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孝听了又一怔,也放低声音对秋仪之说道:“久闻公子在天尊教中认识些人,没想到却是真的。怎么?难道这天尊教还在洛阳城中开了妓院吗?”

    秋仪之点点头说道:“没错,天尊教势力之大,耕耘之深,已远远超外人想像。因此眼下要救我义父出来,恐怕只能依靠他们了。”

    “可是当初派兵南下河南道平叛的就是幽燕王爷,天尊教同王爷可是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会答应帮忙呢?”赵成孝不解道。

    秋仪之则摆摆手,甚有信心地说道:“不妨,我自有办法。”说罢,便大步流星朝暖香阁走去。

    秋仪之来到暖香阁时,已是酉时,本应是这条花街最热闹的时候。皇帝驾崩,京城洛阳之中有明令停止一切娱乐活动,街上的青楼妓院均已撤下彩绸锦缎关门谢客,一条颇为齐整宽阔的街巷只稀稀拉拉地走着十几个人。

    秋仪之见此情形,心道“不妙”,却又透过窗户纸,见暖香阁中隐隐约约透出光亮来,便知必有人在此阁中,这才稍稍定心,伸出巴掌在暖香阁门上重重敲击了几下。

    门内果然有人留守,听到敲门声,便推门出来,问道:“请问这位客官有何贵干?”

    秋仪之之前几次进青楼妓院,从未被人这样询问过,因此听了一愣,眼珠一转道:“来你们暖香阁,你说是来做什么的?”

    那招呼秋仪之的乃是暖香阁内的龟公,倒也十分警觉,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一番,道:“眼下皇上驾崩,京城里面人人不悲痛。我们做窑子行院行当的也是一样,哪还有心思寻欢作乐?这位客官若不找人,还请回去吧!”

    这龟公的暗示算是很明显了,秋仪之听了便接茬道:“在下一个月前在此欠了风流债,眼下手头宽裕,正好要还顾妈妈的账。”

    那龟公听秋仪之说话也像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又报出顾二娘的名字,但在暖香阁中毕竟不是熟脸,依旧不肯放心,问道:“公子说是还债,可有什么凭据吗?”

    “凭据?只听说放债的手里捏着欠条,哪有还钱的手上拿着凭据的道理?”秋仪之反诘道。

    “那小的就对不住了。不瞒这位客官说,我们做皮肉生意的,看着下贱,却也怕王法无情。若是私自营业被巡城兵丁或是劝善司的抓到,定个大不敬的罪名,送到菜市口就是一刀,这脑袋可就长不出来了……”

    那龟公喋喋不休地还要说,秋仪之转身从赵成孝帮自己拿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那龟公道:“你拿着这个去找顾妈妈,她看了若是还不接客,我立马就走,也不劳你再多啰嗦。”

    这龟公接过东西,上下左右摩挲把玩了一番,再不多说话,转身就回暖香阁中去了,离开之时也不忘把门关好。

    只眨眼功夫,这龟公便又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还给秋仪之,赔笑道:“公子果然是贵客,小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顾妈妈叫小的先安排伺候客官。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贵客不要见怪……”

    秋仪之正心乱如麻,听他说个没完,便摆摆手道:“好了,你少说几句吧,快带我去见顾妈妈。”说着,便从伸手从赵成孝手拿的包袱里面摸出小拇指大小一块金子递给他。

    这龟公接过黄金,立即闭上了嘴,眉开眼笑地领着秋仪之和赵成孝两人便上了二楼,推开一扇门道:“公子请先进门歇息。”

    秋仪之进了房门,赵成孝正要紧随进去,却被那龟公一把拉住,道:“这位客官你可不能进去,我们这暖香阁中从没有这样的规矩。要歇息还请到隔壁那间屋子去吧。”

    赵成孝听了,目视秋仪之,问道:“殿……公子?”

    秋仪之点点头道:“没事的。哦,对了,你把行李留下,这就出门召集你几个兄弟,立刻到这暖香阁来会和,不得有误!”

    赵成孝深知眼下情势危急,也不再迟疑,将包袱放在房内的桌子上,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这龟公见状,又赔笑道:“还是公子体谅小的,还请在此好生歇息吧。”说罢便退了出去。

    秋仪之见房中倒也素雅干净,便定下心来,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可他刚闭上眼睛,门便又被推开了。

    秋仪之睁眼一看,推门进来的并不是顾二娘,而是一个年龄约不过二十的紫衣女子,手里抱着一把琵琶,轻轻掩上门,便转身婷婷站在自己面前,说道:“公子,你想听什么曲子,且待绛紫为公子弹奏。”

    秋仪之听了,便知她是顾二娘派来的,于是问道:“姑娘可是顾妈妈叫来侍候我的?”心里还在佩服顾二娘心思细密,知道自己身处青楼之中,若无烟花女子相陪不免有些奇怪,容易让人识破身份。

    那名叫绛紫的女子却道:“公子不要误会了。小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

    秋仪之点头道:“那样正好。只是这琵琶声音太躁,在下疲乏欲睡,实在受用不得。姑娘也不用费心弹奏,就在此处坐着便好。”说着,从放在桌上的包袱里,掏出同方才赏给龟公一般大小的小金条,随手扔给绛紫。

    绛紫接过金条,脸颊霎时一红,将赏物同自己的琵琶一同放在椅子上,却伸手拉开衣襟,将身上披着的轻纱一件一件往下脱。

    秋仪之见了大惊失色,忙别过身去,问道:“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女子轻声笑道:“在这暖香阁内,你我独处一室,还能做什么?”

    “姑娘你不是卖艺不卖身的吗?”秋仪之偷眼瞧去,见绛紫已脱得只剩下一个红肚兜兜。

    绛紫听了,“嘤嘤”一笑:“什么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为了多讨赏钱的噱头罢了。公子出手这么大方,不要说是身了,奴家就连魂都卖了给公子吧!”

    秋仪之听了,已然绝倒,忙背着脸说道:“姑娘你误会了,误会了……”

    绛紫依旧不依不饶:“公子不要害羞,奴家伺候的文人雅客多了,保证公子满意!”

    秋仪之还要推辞,却听门外响起女人的声音:“秋公子可在屋内?奴家可要进来了!”

    “顾妈妈快来救我!”秋仪之听出那女子的声音,赶忙近乎求救般地呼喊道。

    那顾二娘还以为房中有些什么危险,连忙一脚踢开房门,却见房中自己手下的花魁绛紫已脱得半裸站在床边,而秋仪之却缩在屋角。顾二娘是行院里的行家,一眼就看出其中原委,掩嘴笑道:“既然公子没有这份雅兴,绛紫你还不退下?公子的恩赏又少不了你的,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绛紫听老鸨发话,咬了咬下嘴唇,说声“是”,便伸手紧紧握住那块小金条,又抱起琵琶和脱下的衣物遮在胸前,便赶忙退了下去。

    顾二娘见绛紫离了屋子,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奴家见过这么多男人,竟摸不准公子的脾性。那日在皇宫大内,面对权势熏天的大太监王忠海公子尚且谈笑风生,可绛紫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将公子吓成这幅模样。”

    “唉!让顾妈妈见笑了!”秋仪之挠挠头皮道。

    “哈哈哈哈!”顾二娘说话先带三分笑,“不过公子这般操行却是少见,难怪我教圣女也……”

    “温小姐怎么了?”秋仪之忙问。

    顾二娘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复又大笑道:“没事,不过是奴家说的风话罢了,公子可别放在心上!”

    秋仪之叹了口气道:“在下现在正魂不守舍,哪还有这份闲心呢?”

    顾二娘听了这才正色道:“公子说的是幽燕王爷的事吧?王爷今天早上坏了事,当街就被抓起来了,这事奴家也听说了。也难怪公子要忧虑了。”

    一提起这事,秋仪之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说道:“在下来此,正是为了此事,还要请顾妈妈帮我几个忙。”

    顾二娘又笑着回答道:“奴家不过是个老鸨子,哪里有什么能耐?公子都办不成的事,奴家又怎么可能办到呢?”

    秋仪之道:“顾妈妈可是过谦了,那日皇宫一游不就全凭了你的本事吗?在下要求顾妈妈的这两件事,于别人虽难于登天,对你来说却不过是举手之劳。”

    “什么事?”顾二娘终于被秋仪之挑起兴趣。

    “找两个人。”秋仪之说道,“一个是我兄长尉迟良鸿,顾妈妈是江湖之中响当当的人物,必有办法能找到我兄长。另一个就更加简单,便是贵教的圣女温小姐!”

    顾二娘听到这两个人名字,笑道:“公子可是抬举我了。这尉迟大侠来无影去无踪的,叫奴家哪里寻去?还有圣女也贵人,就算奴家见了她的面,也未必就肯赏光呢!”

    秋仪之听了又重复道:“在下已说过,此事对顾妈妈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办得成或办不成只在你一念之间。在下不妨明说,在下要找这二人,便是要想方设法把幽燕王爷从刑部大牢里救出去。到时朝廷必然发兵讨伐幽燕王府,幽燕王府也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那时候天下大乱,贵教也必有可乘之机,还请顾妈妈多多斟酌。”

    秋仪之话语之中透露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机,竟让顾二娘这个擅使暗器又精于下毒的高手听了也倒吸一口冷气,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奴家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请公子稍安勿躁,在此歇息一下,待奴家同圣女商量一下,再给公子答复可好?”

    秋仪之是极精明的人,顾二娘只说了个话头,他便猜出温灵娇尚在洛阳城内,于是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半寸,道:“顾妈妈且办事去吧。只是在下到现在还没吃过午饭,请问这里可有什么能吃的吗?”

    顾二娘笑道:“公子要是在我们暖香阁里饿死,那可真成了笑话了,奴家这就吩咐下面准备美食去!”说罢转身就往门外走。

    “且慢!”秋仪之忽然厉声道,“顾妈妈,在下还有一事请教。请问,那大太监王忠海可是那日顾妈妈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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