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刺破苍穹,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夹带着露水味的草地气息。宁静清澈的小河上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数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水鸟优雅的贴着水面掠过,翅膀扇动间在水面上留下一串串美丽的涟漪,惊虹一现的消失在远方!

    水鸟刚刚消失,二十多个宋军辎重兵就出现在河边,他们拿着盛水的大桶,一边互相打趣,一边往桶里装水,肆意的吵闹着,叫嚷着,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打破了河滩上的宁静。

    没过多长时间,这些战士取水完毕,又回到营地。

    此刻营地内也是人喊马嘶,一片繁忙,穿戴好盔甲的战士正在军官的喝令下开始列队,还有一些战士正在忙着收拾营帐等物品,一辆辆空车被拉进来,随即就装的满满的赶出去。

    骑兵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做例行的巡营奔驰。排列好的步兵也移出大营,在前方列队,准备开拔。辎重兵也按照分工的不同,一边整备大营,一边分批给战士供应早餐。不时有斥候呼啸远近,进进出出,汇报周边的情况。尽责的哨兵们拿着望远镜在周围的制高点上观察着情况,不放过一丝可疑。

    一切都显得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大营主帅帐附近,孟珙和一些高级将领正聚集在一起最后商定行军路线,以及安排行军队列。

    孟珙拿着刀鞘在地上划着附近的地形图,诉说今天大致的行进距离,那些地方需要注意,那支部队在出现异常后,该怎样应变。这种讨论不是宋军惯例,而是孟珙在接手联军后特意加上去的。每天有两次。分拔营时的晨议,和宿营时的晚结。简单点说,就是宿营地时候谈论今天的得失。总结教训。并为明天定下个大致计划。拔营的时候将今天地路线说清楚,部队次序安排好,遇到突情况后部队地应变。

    联军来自各部,既有各军团的绝对主力精锐,也有地方部队中坚,作战风格和纪律训练大相径庭,若不事前说清楚,应变起来很成问题。不过随着这段时间磨合。加上孟珙主持的互相交流,部队之间的配合越来越有默契,这种讨论更像是种例行公事,明确各自的责任。

    “……这里地形比较开阔,我们也可以放开部队,扩大纵深,墨平将军可让车队走在两边……”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孟珙一人拿着刀鞘说着话,偶尔有当事的将领询问两句不明白的地方。

    “孟将军。我看可让我们青龙骑兵走在右翼,根据推断,那支逃去地蒙古伏兵很可能藏在这一带,虽然具体数目不太清楚,但几千总还是有的。若仅仅依靠墨平将军,只怕太过单薄。你看如何?”

    孟珙看了赵范一眼,又看看面色平淡的墨平,询问了一句:“墨平将军怎么看?”

    墨平看都未看赵范,直接说道:“大将军下令即可。平无不遵从!”

    “那好吧!”孟珙点点头。做出让步,“就请杜大人带队在左翼。江海将军协助!”

    赵范脸露喜色,杜杲和江海两人站出接令!

    随着这段小插曲过去,孟珙又讲述今天接到的军情,这些东西和昨日的无多大变化,无非就是说蒙古骑兵近日四处出击,利用宋军之间的空隙多次设计偷袭某支部队,造成多少损失等等。

    这些将领听的有些漫不经心,但他们周围的警戒战士却是精神饱满,劲头十足地挺胸站立。虽然有阳光,可早上的寒风还是很不好受,扫到脸上像针刺,这些战士丝毫不惧,牵着战马缰绳,静静的耸立在周围,就像一根根坚固的立柱,坚不可摧。

    商讨之间,大营内的一切都收拾好,大批地战士盔甲鲜明的列队站好,等待主将的命令。孟珙的言也讲到最后阶段:“……以上情报表明,蒙古大酋铁木真的行动诡秘,各地都未出现其踪迹,我们不可掉以轻心!今日晨议就到这里,诸位若无别事就准备起程吧!”数名大将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点头领命,转身离开。

    三弟孟璋拿着头盔披风递给孟珙,接过地时候,眼角余光却看到杜杲和赵范两人一边走还在一边争论着什么,赵范好像很不高兴,最后加快步伐离开,杜杲停了一下,才摇头离去。

    “也不知又是什么事?”

    孟珙在心里嘀咕一声,也摇摇头,跨上战马,离开这里。

    随着诸位大将地归队,原本静默如山的军列又开始行动起来,先是打头地几支骑兵冲出,护卫中军紧跟而上,走在中间,左翼跟着杜杲和江海的联合军团,右翼是青龙铁骑,不过他们的起步很快,甚至过护卫中军一大截,变成实质上的前队。

    孟珙看的直皱眉头,他在青龙军团任职时间不短,青龙铁骑中的不少人曾是他的部下,这层关系本就让他不好过于苛责他们,再加上赵范的推波助澜,青龙铁骑已经越来越出格,经常出现阳奉阴违的事情。这让他很是伤脑筋,但这样的事情,他又不好去说他们,找赵范,根本没用,就算他当面不抗辩,私下里也不会遵从。他总不能将青龙铁骑的将领们都找来,狠狠教训一顿吧?

    他只是临时的联合军团指挥,又不是他们的上官,以什么立场说他们?以前这种情况虽然有,但还没有这么戳眼,自从率军合围以来,这种情况就越来越严重,已经引起其他将领的非议,甚至开始置疑孟珙是否偏心。

    这些都让孟珙很为难。

    对于赵范打的什么主意,孟珙心知肚明。自从合围军令一下,这些将军那个不卯足劲,要捞取最后的军功。只要稍微一算就清楚,黄龙。红龙,西南,联合诸军团以及其他部队。这些人加起来三十万是少不了的。而蒙古人剩下多少?最多十万?这已经是西北大战最后一块蛋糕。那个将领不眼红?再说啦,联合军团是精锐主力,其他部队也不是软柿子,下手慢了,肯定连渣子都没剩下的。

    时至今日,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出来,蒙古绝对是败局已定,如今对宋军来说。区别就在于他们是败在谁地手下?谁能抓住蒙古大汗,那他就在这次西北大战中立下最大一笔功劳,到时名誉地位少的了吗?对于这样的诱惑,孟珙也是极为心动。可是他能克制这种诱惑,其他将领就很难说。

    特别是赵范,他这些日子地表现简直是**裸地告诉别人,他一定要夺取这最后的功劳。几乎都有些忘乎所以,眼里只有军功。没有其他,丝毫不顾忌联合军团其他将领的感受。不过话又说过来,赵范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青龙军团就是刚直严厉,我行我素。很不善于协调诸将。也不照顾其他将领情绪,不顾场合的斥责教训,让很多将领都不敢招惹他。这种性格和懒散的云锋到是很好的互补,但和孟珙,却很是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

    别看现在两人说话还算客气。但赵范对孟珙的不满连瞎子都看地出来。这也导致孟珙的话对赵范的约束越来越小。

    看着青龙铁骑耀武扬威的越队而行,孟珙眼中闪过深深的担忧。他有个感觉,若不能制止赵范越来越膨胀的贪功之心,那自己这支联合军团早晚会因为他,而出现大问题。

    将目光移开,思索着解决方法!

    联合军团现在的中坚力量是青龙铁骑三万,护卫中军二万五,青龙突击队一万,孟珙本部人马和江海所部加起来也有一万五千,杜杲也带着一万人。

    九万多的人马,自从进了凤州,就聚集在一起,绵延数里,又是骑步混合,度受到很大拖累,若不是护卫中军拥有大量地运输战车,可以承载步兵,只怕度还要更慢。而这也是赵范对孟珙最不满的地方,甚至有些认为他是故意如此。

    看看缓慢前行的大队,又看看远处肆意奔腾的青龙铁骑,他也觉得这种做法实在让人难受,但如今是求稳,不是求快,他的这种做法正是不想给蒙人可趁之机。

    “今晚私下和赵范谈谈,若实在不行,再用其他方法!”

    反复思量片刻,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最好。既然有了决定,孟珙就不再为此事烦恼,不时询问斥候探听到地情况。

    自从进入这里,小规模的蒙古骑兵不断,但都是一触即溃,毫无战力,不时还会遗弃一些物资,试图引诱宋军追赶,但在孟珙的严令下,宋军不为所动,没有一次得逞。

    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蒙古人似乎不会汲取教训,明明这个方法没用,他们还是乐此不疲,不断派人引诱骚扰,但就是不见大队人马。

    久而久知,孟珙也有些懈怠,认为这些蒙古人黔驴技穷,对自己大队人马无法,所以想设计诱出自己部队。

    再次下令不得私自追赶蒙古溃兵后,大队还是按照预定的度向前开进,若预计不差,今天再歇息一夜,明天就可以抵达目的地,到时就是等待最后决战时刻来临。

    中午时分,大队停在一处开阔之处,休息了半个时辰,才又不紧不慢地向前开进,而此时赵范早已派出他那支五千人地两翼卫护军,在一些沟谷中搜寻蒙古人的行踪,不时有所斩获,让他高兴不已。

    大队再度开拔不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杂乱地牛角号声,就在宋军落阵以待的时刻,前方突然出现一大群的蒙古兵,神情慌张,队形混乱,似乎是慌不择路的冲了过来,当看到眼前出现大批的宋军后,更是惊慌,纷纷掉转战马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去,数个骑兵撞到一起,在队伍中引起一阵混乱。

    不等孟珙下令,青龙铁骑就狂涌而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直奔这支杂乱的敌军。

    烟尘翻滚,喊杀四起。就像天际神兵从天而降。让这支慌乱的敌军四散而逃,狼奔鼠突。战马狂奔,战刀高举,兴奋的宋军战士水平挥,在奔腾的战马上,纷纷拿出弓弩对着前方一阵猛射。

    不时有敌人中箭落马,滚入马蹄之下,血肉飞溅地景象越刺激了青龙铁骑的战士。他们不断的鞭刺着战马,四蹄几乎是足不落地,拉出长长地鬃毛,一派飞扬地**……

    眼看就要追上逃窜的敌人,本阵之中传来一阵鸣金声,让整个追击的队伍习惯性的放弃追赶,准备撤回,可当勒停战马后。才猛然惊觉,自己一方占优,怎么还需要撤退?

    迟疑间,前方的蒙古人已经逃出视线,再想追击。已是不及!

    “唉,这么好的机会!”“这是多大功劳!”“就是,就是……”

    不少人长吁短叹,遗憾不已,有些人甚至大声叫骂起来。但还没人敢直接指责孟珙。就在赵范想回去询问孟珙的时候。一边的山谷中又冲出一队骑兵,就在这些青龙铁骑摆开战马。准备接战,这支骑兵已经大呼小叫起来——是派到沟谷中搜索敌踪地那支部队。

    这支部队一出现就询问战友为何没有堵上那支蒙古人?当知道是主帅下令收兵,才让这些蒙古人逃脱后,这些战士捶胸顿足,懊悔连连,不断诉说自己是如何搜寻,好不容易惊扰出一大队的蒙古人,就这样被他们放跑,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对上他们,好歹也算大家的功劳。

    议论声传入赵范的耳朵中,让他脸色极为难看,狠狠的训斥他们一顿,一边让他们整队回营,一边脸带怒色的去找孟珙。

    孟珙此刻正召集了诸多将领在商议事情,见赵范过来,还没开口,赵范劈头就是一顿斥问:“为何收兵?明明已要全歼这伙蒙古人?如此乱命,是谁下的?”这句话的语气极为粗暴,简直是把孟珙当成一般地将领在训斥,引得其他将领面泛怒色,大起反感。

    杜杲眼见赵范引起众怒,连忙站出来说道:“赵将军,此事是我建议孟将军的,此支蒙古人出现的太过蹊跷,不可不慎,何况……”

    “你知道什么?”赵范怒容满脸,极为不客气的截断他的插话,“蒙古人已是末路穷途,我军四面合围,岂能容他嚣张?若按你这前怕狼,后怕虎地做法,只会平白增添了他人气焰,损我战士军心。何况此支蒙古人是被我军惊扰而出,何来出现蹊跷一说?我看你是畏敌,故意如此,要……”

    “够啦!”孟珙大声阻止了赵范的飚,“收兵的命令是我下的,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何必拿他人出气?”

    赵范霍然转身,愤怒的看着孟珙,如同一只择人欲噬地猛虎。

    孟珙丝毫不让,冷冷地和他对视,神情一片坚定。

    两人对峙了片刻,赵范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复一下心中的怒气,粗着嗓子问道:“那我要请问孟珙大将军一句,为何要收兵?”

    “你部若追击下去,就会和护卫中军出现巨大空隙,于大军不利!”

    “巨大空隙,于计划不和?就这?孟珙,你懂不懂兵法?如今我方兵强马壮,蒙古人岂敢来偷袭?再说啦,这里又没有蒙古人埋伏,为何不能追击?”

    “青龙铁骑是为配合护卫中军而来,一切都要以此为准!”

    “我看你是偏袒护卫中军,故意不想让青龙立功,别忘啦,你也是青龙出来地。”

    孟珙目光中闪过一线愤怒,很快又平静下来,淡然说道:“陛下当初早有言明,铁木真诡诈多端,尤其善于设伏袭扰的战法。故而才派出青龙铁骑和护卫中军互相配合,如今胜利在望,岂能因一时小功而失去大局?我军现在目标不是消灭敌人,而是堵截。请赵将军大局为重。”

    赵范眉毛上面都是怒火,还想抗辩,杜杲不顾一切的拉住他,连连劝说。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好半天才听赵范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孟珙一眼,转身就走。

    眼看他如此跋扈,不要说其他人。就连一向平和的墨平都看不过眼。站出来说道:“赵范目无上官,肆意妄为,非议军令,当奏请陛下,严惩此人!”

    孟珙看看其他将领,见他们或赞同点头,或沉默不语,只有杜杲站出来做和事老:“孟将军。赵范将军只是一时激愤,故而如此,等他气消之后,自会前来向将军请罪!”

    沉默片刻,孟珙说了一句:“此事等完成陛下军令后再说!你们来看,今日得杜大人提醒,我将沿途遭遇的敌人地点画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将一张军用地图摊在大家面前。上面用红笔勾描出遇敌的地点。

    行军时还不觉得,但此刻看到地图上那么多的红点,大家就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那里不对,最后齐齐看向孟珙。

    “是不是觉得太频繁了?”孟珙眼中闪过一阵寒光。眉眼之间英气毕现,再无先前地温和宽容之态,“我军是集合行军,全军九万多人,蒙古的几次袭扰。都被我军弓弩射退。为何他们还锲而不舍,周而复始?”

    墨平第一个反应过来。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几笔,皱眉道:“蒙古人难道以为他们能击败我们不成?”

    稳重善战的江海想了想,摇摇头:“不可能,蒙古人地长处在于机动和战场情报通畅,其本身战力最多和我们在伯仲之间。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我,铁木真就算尽起全军,也难于击败我军,最多拼个两败俱伤,就算如此,也是我军占便宜。”

    杜杲看了看其他将领,见他们也皱着眉头想不出为何,站出来说了一句:“无论蒙古人有何计谋,只要我们自己不乱,稳步前进,也不必惧怕。”

    余人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无论蒙古人想干什么,其目地都是为摆脱当前的困局,只要自己稳步前进,他能怎么样?

    这样一想,大家心里又平和下来,对蒙古人也就不再担心,孟珙又说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后,就让他们离去。

    杜杲没有走,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才对孟珙低声说道:“孟将军,你说蒙古的主力是不是转到我们这边来啦?”孟珙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如今蒙古四面出击,就是想给我们造成假象,其主力定然没有固定在某处,而是伺机而动。”

    杜杲又深思片刻,觉得孟珙说的有道理,再帮赵范道歉了几句后,才面带忧色的离去。

    孟珙在原地站了片刻,望着远处群情激愤的青龙铁骑,也感到深深担忧!

    赫尔谋冷汗淋漓地站在成吉思汗面前,神色羞愧,眼带恐惧,身子也在微微抖!

    “又失败了?”成吉思汗的语调很平和,不带半点严厉,却让赫尔谋抖的更厉害,连话都说不出!

    眼看他如此胆小,成吉思汗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一摆手,忽必来上前抓住赫尔谋,将他拖出去,随即外面传来鞭子的抽打和惨叫。

    “赫尔谋是胆小些,但他平日还算肯动脑筋,部族中就缺乏这样的人,大汗还是不要苛责!”耶律楚才眼带忧虑,神情很是苦恼。

    “就是抽他几鞭子,不碍事的!”成吉思汗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沉默片刻,“楚才,大宋这边的能将还真不少,若今次能突围出去,一定不能再轻启战端。”

    耶律楚才听地大为惊讶,以成吉思汗的性格,能让他说出这句话,可见此次宋蒙大战给予他的教训有多么深刻。

    抬眼看向惊讶的耶律楚才,成吉思汗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笑了笑:“有什么奇怪地?敌人势大,暂时退却,对我来说又不是第一次?”

    耶律楚才想笑,但笑不出,暗哑着嗓子说道:“大汗,如今宋军四面合围,我军袭扰计划进行很是不顺,依楚才之见,还是尽快召集部队突围的好。趁宋国将军力集中到这边的时候,我们一举冲出去,然后寻一薄弱之地冲破围困,不是比如今要好的多?”

    成吉思汗未置可否,只是看着眼前的地图,好半晌才低声说道:“一切才刚开始,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些!”

    耶律楚才沉默下来,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成吉思汗,很多时候,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大帐恢复安静,偶尔响起几声翻折牛皮地图地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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