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关南面到凤州城之间也有一百多里地,两地若拉根绳子比照,几乎就是一条直线,所以双方之间的官道也修的比较平直,除了必要的几个转弯之外,只有浅浅的一点弧线。若两地快马来往,可在一日夜之间跑个来回。可以说,不下凤州,攻打大散关的行为就是冒险。

    凤州是大散关的支点,也是大散关得失的关键所在,只要凤州无恙,大散关就能保全,反过来说,凤州出了问题,大散关就算是天下雄关,也是孤关难守,毕竟这里是纯军事堡垒,无法自给自足。

    历来凤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相比雄伟高大的散关,凤州城反到更好攻打一些,所以历史上生在凤州至大散关一线的战斗不计其数,无数的将士长眠于此,可以说这里的每块石头都浸染过鲜血,每株小草都亲吻过死尸。

    因为凤州重要,所以我当初安排稳重的岳风率领五万黄龙战士驻守,他也的确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击退了铁木真,守住凤州城,让铁木真意图汇合夏蒙联军的计划失败。但如今铁木真兵进绝地,绕过凤州,直接挑衅大散关,虽然从军事上说不通,但我还是很谨慎的和凤州,以及两地之间的堡寨联系过,知道他们仍然在坚守阵地后,我对铁木真的举动越不理解。

    凤州到大散关一线,驻守的是黄龙军团一万左右地士卒,分布在各个寨堡中。其中对大散关最重要的就是黄牛堡和兴赵原军寨,黄牛堡位于官道至大散关二十余里处。驻守五千战士,兴赵原位于黄牛堡东边十五里处。留有二千战士。从地图上看,这一堡一寨恰好和大散关形成一个很工整地三角形,组成一个比较坚固的纵深阵地。

    而铁木真大营就处于这个三角阵中靠大散关地位置,从形势上看,的确是我们包围了他,无论他如何突围,只要凤州和大散关没事。他就是一只笼中老虎。威胁有限。

    虽然我答应和他会战,但并不是说我就真的相信铁木真疯,非要拉我和他同归于尽。

    我知道。铁木真并没有绝望,反到斗志十足,和这样一个人交手,我不能不小心。

    城楼军事会议后,我没有离去。不住的在地图上考虑铁木真的目的。可无论我怎么画,无论怎么设计。想出种种方案,却总有这样那样的说不通。

    事出常情必有妖!

    左思右想没有答案,我有些烦闷,丢下笔,在城楼中踱起步来,考虑良久,还是没答案。

    “尚爱卿,如果你是铁木真,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看向一边站着地尚懿,想听听他地见解。

    尚懿考虑片刻,肯定道:“回禀陛下,若我是铁木真,一定想方设法突围。”

    “是啊,你说的正是朕想到的,但他要突围,完全可以分散逃逸,借用蒙古地机动,我们最多能歼灭其大部,总还是有人会逃掉的。”

    “这个,臣下到有另外一个想法,岳雨都督主事成州以来,在那里挖了许多地道,可以说,成州方圆数百里,地道纵横。就算铁木真想分散突围,只怕也不是如此容易。”

    我沉思片刻,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无论怎么看,铁木真都是被包围

    ,虽然要想一举歼灭他还有些困难,但随着时间推延下去,对他应该要不利些。

    不管啦,反正明日就要会战一场,也许会有什么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示意尚懿收起地图,我接过紫暄递来的棉披,走出城楼内室,随意行走在大散关地城墙上,不知是否我太过多愁善感,每次我站在大散关城头上时,总觉有股豪情涌满胸膛,总觉得这大散关就是无言地史册。如今我站在这里,以战争的形式拦阻了历史地倒退和暴力,又用鲜血和胜利谱写了新的篇章。从这一刻起,新的历史即将诞生,一切都将归于零,以后的展不再是可以展望和预计,而是有了新的希望。

    大散关,不仅是生命的墓地,也是生命的摇篮,这里承托了我的希望和努力,还改变了大宋数千万人的命运。从我来到这个时代,一直奋斗到如今,直到我站在这里,我才深深的觉得我做到了。以大地和生命作证,我重创蒙古,将铁木真拦阻于大散关,将他逼入绝境。虽然今后的道路还是很遥远,但我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来承受坎坷历史带来的悲惨。

    生生死死我见的多,但能够挽救数千万人的性命,这还是让我感到由衷的骄傲。今后无论局面如何变换,只要有我,只要有我身边这些人,蒙古休想南下牧马,若时机一到,我当举师北伐草原,彻底断绝蒙古根基。

    抬起头,头顶天幕之上,有数只苍鹰在盘旋翱翔,那飞扬的**,那滑翔的优美,让我的心情越畅快。

    男儿正当如雄鹰,展翅凌云三千里!

    回整个天地,一股壮美豪情在肺腑中翻滚,似若破胸而出,一切的担心和算计都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无言的信心和意志。

    “将马肩龙叫来,朕要亲自视察战场!”

    没有人置疑我的话,紫暄第一时间就将马肩龙找来,他的脸上还带着深深的疑惑!

    我点点头,没有解释什么,下了城楼,这里早有人将马匹准备好。翻身上马,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几百名卫士抢先冲出去,散布到原野四周,防止一切可疑。数千亲卫军尽数出动,从另外几个大门出关。

    等我来到关外的时候。举目望去都是亲卫军地战士,将我保护的严严实实。若是以前。我也许会感到不高兴,可经过这次刺杀,我彻底明白,自己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沉默着,我们一行人来到一个土坡上,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地墨人轻轻说了一句:“铁木真第一次出现就在这个土坡上。”

    这话没有引起任何人激动,我也如此。

    战前观察战场环境。这是对一个将领起码的要求。毕竟地图和沙盘,和实际情况还是有差距地,仅仅依靠那些东西作战的。是统帅,而不是将领。

    如今我也是一名将领,一名即将指挥一场大战的将领,铁木真亦然,他来观察战场环境并没有什么稀奇。尽管我知道他来这里肯定不单单是观察环境。

    站于土坡上。大部分的情况尽如眼底,老实说。这里的确不是理想的会战场地,高低起伏的土坡将整个大地分割成一块块,已经开始融化,但还有残余地积雪也是随处可见。野风呼呼劲吹,凛冽地寒气充斥于四周。

    观望远处,层丘叠陵,沟壑纵横,奇峰错列,谷深壁峭,好一派荒郊野岭,寂静荒山,近处也是草丛荆蓬,荒林疏影,到有几分凝重迟滞的气息,多少有点战场的萧瑟寒杀。

    这样地狭窄地形,是极端不利于蒙古骑兵纵横往复,相反,我三卫军主力重甲骑兵,却可在这种环境下挥较大作用。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样的地形下能和我重骑兵抗衡的也只有重骑兵。

    不过蒙古的重骑兵远远不及我的装备精良,缺乏轻骑兵配合,蒙古胜算不大。

    我手举望远镜,不住地观察着周边地地形,种种对敌之法不住在脑海中徘徊,依照三卫军的战力,判断他们地进攻节奏,以及从那个方位进攻比较好。

    看了许久,直到将这些地形和我记忆中的沙盘进行重新组合,想出大致安排后,才放下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秦岭。

    “紫暄,从我们出征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紫暄微微靠近一些的说道:“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已经有二个月零十五天!”

    我有些感叹,这场西北大战从九月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多月,不说损失,就说这几十万人的消耗,就不知有多少。虽然大宋的女财神李碧如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已经尽了全力。

    这个女人,和我有婚约,但我和她从来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暧昧,反到有种志同道合的知己之感。我能理解她对其他部门吝啬的原因,多方偏袒她,她也能竭尽全力支持我的事业,让我无后顾之忧。若有一比,她就相当于我的萧何。

    有她在,我就不用担心财政问题,她总能想到办法为我抹平这些窟窿!

    想起这个,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转而问马肩龙道:“你说蒙古后勤辎重还能支持他们多久?”

    马肩龙微微一怔,迟疑片刻才说道:“依照肩龙所见,蒙古只怕并不缺辎重!”

    这话让周围人都望了过来,将蒙古人围住也有不少时间,而且数次攻击都是针对其携带辎重的部队,照理说,铁木真这会应该为后勤愁才是,别的东西好说,但人要吃饭,马要吃草,这是无法改变。

    被众人注视的马肩龙先看看我,然后坦然说道:“肩龙最先求学于金,后为武云公主所举,又入西夏,如今得蒙陛下赏识,可说对三**力都有所了解,若论器械精良,大宋当为第一,但若论士卒坚韧耐苦,三国无一能和蒙古相比。况且器械精良,必多倚重后方,若以肩龙所见,此战拖延下去,对大宋要不利的多。”

    这话说的,怪不得在金国和西夏都不受别人待见!

    尚懿有些忍不住反驳道:“就算蒙古战士坚韧耐战,军械衣甲可以凑合使用,可人之饮食,生死大事,只要我军断绝其后勤,饿他十日。不用我攻,只怕也是毙命大半!”这话引得大多数人赞同。劫敌粮道,断敌后勤。自古就是取胜的一**门。

    但我没这么乐观,我了解马肩龙,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地看法。

    似乎感受到我鼓励的目光,原本有些迟疑地马肩龙目光灼灼的看着尚懿,丝毫不让地说道:“大人只是比照自己来判断敌人,请问大人一句。大人实际和蒙古人交战过吗?观察过蒙古战士的携带物品吗?大人可知蒙古人的后勤和我等有什么不同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尚懿瞠目结舌,怒火上升,他是谋臣。并非武将,这样的事情,他那里知道。

    眼见尚懿似乎要怒,墨人上前一步,插言道:“尚大人是文臣。一直负责为陛下出谋划策。亲临锋镝之事有我们这些武将足矣!不过墨人到是和蒙古交手过,只是不知马将军提到的这些。和我们如今考虑的有什么关系?”这话明虽无偏,实际上却是在挺尚懿。

    马肩龙想都未想直接说道:“当然有关系,蒙古每次对外作战往往经历数月甚至数年之久,而且都是远离本部草原,后方支援无从谈起。若比照我方后勤来算,只怕早就应该粮断兵败,可事实上,除了陛下这次,每次都是蒙古得胜,这又是为何?”

    “取食于敌,兵书早就言明,这有何稀奇?以蒙古骑兵的机动和残忍,劫杀他国百姓以得辎重早已是常规,尚某甚至还听闻蒙古战士食人。这些足以弥补辎重地不足!”

    这话出口,周边地人都感到有些不对,但表面上看,尚懿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有亲身经历过大战地数名将领暗暗皱起眉头,显然不太赞同尚懿的意见,但却无人说出来。

    扫了场中一眼,我淡淡说道:“尚爱卿和马护将无需过多争执,尚爱卿,你一向负责计划制定,对于军备一事,当不会陌生。你说说看,朕有哪次制定计划,是将后勤完全寄托在抢夺他国身上?”

    这么一说,尚懿迟疑起来,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臣下愚昧,和马护将流于意气之争,险些坏了大事,请陛下责罚!”

    这个尚懿,忠诚见识谋略都有,就是有的时候太傲了些,这也算人才的通病,马肩龙还不是一样?

    笑着拍拍尚懿,又拉住马肩龙,柔声说道:“你们都是朕的重臣,如今又是大战在即,理应集思广益,不应夹带任何偏见和意气,只要对我大宋有益,对明日大战有益,都应该说出来,而不是争论一些小事。马护将,尚爱卿也是一时激动,你就不要介意啦!”

    尚懿也配合我地话语,连连对马肩龙道歉,反到让马肩龙有些惭愧,也说自己不是。

    眼见一场内部争斗被化解,我也很高兴,拉住马肩龙,亲切地说道:“马护将,你有什么看法尽管提出来,就算指责朕都没关系!”

    马肩龙似乎很不习惯我的这个态度,不过脸上却很激动,考虑片刻,直接说道:“根据肩龙所见所闻,蒙古每次出征,都要驱赶一批牛羊随军,这些牛羊既可以自行跟随大军,又可以随时补充大军所需,保证活食供应。”

    见他停了一下,我接口道:“地确是这样,不过这次这批牛羊都在巩州被缴获,铁木真这里除了从西和州得来的那些粮草外,只怕没有什么余粮!”

    马肩龙摇摇头:“这些牛羊只是一个方面,铁木真出征的时候,都会根据作战时间长短,让战士携带足够多的食物,因此就算失去那批牛羊,对蒙古人影响并不大。况且蒙古一向耐寒忍饥,没有食物时,刺马得血,并以杂草混合食用,足够支撑数月,而且还不影响作战。若陛下欲行断绝辎重困死蒙人之法,肩龙以为不可。”

    尚懿有些疑惑,放缓语气道:“不知一名蒙人战士可以携带多少时日的食物?”

    马肩龙这次到没顶他,也很平和的说道:“就肩龙所知,蒙人所携带食物是牛肉沫,据说这种牛肉沫是整头牛风干后,然后揉碎成沫。一头二百余斤的活牛。宰杀风干后只有二十余斤,以牛犊皮装之。不仅行动时不会出声响,有水便可冲饮。少少一点,就足够一人一天所需。若肩龙地消息没有错误的话,铁木真此次南征,每个战士携带了三袋牛肉沫,就算敞开使用,半年内也无需为干粮愁。”

    这话让周围人地脸色都不好看,我也回想起自己歼灭赤老温时。从战场上搜检出来的牛肉沫。一袋完整地确实有近二十斤,当时这些牛肉沫都被我当成牛肉干,让都风南检查后。就做为伙食补充送到后勤营,还真没意识到这个东西对战局有这么大的影响。

    蒙古战士每个人有二到三匹马,完全可以空出一批战马专门携带这些行军干粮,也许铁木真那里的干粮比马肩龙预计的都要多。想用断后勤这一招对付他们,先过不下去的肯定是我们这边。

    诸多常用肉食中。牛肉是最能强健体魄的。而且补血益气,是非常好的行军干粮。若有这样地东西。行军千里,无需辎重,也就不是难于解决地矛盾。

    放弃断粮这招后,我又考虑起如何才能在大宋军中推广这种干粮。想了片刻,觉得不甚理想,大宋有不少耕牛,可是农业上对耕牛的需求更大。食用牛?少了没用,多了又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见效。看来只有等此次大战后,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我甩开这个想法,招呼一声,又到别处看看,直到将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后,我才策马回去。余人落后一些的跟随着,只有紫暄跟在我身边。

    路上我和紫暄随意聊了起来!

    “紫暄,朕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铁木真会到大散关,又为何在这种不利地地形上向朕出挑战?无论何种战争,总有其欲实现的目的。攻打某个目标,总要有说的过去的理由。可是这次铁木真地目地到底为何?不想明白这点,朕心中一直感觉不安。”

    停了一下,见紫暄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蒙古此次南侵大营被孟珙攻克,郭宝玉,塔塔统阿,者勒蔑这些大将或死或擒。原本朕还有些担心托雷,可是他如今只在京兆一线和余介对峙,就算他穿过庆原,进入凤翔,那也无法改变什么,除非他直接攻打大散关。若朕不拦截他,让他从凤翔来到大散关,他有把握攻下吗?依照他们现在情况,就算铁木真和托雷联手,也无法撼动大散关分毫。这点朕相信他们两人都知道。”

    “也许铁木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或许有这方面原因,只是朕认为,铁木真可能会因为意气和愤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分辨不清形势,不顾大局地莽撞之辈,他的坚忍,他的耐心,都不是你能想像的。依照他的个性,这次失败,只能让他牢牢的记住,然后再报复回来,绝对不会冒着蒙古人全军覆没的危险来和朕一决胜负,况且这场战斗无论胜负都对他现在毫无意义,难道他会认为,朕昏了头,不顾大局和他死拼吗?”

    紫暄似乎笑了起来,红唇轻破:“看来陛下到是铁木真的知己,若他听到陛下这番言论,不知会不会请陛下喝马奶酒。”

    我也苦笑起来:“最了解自己的也许是敌人,况且了解敌人远远比了解朋友容易。至于那个马奶酒,朕怕受不了那股腥味。”

    紫暄轻笑起来,声声轻灵让后面的人不自觉的望过来。

    说笑间,城门处一队人马冲出,为的正是索无常。

    见到我,索无常微微一礼,就递给我一封加急奏折。

    我就在马上拆开看了起来,随即皱起眉头,思考片刻,招来尚懿,将奏折递给他。

    他看完后,也沉吟起来,好半晌,他才轻叹道:“陛下,既然天文监认为今年将有大洪水,如今距离春汛不过数月,为免出现意外,依照臣下意见,西北战事应该尽快结束。”

    我望了望关上飘扬的大宋军旗,好半晌才下定决心,既然比消耗比不过蒙古人,国内又有一摊问题,那就打吧,虽然这是我非常不愿意的选择。

    “传令岳雨,孟珙,接令后,三日内率领所部北上凤州,于岳风汇合后,合围铁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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