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建话音未落,赵成孝也恰回到院中。

    秋仪之见众人都已齐聚,便下令几人一前一后赶着两辆马车,又牵了几匹马,不紧不慢地朝刑部大牢方向而去。一行人特意由也鲁领队,像极了来京城进贡经商的番邦商队,虽有几分引人注目,却也无人敢上前滋事,因此顺顺当当便已到达了也鲁刚买下来的那座院落。

    这座宅子乃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大院落,正中的空地颇大,两辆马车停靠在其中,没有半点拥挤。宅院之中的房屋也有七八间,卧室、正堂、餐厅、厨房、厕所一应俱全,也真不亏秋仪之为买它,而花去的整整四万两白银。

    于是秋仪之见时辰不早,便叫人将车内挖洞工具、渤海利刃、硝石硫磺及吃穿用品统统搬运下来,特别是将那些想尽办法置办下来的硝石、硫磺放到院中最为阴凉背阳的地方存储下来。

    这一圈体力活做下来,众人已是饥肠辘辘。温灵娇倒也体贴,便吩咐荷儿生火做饭。没想到荷儿这小丫头虽然刁蛮任性,厨艺却十分了得,不过片刻功夫就摆上了一桌菜色。秋仪之拿起筷子夹着尝了一口,不禁赞叹道:“荷儿姑娘真是好手艺,这几样菜色,恐怕比皇宫里的御厨都不在以下吧!”

    荷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听人这么一夸,便心花怒放,说道:“那是自然。就是眼下没有什么好食材,我手里还有好几道拿手菜没法做,算你们没口福!”

    秋仪之听了,心想:在场的都是特立独行之人,看来只能多夸少贬,先防着内讧将这阵应付过去再说了。于是他朗声对众人说道:“眼下我等都是兄弟姐妹,也不要分什么上下贵贱了。来来来!一起上桌用饭吧!”

    这院中之人尊贵的有渤海国的郡主,卑下的有挖洞刨坑的苦力,听了秋仪之这番话各怀心事,具都面面相觑,就是不肯上桌拿碗筷。

    秋仪之见了,轻叹一声,心中又想:这尊卑名分乃是天定,又岂会因自己一句话就立即消弭于无形呢?只好自己拿起碗筷,故作爽朗地一笑道:“既然大家都不饿,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众人见状,也都陆续入座用饭,只是这几人虽都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也到底分了先后。特别是也鲁、赵成孝、荷儿三人算是使唤之人,只等秋仪之等吃完,才都动筷用餐。至于石大建,则甘愿轮在最后吃些残羹剩饭。

    这石大建身份虽然最是低微,却是此计能否成功的关键。

    秋仪之静静等他吃饱,这才走到跟前,问道:“石师傅,这顿饭吃得可好?”

    石大建眼里居然淌下泪来:“小的,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小的碰到公子才几天,又是赏钱,又是赏饭的……唉,甭说了,公子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吧!”

    秋仪之被石大建这么一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么请石师傅这就开工吧。”

    石大建叫声“好嘞”,从一旁拿起一把铲子,在院子空地上踱步走了起来,一面走,一面还不断地东挖一铲、西挖一铲。他走了好几圈,这才在空地东南角停下,高呼一声,垂直向下挖掘,一时间院中沙土飞扬、尘埃弥漫。

    过了有一盏茶功夫,待烟尘散去,众人只见石大建已脱光了膀子,站在一个已有半人深浅的土坑中,肩扛铁铲对秋仪之说道:“公子真是好福气,此处土壤不软不硬、不干不湿,正好让小的大展身手!”说着,便又抖擞起精神,继续向下挖掘。

    秋仪之见石大建一做起工来,原先那股谦卑萎靡的神态便一扫而空,代之以浑身上下掩饰不住的英雄气概,不禁拉过尉迟良鸿道:“兄长,你看这石师傅的本领,要是放在武林之中,那也算是一代宗师了!”

    尉迟良鸿也一脸严肃地点头道:“这位兄弟挥锹抡铲的样子,在愚兄看来好似在耍一套极高明武术,诚有可观之处。”

    秋仪之笑着接话道:“那也不可把石师傅累坏了。”说着,叫过赵成孝道,“你这就去一趟暖香阁,叫你那些兄弟都到这里来帮忙。就是你这群弟兄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走在路上实在是太过扎眼,你让他们化整为零,分批前来,一路上要小心谨慎,莫要露出破绽!”

    赵成孝忙施礼点头道:“我这不过是多走几趟路罢了。”

    秋仪之却还是不放心,便让尉迟良鸿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又转身问也鲁道:“也鲁兄,渤海来的使臣,现在住在四夷馆内的还有几人?”

    也鲁掰着手指算了算道:“还有十八人。”

    “那还携带了需要带出京城的物件没有?”秋仪之又问。

    也鲁爽朗地一笑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扔了也就扔了。倒是义殿下交给在下喂养的那匹汗血宝马却是难得,丢了还是有些可惜。”

    秋仪之听了,转念一想,却又说道:“我在四夷馆中居住的时候,似乎看见马厩里养了不少骏马,似乎都是你们渤海国的。”

    也鲁答道:“义殿下说得没错。这些都是渤海产的良驹,是我等带来洛阳,原准备进贡给皇帝的,共有四十九匹。连我等私用的,现在在四夷馆内养了也有近六十匹良马吧!”

    秋仪之听了大喜,追问道:“那这些马仓促之间是否可以调用呢?”

    也鲁尚未回答,一旁的郡主忆然插话道:“那是当然,我们渤海勇士是马背上长大的,一声号令便可出征杀敌!”

    秋仪之听了愈发高兴,说道:“好郡主,你又帮了大忙了!”

    忆然却听了一头雾水,嗔道:“你胡说些什么?”

    秋仪之笑着答道:“到时你便知道了。哦,对了。钟离师傅吩咐我们,这几天不要外出,你就在这院落中好好休息休息,到时救出我义父来,有你忙活的。”说罢,便转身钻到库房之中,找出几支刚刚购买的松明蜡烛,将他们点燃,递了一支给忆然,接着说道,“你要闲极无聊,也可看看这石师傅做工,这热闹在渤海、广阳可是看不到的。”

    忆然的脾性被秋仪之摸了个通通透透。这番邦郡主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拿着一支松明,蹲在新挖出的洞边,十分专心认真地观看起来。

    过不多时,院门被推了开来,原来是赵成孝和尉迟良鸿领了七八个兄弟来此处会和,便又出门接人去了。

    秋仪之见来了新的帮手,便让石大建从洞里爬出来,稍稍歇息一下,就让那几个山贼下洞挖土。没想到这几个山贼看着虽然粗犷有力,干起活来却远及不上这石大建,几个人轮流挖了半个时辰,还不及石大建一袋烟功夫挖的多。

    秋仪之见这样挖法实在是事倍功半,索性让他们统统休息,待赵成孝分两次将全部弟兄带进院子,便叫石大建充作老师,将这挖掘隧道的窍门技巧传授给他们。

    那些山贼虽被招安,但野性未驯,原本看不起这吃灰喝浆的营生。可他们眼见自己干起活来确实不如眼前这个泥腿子,听他说话又都在理上,外加还有秋仪之、赵成孝在一旁监督,倒也十分虚心,一个个认认真真地听石大建讲课。

    这群人听讲了一番,便后重新下洞挖掘,效率果然高了不少。秋仪之在一旁看了也颇觉放心,便让赵成孝在一旁守候,自己则回屋睡觉去了。

    待第二日一早醒来,秋仪之侧耳倾听,却听不见挖土施工的声音,赶忙穿上鞋,连洗漱都来不及,便推门走了出去。没想到在这院中竟已堆起一座一人多高的土山来,“山”下的隧道更是深不见底。

    秋仪之又见土堆上下四仰八叉地躺了十好几个累趴下的弟兄,便已知道这些人一夜未睡,工程进度已是大增,便朝洞中大声喊道:“石师傅可在洞中?能否上来与在下说说话?”话音未落,便在洞中震荡起一阵回音。

    石大建在洞中回了一声:“来了!”便扛着一筐泥土,从洞里爬了出来。

    秋仪之接过土筐,手中顿时一沉,便道:“石师傅好大力气,这筐土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扛在你肩上竟显不出半点沉重来。”又亲手帮忙拍去他身上的尘土,问道,“不知这隧道挖了有多长了?”

    石大建松了松肩膀上的肌肉说道:“公子带来的这群兄弟都是好样的,我们这么挖了大半夜,已挖了有五十步长短。照这个速度,最快两天,不出三天,就能挖到刑部大牢底下!”

    秋仪之听了十分满意,又抚慰了一番,便回屋梳洗去了。略略吃过荷儿备下的早餐,秋仪之见院中的土山又高了些,心中盘算一番,便一头扎进存放了硫磺硝石的小屋内。

    秋仪之小心翼翼地将硝石、硫磺、木炭三样物品分拆开来,分门别类地堆成三坨。他又蹲在地上仔细回忆还在广阳城中看过的天尊教书籍,按照其中记载的比例,将这几样东西混成一团,又用布包扎紧,插上纸捻,便又轻手轻脚地将布包堆放在一起。

    正当秋仪之全神贯注地工作之时,忽然耳边传来声音:“喂!你在干什么呢!”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尾骨被怼得生疼。

    秋仪之转头一看,却是忆然不知何时闯了进来,便斥道:“你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害得我屁股这个疼……”

    忆然却不买账,反问道:“我问你这是在弄些什么?我在外面叫你吃饭叫了半天,都不理睬我。”说罢,便伸手就要去拿那些布包。

    秋仪之连忙阻止道:“这些东西可不能乱玩,弄不好要炸的!”

    忆然却显出几分不屑,道:“哦,我知道了,不就是火药嘛!这都是做烟花爆竹用的,别人都在忙,你却在这里玩这些东西。”

    “你懂什么。那天尊教书籍上写的,用不同比例配置的火药,威力便增大许多,西域人攻城拔寨全靠这个。”秋仪之解释道。

    忆然这才想起恍然大悟,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事你在广阳城里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还说要找机会试一下。怎么?这东西你试过了?”

    秋仪之答道:“这东西一用起来便是天崩地裂,我哪里敢轻易尝试?”

    “那到时候不灵怎么办?”忆然又问道。

    秋仪之吐吐舌头:“反正这东西就算不灵,好坏也是个大鞭炮,只要能吓唬住追兵半个时辰,我便另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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