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缘由的云齐忙匆匆向方丈室走去,来这云隐寺一个多月了,每日早晚都会见到方丈,今日早间刚见过,不知现在急急召自己前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云隐寺待的时间长了,云齐也知道了一些秘闻,据寺里的和尚说,这路觉方丈可不简单,年轻时曾师从河南嵩山少林寺,艺成之后,便在世间游历,由于他武艺精湛,少遇敌手,在江湖上也闯下了较大的名声,四十岁后忽然弃武从文,一心钻研佛法,多方寻访高僧,探讨佛学,后隐居深山之中,坚持每日日中一食,在他的栖息之处,不设卧铺,只有一块青石板,劳累时,便躺在青石板上,不分寒暑,不分日夜,衣着也不讲究,穿一身破烂僧服,处处漏肉,丝丝露风,长时间也不换洗,他禅定时,心神空寂不动,如静水碧波,虽有野兽、美色于前而心不动,思维洽洽澄清,通身如羽毛飘举,深深感受到了禅法的高深奥妙非常人之所及,由于其禅法精邃,境界高深,很快就成了佛教中一位名僧,受了世人的尊崇,后游历到此,见此山水绝妙,便停驻下来,在此建庙立寺,传播佛法,再未离开寺门。

    虽然他从未出手,但云齐听说寺里的棍棒武僧都不是他的对手,包括那个长得瘦小枯干的教习。

    可以说,方丈在僧人们的头脑之中,就是一尊神。

    带着一心的疑问,云齐来到方丈的室外,却见门口立着几位青帽小厮,一看就不是本寺中人,室内有谈话之声,倒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方丈,云齐求见。”云齐在门我站定,对里面扬声道。

    “云齐,进来吧。”方丈的声音响起,谈话声停了下来。

    云齐低头走进房间,突然从阳光下走进房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屋里什么也看不见了,里面似乎坐着两个人,但长得如何,却看不真切。

    待眼睛适应了室内光线之后,云齐这才看出,原来与方丈相对而坐的是一位富商模样的人,这人头戴绿色丝巾,颔下无须,脸色白净,年轻时应该是一个长得比较帅气的小伙子,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两只眼袋深深地垂下,两颊各生有一块横肉,让他顿生一种凶恶模样。

    “云齐,这位是来自福建泉州的王宝林,王老爷。王老爷,这位,是寄居我寺的云齐云施主。”路觉方丈向两位介绍道。

    云齐忙上前一步,对王老爷抱拳道:“王老爷。”

    那个富商模样的王老爷笑着还了一礼,倒也显得和霭可亲。

    云齐看向方丈,实在不知道方丈把自己叫来是什么用意,这个王老爷自己以前从未见过,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但方丈既然叫自己来,总有自己的想法与目的的。

    “云齐,这位王老爷是从福建过来的,最近福建那边发生了不少事,你也是从福建那边来的,我觉得你应该有兴趣一起听一听。”方丈微笑着解释道。

    云齐受伤之后,得蒙寺里僧人的照顾,与他们也结下了感情,所以对于自己的来历,也未加隐瞒,对大家说自己是福建跑船的渔民,现在要回浙江看望亲戚,只是省去了自己与陈东的关系。

    听到方丈的说明,云齐心里忽然一动,算算时间,陈东联合徐乾学进攻陈思盼的时间也应该到了,如果自己没有受伤滞留此地,那早就接了干娘与红红回到了福建,这仗肯定有自己的一份,如今却不知道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哦!那我洗耳恭听。”云齐帮方丈和王老爷续了茶水之后,走到下手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王老爷看云齐坐好之后,向方丈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从头讲解起来。

    原来这王宝林王老爷是浙江嘉兴人氏,家中有个兄弟在朝中为官,他家在当地也算是一个望族,但这王宝林自幼却不喜读书,而爱生意,后经熟人介绍,做起了运输贩卖的生意,经过十余年的积累,也闯下了诺大一个家业,去年的时候,听闻福建那边有很多内陆罕见的商品,十分便宜,便凑集了一些银两前往福建,准备试上一试,结果事情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只是一来一往之间,一个月就赚了平时半年的钱,这让王老爷心中十分振奋,回到家后就打定了主意,将全部的生意的重心移到福州去。

    这一年来,王老爷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渐渐人也有些张狂起来了,上个月的时候,家族那个当官的兄弟给他带了一封信,信中让他放弃福建的产业,回归浙江,却并未说原因,王宝林自然不能答应,自己刚刚打下这么大一片市场,财源正滚滚而来,岂肯就此束手?于是便回信婉拒了兄弟的建议,依然留在了福建,继续他的生意。

    要说起来,这王宝林的生意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是将那些走私过来的商品低价买进,然后再批发给其它二手商人,走的是市场中的高端路线,商品流通快,银两进得也快。

    这生意谁都想做,但并不是谁都能做的,首先要有一定的财力,能够吃得下走私的货物,一般的走私船一船下来都有数十万的财物,他们运输到岸后不可能零打碎卖,都是一船整体卖给别人,所以没有资本是做不成这生意的。第二点就是必须与那些走私的头领熟悉,得到他们的信任,这走私自古以来就是官府所不许的,抓到之后,杀头都是轻的,重的甚至会灭族,所以那些走私的人都十分谨慎,不相熟的人宁愿不卖,也不冒险。

    王宝林搭上的这条线正是徐乾学的一个手下,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送了不少的钱财,才打通了这条道,如今虽然有所收益,但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尤其是看到每次白花花流进腰包的银两,王宝林就觉得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现在让他放下一切,那肯定是无法做到了。

    然而就在王定林准备大干一场时,风云突变,这世界一下子让他觉得很陌生了。

    先是徐乾学的运输船接二连三的被海盗袭击,损失惨重,想打又打不赢,想要又要不回来,徐乾学急得上窜下跳,苦恼不堪,雪上加霜的是,徐乾学自己运输的物品,又几次被官府查获,全被交了公,弄得徐乾学内忧外患,狼狈不堪。不得已,只好东挪西借,凑了些银两准备东山再起,但他的生意已是一落千丈,不可与前同日而语了。

    徐乾学一直想重振当日的雄风,但他的亲戚朋友已没人愿意借钱给他,福建人大都很迷信,他们认为,这徐乾学已是走了背运,如果自己沾惹上他,这背运也会跟着过来,所以,看到徐乾学,都躲得远远的,徐乾学不得已就向日本人借了一些本钱,准备再大干一场,为此不惜将亲侄子徐海作为人质抵押,希望通过这一次再现当日的荣光。

    这些事情,云齐是知道的,当时秦阳过来商量围攻陈思盼时,也明白说明了这些情况,只是后面的事是如何发展的,云齐却不得而知了。

    话说这王宝林好不容易攀上了徐乾学这条大腿,自认为从此吃喝无忧,却没想到那只是昙花一现,眼见靠山已不再可靠,心中便想改换门庭,却不想,那段时间,整个福建竟然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汪直的船队大规模开进来福建,那些船与普通的商船不同,全是战船,上面配备了最先进的大炮,船身以铁甲相裹,坚固异常,福建的水师原本就比较孱弱,看到这些大船开来,水师上至统领,下至士卒居然全吓得跑了路,营内一人都不剩了。

    汪直的船队与陈东的船队汇合在一起,略作整顿,便向海中驶去,据说是剿匪去了,要灭了长期危害福建海域的海盗陈思盼。在他们的船离开大约半日后,徐乾学的船队也驶了出去,虽然数量与质量比起汪直陈东的远远不如,但毕竟在福建多年经营,也颇具规模,数十艘大船鼓足风帆向海深处驶去。

    “这徐乾学的船队不是跟陈东一起出发的?”云齐忽然奇怪地问,云齐清晰的记得,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说好了是两方共同对敌的,为何他们落后了半日。

    “唉,可不是嘛,我事后才知道,这是徐乾学故意的,他原本是要和陈东他们一起出发的,但他听了一个人的馊主意,这才晚出发半日。”王宝林一拍大腿道。

    “什么馊主意?”

    “那人说,徐乾学经过海盗的几次抢劫,加上官府的打击,现在的实力是三方最弱的,如果冲在前面,就算是灭了海盗,那自身也会受到很大的损失,不如坐山观虎斗,等陈东和陈思盼打得两败俱伤时,再加进战团,如此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藏获得最大的收益,说不定从此之后,可以一跃成为福建的霸主呢。”王宝林解释道。

    “真是卑鄙。”云齐心中暗骂。

    路觉大师听到此处先是一愣,这个战略没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却说是馊主意呢,略一琢磨,想清了其中的关窍,不由摇了摇头,口中低语道:“唉,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要说这主意,可真的够馊的。”

    那王宝林苦笑一声,徐乾学在他眼里原来就是一座高山一样的存在,但通过这件事之后,他才发现,那些所谓的高人,其实也都是普通人,其实跟自己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样会犯很低级的错误。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云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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