永宁侯府抬来的。

    一份是,定亲王府送来的。

    而且分量都不清。

    永宁侯府送了一间五进的院子,两间铺子,六百亩良田。

    定亲王府送来的是两万两银票。

    …本,这些东西都是福总管和三太太管,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就问老太太。

    可是这两份礼,老太太也为难了。

    々都谁不知道萧湛是永宁侯想认认不了的儿子?

    永宁侯是萧湛的亲爹,按理他送来的应该算是聘礼,偏偏当做添妆送来,这不是叫侯府为难吗?…

    送回去吧,显的侯府不近人情,人家送添妆来是好事,哪有把添妆往外推的道理?

    收了吧,又怕将来说不清,给安容添乱。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把这难题丢给了安容。

    安容更干脆,直接找了赵成,永宁侯府的东西收还是不收,让他回去问问萧老国公。

    赵成果真回了趟萧国公府,然后回来告诉安容,道,“老国公的意思是不收,怕侯府为难,国公爷让属下亲自送回永宁侯府去。”

    安容拿了房契地契田契交给赵成,又问道,“那定亲王府的呢?”

    赵成笑道,“国公爷说了,给多少都收,要是嫌弃少了,可以去要。”

    安容,“……。”

    这话说的,收都不好意思了,还怎么好意思去要?

    赵成走后,玲珑阁来了最后一波送添妆的。

    沈安溪、沈安玉、沈安姝还有沈安芙都来了,甚至是出嫁了的沈安芸。

    一般府里最亲的姐妹送的添妆是最晚的,越晚越代表了不舍。

    沈安溪红着眼眶,脸上写满了舍不得。

    沈安玉和沈安姝就随意的多,尤其是沈安姝,她不是舍不得安容走,而是恨不得安容早点离开,早走,玲珑苑就早一日归她。

    不过,她注定是白想。

    就算安容答应,老太太也不会答应。

    沈安芙气色很差,看着安容娇红的双颊,她嘴角的笑愈加苦涩。

    沈安芸将亲手绣的添妆交给安容,是面屏风,绣的是富贵白头,牡丹花栩栩如生,白头鸟神采飞扬。

    绣工了得。

    沈安芸笑的很是亲昵,仿佛她和安容之间从没有过什么芥蒂,是最好的姐妹。

    “四妹妹,这面屏风是我亲手所绣,每一针都代表了我对你和萧表少爷的嘱咐,”她道。

    “谢谢,”安容福身道。

    相比与沈安芸的忘性,安容始终记得之前那些不愉快,她亲厚不起来。

    沈安芸眼神黯了黯,眸光从屏风上挪开。

    嘴角的笑带了讥讽,还有一丝的羡慕。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

    四妹妹和萧表少爷的亲事不就是强求而来,想想萧国公府的诚意,聘礼有多少,便是没有萧表少爷的宠爱,也足够四妹妹不争不夺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了。

    再看自己呢,费劲心思又如何,最后不还是空欢喜一场?

    她时常问自己,若是那一天,在大昭寺梅林,她代替的是四妹妹,不是自己。

    今日的际遇会不会不同?

    沈安芸黯然离开。

    沈安玉送上一只白玉簪。

    嘴上说着祝福的话,谁又能知道她心底的誓言?

    娘亲被杀,这一切都是她害的,这个仇,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总有一天,她会要她趴在地上,哭着跟她求饶!

    她会用鞭子,抽的她遍体鳞伤!

    沈安玉能忍,甚至还能笑,那笑容更是真诚的叫人觉得看到了阳光般灿烂。

    沈安姝就忍不了了,她对安容道,“你放心,你不会幸福的。”

    一句话,屋子里所有人都望着沈安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喻妈妈的脸拉的很长。

    沈安玉拽了沈安姝一下,沈安姝冷哼了一声。

    想要她的祝福,那是做梦!

    安容勾唇一笑,伸手接过沈安姝送上的添妆,回了一句,“恶毒的话,九妹妹以后还是少说为妙,因为她往往会应验在自己身上,这叫自食恶果。”…

    说完,安容把添妆往窗外一丢,拍了拍手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你!”沈安姝气白了脸,牙齿上下撞击,恨不得要死安容才好。

    沈安玉嫌恶的撇了沈安姝一眼,来之前,对她是叮嘱又叮嘱,她怎么就半点记性也不长呢,迟早会坏她的事!

    沈安玉将沈安姝生拉硬拽的离开了。

    以前,沈安玉可是极疼沈安姝的,可是自从知道沈安姝的身世之后,她看到她就会想起二老爷!

    若不是二老爷勾引了娘亲,她怎么会背弃父亲,怎么会做下那么多的错失,连累的她!

    若不是娘亲走投无路,她何至于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她没有,以后沈安姝更不会有!

    沈安玉、沈安姝走后,沈安芙也走了。

    沈安溪刚下楼了一趟,没有瞧见这一幕,不然她在的话,绝对不会如安容那般好脾气,她会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她舍不得安容出嫁,一定要陪安容吃出嫁前的最后一顿晚饭。

    晚饭,吃的极慢,慢的就跟数米粒似地。

    可是,终究还是吃完了。

    再不吃完,喻妈妈都要催了,等沈安溪歇了筷子,喻妈妈赶紧吩咐丫鬟将饭菜端走。

    沈安溪瞧了就撅嘴了,“我还没吃完呢。”

    喻妈妈都叫小姑奶奶了,“可不能再吃了,这饭菜都凉了,再吃要坏肚子了,六姑娘,你先回西苑吧,姑娘还有事要做呢。”

    沈安溪努了努鼻子,“都要出嫁了,能有什么事啊,拖到这会儿才做?”

    说完,沈安溪又道,“我帮四姐姐做。”

    喻妈妈哭笑不得,那事哪能六姑娘一起的啊。

    喻妈妈不好意思说白了,沈安溪又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就是不走。

    最后芍药憋不住了,“喻妈妈要教姑娘明儿怎么洞房花烛,六姑娘……。”

    沈安溪脸唰的一下红透,“我走了。”

    说完,沈安溪就跟被狗撵了似地,赶紧下楼。

    那急切的模样,安容真怕她步芍药的后尘,摔下去。

    看着喻妈妈的眼神,安容脸红如血,羞的她扭头就走。

    喻妈妈也不好意思说白了,就将压箱底和小瓷娃娃放在安容的枕边,叮嘱安容一定要看,不然洞房花烛夜会闹笑话。

    这回,安容连耳朵都羞红了。

    舆洗了一番,安容就被请上了床。

    喻妈妈笑道,“一会儿瞧完了书,姑娘记得早些歇息,明儿要坐几个时辰的轿子,歇不好会很累。”

    这些事,安容前世都经历过,她没想到,还能有第二次体会。

    想到那沉重的凤冠霞帔,安容就觉得脖子疼的慌。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嘴撅了起来,她讨厌用线刀扯掉脸上汗毛的感觉,太疼了。

    上半夜,安容几乎就没有合眼。

    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前世嫁给苏君泽的场景。

    喻妈妈几次上楼,见安容都还醒着,知道她心情忐忑,这是每个要出嫁的女儿家都有的心情,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不困,明儿会累啊。

    喻妈妈在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搁到安容床榻边的小几上。

    许是安神香的药的作用,安容缓缓的将眼睛闭上。

    如前世一样,她是被丫鬟摇醒的。

    只是从冬梅,变成了海棠。

    前世,是阮妈妈帮她开脸。

    这一世,是喻妈妈。

    前世,全福娘娘是个二品诰命夫人。…

    这一世,全福娘娘是瑞亲王妃。

    前世,背她上花轿的是大哥。

    这一世,背她上花轿的是二哥。

    前世,迎亲的是苏君泽。

    这一世,是萧迁代萧湛迎亲。

    前世,父亲摸着她的额头,教她出嫁从夫。

    前世,是大夫人帮她盖的鸳鸯帕。

    这一世,父亲不知道在何处。

    是祖母对她谆谆教诲,抹着眼泪帮她盖的红盖头。

    她甚至瞧见了她双手颤抖。

    安容的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老太太摸着安容的脸颊,嘴里骂侯爷道,“都怨你爹,不挑后面一个日子,不然也能在祖母身边多待几天,等他回来,祖母狠狠的训斥他。”

    安容眸底夹泪,笑着点头。

    拜别了亲人,外面锣鼓就敲的震天响。

    “吉时到了,请新娘出门!”司仪扯着嗓子喊。

    安容再次趴在沈安闵的背上,缓缓朝侯府大门走去。

    侯府大门,空前的热闹。

    当初宣平侯世子迎娶沈安芸,已经够为难的了。

    今儿,拦路官是那日的几倍。

    沈安北、沈安闵的好友,能来的全都来了。

    萧迁要哭了。

    大哥,你倒是赶紧的飞回来啊,我快招架不住了,要是媳妇娶不回去,你可别叫我赔啊。

    萧迁作揖,“安北兄,我只是帮忙迎亲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啊,等大哥回来,让他给你赔罪行么?”

    “狠狠的宰他一顿!”有学子大叫道。

    “一顿不够!”有学子附和道。

    “行行行,多少顿都行,”只要让大嫂赶紧上花轿,你就是要大哥请一年,那都没问题。

    鉴于萧迁态度极好,吉时又到了,众学子把大门让开。

    萧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总算是过关了。

    萧迁是代替萧湛迎亲,就在门口等候,等沈安闵将安容背出来,塞进花轿。

    他就迫不及待翻身上马了。

    可怜安容,上一世的苦,又重新体验了一回。

    不知在轿子上颠簸了多久,安容只觉得脖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困的双眼打架,偏耳边全是唢呐的欢叫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芍药敲了敲轿子,道,“姑娘,萧国公府快到了。”

    安容轻呼了一口,总算是要到了。

    又过来半盏茶的功夫,鞭炮才霹雳巴拉响起来。

    轿子缓缓搁下,司仪喊新郎射箭。

    安容坐在花轿里,能感觉到箭矢射在轿子上。

    “新郎官,踢轿帘!”司仪喊道。

    安容就瞧见一双精致的靴子踢进来,上面绣着麒麟祥云。

    等踢完了轿帘,有一双手伸进来。

    安容犹豫要不要放上去,毕竟迎亲的不是萧湛,是萧迁。

    她不能和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啊。

    怎么不是丫鬟扶她出轿子?

    就在安容懊恼的时候,她听到有醇厚声传来。

    “娘子,为夫来晚了,还请下轿,”他轻笑道。

    安容脸啐然一红,她觉得手都带了羞红。

    她从没有听萧湛喊过娘子,原来竟是这般好听。

    轻咬了下唇瓣,安容将手放了上去。

    萧湛轻轻一握,用指腹摩挲了下,便将安容牵了出来。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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