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世达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夫妻不成,出门的多是妻子,来闹的也是娘家,谁知到今日出门的竟是自己,江大奶奶冷眼看着他,又是淡淡开口:“难道你不出门,要我来赶不成?”

    输人不输阵,裘世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总有一日,我要你们爬到我面前求我饶恕。”江大奶奶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本以为裘世达还有几分才学,谁知空有一张面皮,到了现时都不明白为的什么?

    江大***眉一挑:“那我就等着,只怕裘爷没了这个本事。”这话里的轻蔑听的裘世达怒火中烧,但此时理不在自己这边,也只得咬了牙上前扶住裘母,裘母见了儿子有了依仗,拉住儿子就大哭起来:“儿啊,这江家无情,但我们该得的可不能少了分毫?”

    说着裘母又向江大奶奶喝道:“你家送来那么一个刁蛮不知礼的女儿,害了我家,现时还要磬身赶出我们,讲理不讲理。”江大奶奶早料到裘家定不会这样乖乖走的,眼都不瞧他们:“怎么,难道你们房里的东西,我落下了不成?”

    裘母顿时语塞,但不过一会就道:“我房里那些家具,还有下人,难道不是我的?”家具下人?江大奶奶眼一凛:“家具可是当日小姑嫁来时节,我江家的陪嫁,下人也是,难道你也要拿走?”

    裘母哼了一声:“说的好听,当日我从乡下进来时,带的两个竹笼,三身衣衫,还有两条长凳,你家的人非不让进门,把我这些东西都扔了出去,此时要走,难道不赔于我来。”

    江大奶奶还真是没见过这等不要面皮的人,当日新房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是齐的,下人们见裘母还把这些破烂当宝,一个个笑的嘴歪。裘母自己也觉得脸热,这才把东西交给下人,让他们扔掉的,那时裘母口里,可时时称赞江玉雪贤惠,连这些地方都想到了,早知这些破烂就不该带上城里,徒惹人笑话。

    从今日想到那时,江玉雪顿感这事出的好,不然再过个几年,裘世达的生意做的好了,脚跟更稳时候,更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冷笑道:“好,当日我江家既扔了你那些东西,你现时就给个价来,我付你银子。”

    裘母听到银子,自然也不哭了,直起身来:“那两个竹笼,当日是花了四吊铜钱买的竹子,又出了一吊的工钱,总共就是五吊钱,那三身衣衫,当初一身也是花了四五两银子做的,算下来就是十五两,还有那两条长凳,算来,我就吃亏些,你家赔二十两银子好了。”

    裘母这帐算的江大奶奶又好气又好笑,那些烂东西,别说二十两,给二两银子只怕货卖的人都还嫌亏,裘母竟掰出十倍价钱,连当日做了那些东西的价钱都记得牢牢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裘母见江大奶奶不说话,还当她不肯给这些银子,急得眼睛睁大,双手叉腰:“这些可都是有见证,难道你家现时不认账?”不认账?江大奶奶此时也不想再费什么唇舌,招过一个婆子:“支二十两银子给她,早些出门,早些安静。”

    裘母见认了这个,又想起下人来了,这两年使奴唤婢可是极快活的,这离了这里,自然也要带几个下人,手也没放下:“还有几房下人,是后面才来投奔的,不是你江家的,自然也要带了去。”

    带就带吧,江大奶奶站起身,还要去瞧江玉雪呢,哪里还有闲功夫和她缠帐:“你去问问那些下人,可有愿意跟你走的,有愿走的,就随你们走吧。”

    裘母看向那些站在墙根的下人,瞧一个,一个低下眼,裘母心里着急,这还是今早对自己恭敬的下人吗?

    裘世达对下人跟不跟过去倒不在意,这些风吹两头倒的留着也没甚用,以后可以慢慢的挑,扯一扯裘母的衣衫,最要紧的还是多拿些银子,无奈裘母非要争一口气,那眼瞪的大大的,只是往下人里面瞧。瞧了半日总算有两个平日对裘母还算尽心的婆子站了出来,还有服侍裘母的丫鬟,怕不跟他们走,只怕留在这里更没好果子吃,也低头垂手出来。

    这些人帮着把那些扔了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不过是些衣衫,饰也没几样,裘世达眉头皱的更紧,跺跺脚,总要讨些现银子,铺子里的银子还要去做周转,吩咐丫鬟和婆子奉着爹娘先回铺子里面,自己转身往里面走。

    刚走进角门,就有两个婆子迎上来,面上皮笑肉不笑:“这位爷,这里面是内眷所在,这位爷还请出去。”裘世达恨不得一人一个窝心脚把她们踹死,提到内眷,裘世达这才想起吴新娘来,怎么一直不见她呢?

    忙咳嗽一声道:“内眷?我的妾吴氏还在里面,难道你江家也昧下不成?”吴新娘?两个婆子对看一眼,江大奶奶吩咐她们出来的时候可没提过这茬,一个忙道:“既如此,等小的们回去秉过奶奶。”

    说着一个就要往后面走,另一个要上前拦住,裘世达好容易逮住这错处,岂能被她们拦住,一推就把她们推开,往后面走。

    婆子见了,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奶奶不好了,这裘家被休的男人要闯进来了。”嚎什么嚎,嚎的竟然还是这句,裘世达一脚踢过去,婆子早躲开,江大***声音响起:“裘爷闯进内室,这可不是礼啊?”

    裘世达难得逮到错处,岂能放过,冷笑道:“我和江氏已经仳离,吴氏却是我的妾,难道江家也要昧下不成?”昧下?江大奶奶岂是能被吓到的,冷笑一声:“小姑可不愿留这等碍眼的人,只是她跪在小姑跟前求了又求,只说不肯跟你去过苦日子,求小姑收留,不信,你把她唤出来问她。”

    裘世达没料到竟是这样情形,自己这张脸庞,比别人可俊俏多了,再加一张甜嘴,哪有女子会不爱呢?他一张俊脸霎时变白:“胡说,我不信。”

    不信?江大奶奶睨他一眼:“叫出来问问就是。”一个婆子已经往后面跑去,不过一时就扶着吴新娘出来,吴新娘小脸惨白,身子还没好完全,靠在婆子身上,看也不看裘世达一眼。

    似乎那些轻怜蜜爱都是烟云,裘世达顿时恼了,指着吴新娘的脸道:“贱人,你怎能随着那毒妇而去?”

    现在不是亲戚了,江大奶奶可不容裘世达骂自己小姑,冷笑道:“裘爷,这无故辱骂别家女眷,要不要去公堂上走遭?”公堂,想起今日公堂上的事情,裘世达恨的牙都咬碎:“若不是你家在背后使了银子,今日知县老爷又怎会偏袒?”

    江大奶奶再也不想和这个不明是非,不晓得得罪了谁的蠢人啰嗦下去,转身就往里面走,裘世达还想上前拦,怎么拦的住,除了那两个婆子,又涌进来一些下人,有的抱腰,有的按手,有的抬脚,哪管裘世达挣扎不休,早把他抬到门口,扔了出去。

    门外看热闹的见裘世达被扔出来,哄然大笑起来,裘世达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起身就要去说理,谁知在方才挣扎时候怀里揣的账册掉了出来,这是要紧的东西,裘世达忙趴在地上捡,等捡起来时,江家的两扇门早紧紧闭上。

    裘世达忙要上前用拳头砸门,围观的人里面有人强忍住笑说了一句:“两年前,他休的那个妻子,就是这样砸门的,这报应今日来的竟然这样快。”

    这话引得周围的人放声大笑,瞧着别人倒霉,就算不干自己的事,总是有人心情觉得十分舒畅,裘世达觉得这笑声十分刺耳,只得低了头,握了拳,总有一日,要你们爬着来求我,掉头往铺子里去了。

    裘江和离,裘世达带着父母住进铺子后面的三间小屋的事情,很快传遍,桃姑自然也知道了,知道的时候,她正在把嫁衣上的最后一针绣完,用牙咬断了红线,把绒吐掉才问道:“是吗?”

    怎么奶奶一点也不喜欢?老刘家的有些奇怪,但随即想到奶奶就要嫁进陈家,旁人过的好坏和她何干,忙笑着上前拉起嫁衣,给桃姑试着:“奶奶说的是,管别人家的闲帐做什么?”

    桃姑瞧着镜中着了嫁衣的自己,这次,少了几分羞涩,却多了一些踏实,帘子动处,香叶端着茶进来,瞧见她,老刘家的有些意外,上前接过茶,香叶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声的道:“绿岚妹妹手上在忙,奴婢才接了这茶过来的。”

    桃姑吹一吹茶,对老刘家的道:“香叶为人细致,你也别太苛责了。”老刘家的忙笑应了,桃姑喝着茶,看一眼香叶,那眉只是一挑,再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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