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一惊,忙将车定住,一脸戒备地看着前方。

    从黑暗里走过来三个人,最前面的一个人身着官服,后面两人虽然穿着普通衣服,但也腰畔悬着刀,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铁链,一脸的骄横模样。

    猴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巡夜的捕快。

    猴子向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便笑嘻嘻打起了招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三哥,怎么,今天你当值?”

    那个领头的捕快看着猴子,冷哼一声:“原来是猴子啊,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瞎转悠,车上拉的是什么?”

    猴子嘻笑着走到陈三哥的跟前,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的银子,塞进了陈三哥的手里,口中哈哈道:“三哥啊,我不是喜欢吃狗肉嘛,这不,晚上到肉铺里弄了一只大狗,正准备拉回去红烧狗肉呢,三哥,要不明天到我那里去,咱兄弟俩一起喝两口?”

    陈三哥将信将疑地看了猴子一眼,捏了捏手中的银子,笑道:“你xiǎo子,不会是从哪里偷的狗吧,要是让人告了官,我也保不下你,狗肉我就不吃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可当心些。”

    猴子松了一口气,陪笑道:“三哥,哪能呢,我可是本分人,偷鸡摸狗这事,我可不会干。”停了一下,猴子又谄媚地恭维道:“我説三哥,要説害怕,我可真是一diǎn也不怕,这街上有你巡着,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也都躲起来了,我放心得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正欲转身,却听那车里传出来一阵呜鸣之声,还有挣扎的声音,倒真有些似狗被塞住了嘴。

    猴子脸色一变,偷眼瞧向陈三哥,却见陈三哥一脸深意地看着猴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猴子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説:“这条狗还真麻烦,一diǎn都不安生。”

    陈三哥也不説话,向他挥了挥手,猴子赶紧驾着车离开而去。

    待走得远了,猴子从车边上抽出一根棍子,狠狠地抽在麻袋上,恶狠狠道:“让你折腾,再折腾,我现在就废了你。”

    云齐在里面刚才听到外面有人説话,便努力挣扎出声,希望能出现奇迹,不想那几人居然笨得跟猪似的,就这么让猴子走了,心里一片失望,正独自哀叹,忽然有一棒正好敲在自己头上,云齐只觉得脑袋一晕,软软地倒了下去。

    城北,有一片荒地,平时不见一人,即使是白天,也人迹罕至,因为这是一片坟场,内有坟茔数百,凄凉阴森。

    猴子赶着车,从城中七绕八绕,终于来到此处,饶是他胆大,来过此处多次,但心里依然还是有些忐忑。

    风从坟茔之中吹过,穿过坟头的招魂幡,发出奇怪的声音,像人无意打的口哨声,似无若有。

    一只猫头鹰不知藏在何处,猛然发出一阵似人一般的大笑声,让猴子一惊,想起了民间的传言,猴子赶紧把食手伸进口里,沾了些唾沫,在两边的眉毛上擦了擦,老人説,猫头鹰喜欢在夜里数人的眉毛,如果被它数清了,人就完了。

    远处有一团一团的火飘着,那是鬼火。

    “呸呸”,猴子冲地上使劲吐了两口,这是乡下去除秽气的举动,据説神鬼都怕污秽,吐几口,鬼就不敢近身了。

    定了定神,猴子将车停好,然后从车里取出一把铁锹,找了一个泥土比较松软的地方,挖了起来。

    扑棱棱,一只夜鸟从头上飞过。

    猴子一惊,以为有人,惊扰了这夜宿的鸟,忙转头四下寻找,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轻骂一句。

    呀!怪鸟叫了一声,在头上盘旋一圈,又在不远处落了下来。

    猴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怪鸟落下去的地方远远扔过去,怪鸟桀桀叫了两声,并未飞远,大概不愿意远离它的窝。

    挖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挖好了一个长约八尺、深约两尺多的坑,猴子柱着锹,左右打量了一下土坑,这坑虽然浅了一些,但要埋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説坑上面本来还要向上堆土的,谁家的坟没有坟头呢。

    麻袋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刚才那几棍子打中了要害,那xiǎo伙子怕不是已经死了吧。

    猴子倒也无所谓,反正是要死的,与其被活埋死了,还不如被打死,还可以少受一diǎn罪。

    记得以前有一次,也是要来活埋一个人,当时是自己和另一个人一起来的,结果被埋的那个家伙十分骁勇,被捆了手脚居然还可以蹦起来踢人,躺在地上也让人很难靠近,自己用铁锹在他脑袋上死命拍了几下,把脑袋拍得一头的血,那家伙就跟疯了一样,呲着一张血红的大口对自己咆哮,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猴子拔出匕首,扑上去捅了三四刀才完事。

    每次猴子想到那时的场景,就觉得反胃。还是这个xiǎo伙子好,直接打晕了,什么也不知道,省了很多痛苦,自己也不用费那么多手脚。

    猴子从车里将麻袋扛下来,扔进土坑,冲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然后对坑里的麻袋説:“这位xiǎo兄弟,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但你命不好,不该闯到泉州来,不该打听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今日你猴爷送你上路,你可别记恨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説完猴子的抡铁锹,就将刚才挖出来的土向土坑内洒去。

    “桀桀”那只怪鸟忽然在身畔叫了一声,吓了猴子一跳,猴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正要向怪鸟方向打去,忽然后脑一阵风声,一件重物击打在他的后脑上,猴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躺倒在地。

    在猴子的身后,冒出来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睛在白色的月亮照射下,发出宝石一般的亮光。

    黑衣人跳到坑里,急急以手中的短刀对麻袋一划,划开一个口子,然后两手向两边一扒,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云齐,似乎一愣,又好象是在意料之中一般,他伸手将云齐口中的布拔去,仔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有些失望,然后他又以手探了一下云齐的鼻息,摸了摸云齐的脉搏,见云齐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黑衣人接下来并没有什么举动,他跳出土坑,看了看被打晕在地的猴子,又看了看土坑里的云齐,犹豫着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一咬牙,低身蹲在猴子身边,将猴子上下搜了一遍,拿走了猴子所有的钱财,大概是想伪造一个劫财的场景,布置完成之后,黑衣人四下打量一下,便欲转身离去。

    “好汉,救我。”就在这时,云齐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黑衣人在摸他脉搏的时候,云齐就醒了,但他不知道当时情况,不敢乱动,直到后来,透过惨白的月色,他看到黑衣人在摸索猴子的衣兜,这才确信,这人跟猴子不是一路的,这才出口求救。

    黑衣人身体一怔,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云齐身边,低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被徐海处死?”

    云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对黑衣人道:“我本是浙江人氏,因为家里出了变故,就跟朋友一起到徐先生这里做事,没想到他们觉得我是奸细,就不问青红皂白要处死我,我是冤枉的。”

    黑衣人目光闪烁,似信非信。

    云齐大急,对黑衣人道:“好汉,求你救我,我全家都死光了,我不能死,请你给我一条活路,我一定以命相报。”

    黑衣人低头想了一会,然后叹息一声,跳下坑去,抽出匕首,将云齐身上的绳索割断。

    大概是被捆绑的时间久了,云齐虽然绳索不在了,但依然无法站起身来,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被凝固住了,他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然后慢慢从土坑里坐起来。

    待血脉畅通之后,云齐对黑衣人抱拳施礼道:“感谢恩人施以援手,能否请恩人告知我名姓,也好容我日后报答。”

    黑衣人摆手道:“不必,我救你,本是无意,也不求你的报答……”

    黑衣人话未説完,却见云齐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背后,全身弓起,然后如同离弦之箭向前扑去。

    黑衣人心头一惊,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云齐的声东击西之策,万一背后什么也没有,自己只要一转头,那就将后背完全送给了云齐,而如果不转头,那背后万一……

    想到此处,黑衣人猛然向右一拧身,将头一低,一个翻滚,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闪了开去。

    呼,头ding一凉,一把铁锹从头ding挥过去,贴着头皮,声势很是吓人。

    黑衣人滚了两圈,马上跳起,举起手中的刀子,伸向前方。

    却见云齐和那个本该倒在地上的猴子扭打在一团。

    猴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在云齐和黑衣人説话的时候,悄悄举起了铁锹,想将黑衣人一锹打倒,却不想被云齐发现,在云齐向前扑去的同时,黑衣人有了警觉,所以这一击直接落了空。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互相拳来脚往,黑衣人一动不动,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地上的两人一分为二,那铁锹被云齐抢在手中,猴子想冲上来抢,却被云齐一脚踢飞出去,然后猴子就看到自己的那个铁锹在瞳孔里越来越大,飞速地朝自己面门拍来。

    猴子躲闪不及,被铁锹正砸中右耳,打得他眼前一黑,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声音,世界也似乎跟着不停地旋转,他已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在哪里了,耳朵忽然感觉无限变大,大过了身体,大过了宇宙。

    猴子使劲摇了摇头,将自己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这时他看见那个原本在麻袋里的xiǎo子,正举着自己的那把铁锹,从高高地地方砸下来,面目狰狞,气势如山,猴子知道自己无法躲避了,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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