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声音儒雅清沏,透过密密的树木,跳过弯曲的山路,显得那样和谐温暖,仿佛这幽静的山上也突然有了一份书卷之气。

    “好听,好听。”一阵银铃一般的声音传来,一听就知道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发出的。

    “哥,你还会念诗呢?你好有学问噢!”年青姑娘以一副敬仰的口吻说道。

    “那是。”先前吟诗的声音继而响起,很有些得意地说:“小妹有所不知,你云奇哥哥如今可不同往昔啊,用戏文里的话说,那是文可定邦,武可安国,双膀一交有千钧之力,肚里暗藏锦绣文章……”

    “娘,你看哥得瑟成啥样了,嘴巴都快裂到耳朵根了。”小姑娘无情地打断了哥哥的吹嘘。

    “咳,咳,你们两个孩子啊。”一个中年的妇人带着虚弱的声音传出,但明显心情十分高兴,那语气之中都带着一份笑意。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出,从山的拐弯处显出一辆马车出来,马并不雄健,但倒也结实,是能跑远路的。车,只是乡间最常见的一种,式样简陋,有四壁和顶,但四周没有什么装饰,既没有描龙绘凤,更没有刷上鲜艳的油漆,雕刻上美丽的花纹,一看就知道,这辆车只是乡间一般人家远长途的工具,并不是富贵人家的。

    马车前走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远远看去,身材有些瘦削,但如果仔细看,却会发现,这小伙子全身无一块赘肉,身上每一条肌肉都呈流线型状,虽然身材不高,但他就像一只慵懒的猎豹,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小伙子身边不远,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头上戴着一个野花编成的花环,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边走边用木棍随意敲打着路边的石头,小姑娘大概是走得累了,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水,头发一缕缕粘在脸上,那脸却显得更加红润了,映衬得唇红齿白,娇艳异常。

    马车的帘子掀着,里面斜躺着一位瘦弱的妇人,面色有些苍白,但脸上却含着笑,一脸的满足。

    这,这是云齐和干娘,小红三人。

    那日从父亲家出来时,云齐原本还在犹豫未来的道路该如何选择,没有想到在半路上居然发生了弟弟雇兄害已的事,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对于父亲的财产,自己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云齐来说,什么也比不上亲人的亲情,这么多年来,自己无数次在梦中,常常会梦见那些逝去的亲人,每梦一次,醒来总会泪流满面,无数次,云齐会陷入一种恐慌之中,因为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熟悉的面庞正在自己记忆中一天天模糊,包括母亲和姐姐,云奇害怕,总有一天,自己会忘记了一切,那过去的所有都会像水波一般,渐渐平静,最后不复看见,就如同从来没有发生一般。

    所以,云齐常常想,只要能回到过去,只要能保留住那些美好的东西,就算将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交换,也是值得的,甚至,云齐愿意拿出所有的一切,只换和母亲,姐姐一起快乐的生活一天。

    找到父亲,云齐很开心,很长时间他都处在眩晕之中,他甚至有些不相信,幸福怎么就以这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在自己完全失望的时候,忽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他感恩上天的恩赐,觉得生活并没有抛弃自己,让他对未来又充满了向往。

    那未曾见过面的弟弟与二娘,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但毕竟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云齐不管他们以前做过什么,也决定试着去接纳他们,却没想到,自己的出现,却给了弟弟那样的错觉。

    这个弟弟把自己当成了仇人,当成了来抢夺家产的敌人。

    他甚至要将自己除去才罢休。

    云齐想想便不寒而栗。

    回到干娘的家里,云齐什么也没有说,干娘经过医生的调养,依然很虚弱,但终究在向好的方向走,小红大概是这断时间担惊受怕,心力交瘁,看到哥哥回来后,精神一放松,人就很容易睡着了,正在床上睡着,蜷缩着,如同一只小猫。

    干娘睡不着,大概是白天睡的时间太多了,黑夜里睁着眼睛看着云齐,什么也没问,云齐不知该如何说,也就装着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合衣躺到了小红为他临时架的一张床上。

    这一夜,云齐想了很多,脑子很乱,在床上翻来覆去,床被他压得吱吱直响,直到天亮时才迷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云齐早早就起床了,简单洗漱一番之后,他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牵着一辆马车,马车里装了一些出远门的必需品,云齐对干娘说,要带他们去福建享福去,那里有自己一个大大的房子,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这里的家不要了。

    干娘舍不得,家虽然很破,但毕竟自己住了这么多年,里面的每一砖每一瓦,甚至每个木头屑,都是自己积累起来的,但她拗不过云齐,云齐说福建会有更美好的未来,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小红,是啊,小红也快长大了,不能这么穷一辈子。

    干娘想不通为什么云齐这么着急,当天就要离去,屋子里的东西几乎什么也没有要,干娘心痛得直咂嘴,什么都想带,那破锅,破碗,甚至小木凳,干娘都希望带在身边,它们毕竟跟了自己这么些年。

    然而云齐很坚决,除了值钱的东西,什么也不带,干娘没办法,让小红叫来邻居王婶,依依不舍地将这个家全部送给了她,王婶觉得一天是自己的善行感动了上天,才会有这样的好事等着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忙前忙后地帮云齐一家做好出远门的准备,然后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

    看着云齐一家拐过街角,王婶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院子,脸上全是笑容,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建筑也很平常,但毕竟是一幢房子啊,那是像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多少年奋斗努力才能盖起来的,如今居然真的就落到了自己头上,一分钱也不用花,这是真的吗?王婶不由自己再次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是真的。哈哈。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王婶转过身来,却见云齐小跑着向她跑来,他不会是后悔了吧,王婶担心地想,心里有些忐忑。

    云齐走到王婶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出来,递过去,信封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里面有几页纸,但封口已粘住,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这是?”王婶疑惑道。

    “王婶,这是一封信,麻烦你给我收着。”云齐一笑,露出了他漂亮的牙齿,“这几天,蒙大户可能会派来来找我,还有我干娘,如果他们问起我们,你就跟他们说,我们全家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去,你就说不知道,如果蒙大户本人来的话,你就把这封信给他,他就什么都明白了,记住,一定要交给蒙大户本人,如果他不来,五天之后,你就把这信烧了吧。”

    “啊!?好吧。”王婶脑子乱乱的,不知道云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得了人家一个这么大的房子,转交一封信那简直是小事一桩嘛,赶紧连声答应。

    当天下午,蒙大户果然派人来找云齐,还派了一辆精美的马车过来,说是要将何婶一家都接到蒙府里去住,没想到扑了一个空,王婶按照云齐交待他的话,给来人说了一遍,来人面面相觑,只得怏怏而回。

    过不多久,一阵马蹄声响,蒙大户急冲冲赶了过来,看着空空的庭院,两眼充满失望,口里不住地低语:“为什么走了呢,为什么走了呢?”

    王婶将云齐的信交给蒙大户,蒙大户眼前一亮,急急地撕开封口,不管地上是否肮脏,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掏出信纸看了起来。

    云齐在信里并没有提起与弟弟之间的纠葛,只是说很高兴自己终于又找到了父亲,本来想与父亲常相厮守,生活在一起,但干娘的身体需要调养,加上自己有急事要赶回去处理,只得匆匆先走了,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己的目标是翱翔九天的雄鹰,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而不是蜷缩在父亲的保护之下,当一只弱小的小鸡。以后当自己成功时,会来找父亲的,希望父亲保重身体。

    蒙大户怔怔在坐在石头上,手里捏着信纸,脑里子乱成一团,对于儿子的说法,他说不出什么不对,但就是觉得里面有什么问题,昨晚喝酒时,儿子还是那样高兴,今天忽然就走了,虽然连招呼也没有打一个,这实在不合情理。

    想了好久,实在理不出头绪来,只好怏怏地站起身边,牵着马,缓缓向来路走去,儿子说,以后还会相见,那就期待以后再见的一天,或许那时,儿子早就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了吧,那时候说不定自己孙子也有了,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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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弯弯,清脆的鸟鸣从远处传来,微风轻吹,卷起地上的片片落叶,挲挲作响。

    “哥,我们到福建之后干什么呢?”小红蹦蹦跳跳地走着,歪着头问。

    “哥在福建有一套房子,你们就给我烧饭、洗衣就行了,钱我会去赚,哥要过一过享福的日子,哈哈。”云齐半开玩笑地说。

    “洗衣做饭啊,那我会。”小红手里的棍子扫了一下路边的野草,对前途充满了向往,未来一定会比现在好的。

    “小红,你以前不是说要要嫁给云齐哥哥嘛,要不,到福建之后,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吧!”干娘的声音忽然从马车里传出来。

    “娘……”小红惊叫一声,脸色愈加红了,她没想到母亲忽然会提起这件事,真是羞死人了。

    云齐也吓了一跳,两条腿差点绊到一起,“干娘,你别开我们的玩笑了。”

    “咦,你们不愿意啊?”干娘诧异道。

    “不是,不是……”云齐连忙摆手,开玩笑,自己要是说不愿意,小红的脸往哪里搁,还不得跳了悬崖。

    “人家还小呢!”小红低低的声音道,大大的眼睛偷偷看向云齐,心里既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那等多久才叫不小呢?”干娘戏谑地看着小红。

    “娘,我不理你了。”小红捂着通红的脸向前跑去,腰肢一扭一扭,转眼就跑得远了。

    哈哈,干娘的笑声在山谷中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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