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炖了一点粥,姐姐吃一点吧。”萧庭焱把托盘放在茶几上,看向倚着门窗看向屋外的萧庭韵,本来姐姐就清瘦,这次从草原回来后,连着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她身子越发瘦了一圈,看着都单薄憔悴。



    “放着先吧。”萧庭韵声音跟往常没太大差别,轻按了发疼的额心,把目光从外面月色收回,回头看下萧庭焱。



    他的脸上已渐淡往日的公子俊俏,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胡茬都没刮。



    大概是担心她。



    担心她么?



    她又会有什么问题。



    她淡声问了一下军务上的事情,萧庭焱回:“事情虽繁琐,其实根根绕绕都在一个核心上。”



    那个核心世人皆知。



    ——新世界革命军还是军部。



    谁也没想到新世界革命军隐藏的力量竟那么庞大,此时军内已鹰派抬头,提议消灭新世界革命军,扼杀隐患。



    “你可有决定?”萧庭韵问他。



    萧庭焱垂眸,却是苦笑,“人到这般年纪,却还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为什么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萧庭韵擅长心理,自领会了——因为天真幼稚,又怕被认为天真幼稚。



    “大人跟孩子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小孩子犯得起错,而大人….往往不能。”



    这番话仿佛说出了她内心。



    别人的家的小孩子犯的错,可萧家的孩子是容不得的,何况萧家的大人,又何况他们两人已是萧家,已是军部军统领头人。



    错不得。



    错一步,万丈深渊。



    “出去吧,我累了。”萧庭韵一句话后,萧庭焱回了声好,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握住门把,忽一顿,斟酌了下,回头说:“姐。”



    萧庭韵回头看他,目光悠远清冷,不见任何波澜。



    萧庭焱嘴唇动了动,说:“你一向擅心术,只有你洞察别人的份,这次不如轮到我来猜一猜。”



    萧庭韵:“猜我?”



    萧庭焱:“不是,猜父亲…..我猜他真正的想法不是放我自由,最大的期待却是我能承担所有,放你自由。因为…..其实你很像母亲了。”



    而后,他拉上门。



    萧庭韵双手环胸,靠着墙。



    像母亲么?她的母亲一向温软良善,待人宽厚大方,竟有人觉得她萧庭韵像她呢…..



    外表吧。



    她的外表的确酷似。



    萧庭韵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调羹搅动了下粥,她浅淡开口:“出来吧。”



    苏蔺从窗下潜入,长身玉立,踱步走来。



    “可让我坐一坐?”



    “你也只有坐上三两分钟的时间。”



    萧庭韵冷淡,苏蔺也不在意,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坐下后,苏蔺认真看了她一会,说:“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差。”



    萧庭韵:“哪只眼睛看到?”



    苏蔺:“情报机构者最擅掩饰,越完美越掩饰,恰好反应根本。”



    萧庭韵:“所以你这黑眼圈是自己故意化出来来告诉我你为她辗转反侧?还是为了当前大局夜不能寐?”



    不管哪一种,承认了都是弱势。



    不复往日美貌的苏蔺沉默了下,竟说:“都有。”



    倒是坦诚。



    “来做什么?”



    “你哭了。”



    萧庭韵一愣,皱眉,苏蔺盯着她说:“那日,她死的时候,你哭了。”



    那滴泪是她落下的。



    这女子竟落泪了,当时他也沉浸痛苦之中,未曾在意,后缓过来了再细想,却又百味陈杂。



    萧庭韵眸色冷冽,嘴唇也抿直,“怎么不说你还被我打过一巴掌。”



    都是失态,既有一次,她也不缺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苏蔺却不介意她的强势冷淡,垂眸,双手交叉:“那一巴掌打得对,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但你的失态却一定要说…..萧庭韵,你很痛苦。”



    一般的绅士是不会把一个女士的痛苦点明出来的,除非有所目的。



    “跟你有关系吗?”萧庭韵反问他,却又说:“不过解决痛苦的方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随时间淡化,一种是用另一件喜事来掩盖。前者浪费时间,影响效率,我会选择第二种。”



    苏蔺:“比如铲除我们。”



    萧庭韵:“不可以吗?”



    苏蔺:“你不会,因为你已经决定要跟我们合作。”



    萧庭韵:“你们怕的不是被卸磨杀驴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苏蔺:“我是为了国家来的。”



    国家,谈到国家,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因为都想到秦鱼,她也是为了国家吗?



    可为什么…..



    从剑拔弩张到气氛缓和也不过是隔着一个秦鱼而已。



    “我现在依旧不懂她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你比我了解她,或许你知道。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更痛苦一些。”苏蔺笃定萧庭韵知道一些隐秘。



    萧庭韵看了他一眼,“有事说事,她的事情我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谈论。”



    拒绝得够干脆,苏蔺有些失望,但也无法。“那你是愿意跟我谈一谈往后的事了?”



    萧庭韵看着他,没说话。



    三分钟后,苏蔺离开了房间,也差不多是此时,萧庭焱再次敲了门。



    落地后,苏蔺在夜色中行进,后开车到了一湖边小屋。



    屋中烛光淡淡,陆曼丽看到苏蔺归来,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说:“刚刚我就在想,若是你回来了,就说明事情是乐观的,至少她没有杀你。”



    苏蔺瞥她,“那你猜猜为什么她不杀我。”



    陆曼丽想了下,说:“大概因为利益一致,而且….还有情感一致。”



    情感一致,这四个字用得相当….耐人寻味。



    苏蔺却没有反驳,只按了下太阳穴,“她比我想象中更在意秦鱼的死,状态很不好,但又格外理智,理智到让我无法看透她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番分析,陆曼丽却没说话。



    似察觉到异样,苏蔺扭头看她。“怎么?”



    “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其实感觉未尝不是,你觉得她状态不好,但你也会被她看穿你的状态不好。”



    苏蔺:“……”



    陆曼丽淡淡笑了下,“你喜欢她。”



    “萧庭韵?”苏蔺觉得有些可笑。



    “秦鱼。”



    这次不可笑,苏蔺脸色颓败了一些,坐下后阖上眼,按了太阳穴,轻轻说:“我跟萧庭韵都觉得自己会赢,可多了一个秦鱼,我们都输了。”



    外面凉风习习,湖泊之上湖水幽幽,直到良久,陆曼丽才说:“昨天,我收到一个包裹,是有人匿名送来的,是让我给你的。”



    苏蔺睁开眼,看向她。



    陆曼丽:“你也猜到了会是谁给你的吧。”



    打开包裹后,里面是….一群合同跟存折,简而言之就是钱,一笔巨额的钱。



    还有一封信,信里好几张纸。



    信的开口就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果然是秦鱼。



    那么问题来了,她果然早料到了自己会死,或者说,她早已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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